宋廷山也沒有回新倫州,他這次帶着媳婦一起來的,因為表姨子德妃給信讓多留幾日,敘敘舊。
這會兒看裏面局勢對楚清不利,楚清今天不在場就罷了,既然在場,他怎麼也得表表態,便想發個言好賣楚清個人情。
裏面發言的都是高官,宋廷山這個五品官不太適合這時候出頭,可若他此時出頭,那不是更顯誠意?
楚清伸手攔了他一下,向他點了下頭,示意:我領情。
然後就站在門口高聲言道:「臣附議!」
「附議?她瘋了吧?」
「腦子被驢踢了,哈哈哈……」
「她是不是聽不明白裏面說啥?也是,既非科舉又非恩蔭,無知無識也正常!」
這些是楚清身後那些官員的低聲竊語。
「楚清,現在還輪不到你說話!」
「是啊,皇上並未點你的名,你不要擾亂朝堂秩序!」
「你怎麼站到這裏了?你什麼級別就站這裏?」
這些是身前大殿裏官員們的高聲指責。
楚清看着指責自己的人,又回身看看身後那些人,一片茫然表情:「我品階不夠?站錯位置?裏面五品以下的都出來吧,你們也錯了!」
六七品的言官,別看官階不高,但是地位高,他們也都站在大殿裏,楚清一句話,把指責楚清的言官給堵得直哽。
潑婦又來勁了,這是所有在場官員的共同認知。
能夠上朝的官員統稱為朝官;御史,一般也只是六七品而已,卻也能參加朝會。
但如果是地方官的話,除非是四品以上,也就說至少是巡撫的職位,才有資格上朝。
平日裏無甚事需要日日上朝的不過十五之數,言官卻總占之二三位;若有事二三日上朝一次的也有三五十人,尤其像今天這種開年的朝會,真的是文武百官,言官來的就更多。
再加上他們有糾察官員過失之責,地位頗高,誰也不會輕易得罪,所以言官從來都是站在殿內的。
朝官站位不但按文武、品階,這是制度;也按相互間關係的遠近親疏,這雖不是明令,卻是潛規則。
胡恆秋躲在柱子邊上偷着樂:讓你們一個個都是大明白?這會兒被裝糊塗的給整治了吧?該!
皇帝眼睛亮了:平時朝會多無聊,今年開年第一次朝會就要出樂子啊,有意思!好兆頭!這是要走進新時代、開啟新篇章了嗎?
皇帝:「楚愛卿,進來說!你因何附議?」
就這一句話,就把那句「輪不到你講話」給秒了。
「臣遵旨!」楚清一腳踏進大殿門檻,另一腳卻不進來:「諸位大人,這可是皇上讓我進的啊!」
「你!」
「小人!」
「切!」
楚清的話把剛才被堵得直哽的那幫人氣得不輕,這啥意思?楚清是在說他們目無皇權唄?
御史中丞陶大仁不得不出聲提醒:「楚大人請!別耽誤議事。」
陶大仁算是服了,他現在也分不清到底是楚清克他,還是他那幫手下克他,怎麼只要涉及楚清,他們御史台就特別沒面子呢?
楚清走到大殿中央,在文官和武將之間的過道上站定:「臣附議原因有二:
一,於公而言,工部尚書鄭春秋是臣的上官,臣必須尊重上官的決定;
於私,臣家的弟媳婦是鄭大人的嫡長女,有姻親,臣自然向着自家人……」
「咳咳咳咳咳!」鄭春秋咳嗽不止。
什么弟媳婦!那個百家興好像比楚清大了好幾歲!再說他們是一家的嘛!
「二,」楚清繼續說道:「臣不敢挖大宣的牆角,大宣也不是羊,臣也沒有薅羊毛,臣附議是因為不想被自己的上官誤解!」
「咳咳咳咳咳」鄭春秋咳得快把肺吐出來了——這t是尊重上官?騙鬼去吧!
未等皇帝發話,刑部左侍郎霍偉霆馬上接話,他要把楚清剛才之言定死,免得遲則生變:「楚大人大義!本官感佩至極!」
洪國公忍無可忍,就差躥出來扒拉楚清了,他壓低的嗓音因急迫而人人可聞:「楚清!你有譜沒譜?知道自己說什麼不?!」
楚清側頭朝他微微點頭,翹了下嘴角,示意他不要着急。
皇帝覺得楚清不至於拎不清,便問道:「這麼說,你準備把開採權移交出來了?」
「移交」二字,皇帝咬得很重。
移交之後的收益就會入國庫,然後被朝堂上所有的人以各種名義瓜分,哪裏有賺到自己私庫中爽利?
縱使你楚清樂意,可你問過朕的意思了嗎?
楚清答道:「是,皇上,臣現在就移交,徹底移交!
這是臣的賬單,上面記錄了所有開採支出的費用,包括人工、糧食、車馬、耗材、醫療等;
開採權既然移交,這些費用請朝廷給實報實銷;
所獲得的礦石,臣可以全部運至京都,礦石開採記錄臣也帶來了,諸位屆時可以進行比對;
臣可以即刻解散臣的所有勞工,全部撤出;
另外,玉礦開採權是以臣的貨物置換而來,請朝廷把臣的貨款也一併按照契約所定支付給臣。」
皇帝唇角微翹:就知道楚清不會坐以待斃,他正準備開言,鄭春秋已經氣急敗壞地嚷道:「楚清!」
「哎,我在!」楚清馬上接話,那溫柔的回答極其像「小愛語音」:「能聽見,鄭大人不必那麼大嗓門,大過年的別累着,您可保重啊!」
鄭春秋:「……咳咳咳咳」。
皇帝不禁虛握拳擋住嘴,不然現在笑出聲不合適啊。
鄭春秋強壓下咳嗽說道:「現在不是談費用的問題,是談開採權!」
楚清:「是,大人您說得對,我把開採權上繳,我投入的費用也得拿回,有什麼錯麼?」
鄭春秋:「不說費用,勞工不能撤!現在撤掉勞工,重新挑選再派去沃斯,實在費周折!」
楚清把利益關係直白的挑明,一點兒顏面都不顧,銀錢是什麼?那是銅臭!誰好意思張口閉口就談錢?還要不要臉了?
可楚清就這麼幹了,鄭春秋被懟得發懵,不知該從何處下手,僅憑本能予以反駁,想到一點便趕緊提出,顧不上所言是否是重點。
楚清:「大人,您這話代表誰的意思?」
鄭春秋:「唔……自然我想到哪兒說哪兒。」
鄭春秋可不敢說他的話代表朝廷的意思,皇帝還在上面坐着呢。
皇帝現在特別想讓李公公上一碟麻辣鴨脖子吃吃,看戲總得有零嘴嘛。
霍偉霆又冒出來聲援了:「皇上,臣認為話題有所偏頗,現在只談移交開採權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