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小寶就爬了起來。
現在天亮的越來越早,這才寅時過半,氈房天窗透出的光就已經很亮了。
小寶從桶里舀了水,認真洗臉、梳發。
「山長,你咋這麼早就起來了?」氈房外,小木提着熱水壺走過來問道。
小木總是起得很早,默默地給大家生爐子、燒水。
「呵呵,今兒早吃麵條,幫我打兩個荷包蛋進去吧。」小寶笑呵呵地說道。
「好!」小木愉快地一口答應下來,山長總是把雞蛋省給他們這些學生吃,這還是第一次要求吃雞蛋呢。
「山長,有什麼高興的事嗎?」小木好奇問道。
小寶每天洗漱後都是一臉嚴肅地出現在大家面前,「會長」的姿態擺得很足,明明比大家都小,卻沒人敢在他面前造次。
如此親和的面孔,以前只在學院裏才有,今天這是怎麼了?
「呵,沒事,就是饞了。」小寶避而不答。
今天是他跟娘親相逢九年的紀念日。
他不知道自己的真正生辰,娘親也從來不提,以前不知道是親母子時,把娘親帶他離開張記菜館那天當生辰日。
後來確認自己就是娘親被人搶走賣掉的兒子,依然把這一天當做生辰日。
娘親說她們娘倆能重逢是老天的恩賜,重逢的那天是新生,生辰就算在那天。
今天就是好日子,娘親,我替你吃一個雞蛋。小寶心裏說。
小木很快幫忙煮好了雞蛋面,上面還放了些野韭菜,雖然這個月份的野韭菜已經不很嫩,但是味道醇厚,湯里還有碎肉乾,已經泡的很柔軟了。
小木也端了碗麵條,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山長,我蹭你一碗麵條吃行嗎?今天是……今天是我生辰。」
「咦?是嘛!吃!那……」小寶看看碗裏的雞蛋,把小一點的那個夾到小木碗裏:「這個給你!」
小木一個勁兒躲避:「不、不不用呢。」
小寶看着自己碗裏大些的雞蛋,這個是給娘親的,不能給小木,給小木的那個,是自己那份。
小寶堅決的把雞蛋分給他:「過生辰怎能不吃雞蛋!」
小木紅着臉接了:「山長,今天也是你生辰嗎?」
小寶:「唔……」
「打起來啦!打起來啦!」一個快劈叉的喊聲傳來,打斷了小寶說話。
小寶放下筷子就衝出氈房。
「怎麼回事?」小寶問道。
喊話的人剛從馬上跳下來,腳還一跛、一跛的,看到會長出來了,馬上撲過來說道:「會長,咱們挨欺負了!」
小寶:「把話說明白!」
從河灘到中轉倉庫,有四十多里地,這小子就算快馬加鞭跑回來也有兩刻多鐘,就算是械鬥也該差不多結束了,着急沒用。
小子急急說道:「今兒一早水流突然變大變急,咱們刮的那溜地皮也衝進來不少水,會長,你知道吧,只要水流一變大,總是有不少石頭被衝下來,咱刮地皮的那溜淺溝……」
「你回來前怎麼樣?」小寶問道。
那小子說道:「剛一吵起來他們就有人跑去通知咱們下游的沃斯人,大頭哥怕被人包了餃子,也讓我回來報信!」
去年剛來時小子們也不會辨認玉石,戈壁灘風沙又很大,河灘上沒水的地方,石頭都是灰突突的,外行根本看不出來有沒有玉石。
小子們基本上是靠刮地皮回來沖洗,然後按楚清的標準挑選石頭。
但是這個辦法好用啊,所以小子們一直在反覆刮地皮,以至於在界碑的起點和終點之間的範圍內,被刮出一條二尺來深的溝。
這個溝平時沒什麼,可山洪爆發後,再去看,溝里就又被填上一層石頭,小子們繼續刮地皮。
所以去年一整年,小子們沒少收穫各類漂亮的石頭。
楚清給的挑選範圍寬泛,所以楚家的車隊是一車一車往回運,這讓四王子氣得跳腳。
所以今年早早的就把人派到上游,也開始刮地皮,就怕開春後山上雪融化把上游的石頭衝進楚清的地盤。
但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他們本就工具不稱手,再有他們的工人一日兩餐,待遇照大宣人差遠了,人數還沒有大宣多,進展自然緩慢。
今年山上積雪化的早了些,匯聚下來,以至於今兒一早就衝進了楚清地界刮出的溝里。
那趟溝很寬,等於是把枯水期的河道拓寬了三十丈,就這麼大的溝,水自然流的順暢,帶來的石頭沃斯人是想截流都沒轍。
截流的目的達不到,他們害怕受到處罰,就跟大宣人爭執起來了,小子們就一句話:「水自己過來的,我求它來了嗎?」把沃斯人氣得不行。
他們要求把河裏的石頭撈回去,小子們自然不肯:「過界了啊!界碑就戳在那兒,你眼兒瘸啊看不見?!」
吵架無好口,沃斯人民族成分又複雜,不定哪句話就遭人忌諱,於是不可避免的一場群架就打起來了。
沃斯人本就彪悍,上游和下游的采玉人把大宣人夾在中間,還有四王子的衛兵一直穿着便裝混在人群中,小子們很快就人人帶傷落了下風。
小寶:「你的腳怎麼了?」
小子說:「我去跑去牽馬,被沃斯人看見了,砍了我一鐵鍬,d!躲開鍬刃,沒躲開鍬把,打踝骨上了!」
小寶趕到河灘時,雙方處於對峙狀態。
械鬥早就停止了,應該說,兩邊只打了不到一刻鐘就結束戰鬥,是派去的郎中起到了作用。
小寶這次入沃斯,隨隊帶了兩名郎中,讓他們分別負責山上和河灘兩地人員的保健任務。
跟隨河灘揀玉隊的郎中今年四十歲整,人看着乾巴瘦,但是非常精神,他在對罵剛起的時候就提醒大家不要吵架。
「辛勤者聯合會」中,有以前船幫的人在內,別看他們是第二批來的,但是他們卻成為骨幹力量。
一是因為他們最早歸附小寶,另一個原因是,他們能救命。
河灘采玉,枯水期叫揀玉,豐水期叫撈玉,到了夏季,山上積雪融化,河流漲水,幾乎每次有危險,都是船幫下水救人。
尤其是這些年輕人刮地皮不要命,竟敢跟山洪較勁,船幫人也是死命往回救人,哪怕救回來給暴揍一頓,也不會讓他們在水中遇難。
所以船幫的人很是服眾,而船幫中的孫勇,更是他們的靈魂人物。
孫勇對誰都和藹可親,但是遇到犯軸的,洪水呼嘯而來還不知道跑的,那是真揍,不把人揍到五官挪位不停手。
所以今天雙方衝突剛一起,郎中就跟孫勇說不可以打起來。
問題是,打架這種事根本不好控制,不知哪一句對罵就能動起手,有一個人起頭,那就會立即變成群毆。
不過孫勇也是夠狠,一邊吆喝要提請公使館向沃斯國發難,一邊帶着船幫兄弟挑出對方的兵士往河裏扔。
拼體格,大宣人總體上未必是人家對手,但是船幫這些來沃斯的,本就是實打實的功夫在身,對陣上倒也能抗上一抗。
關鍵是孫勇不跟人家拼體格,孫勇拼的是水性。
船幫戰鬥,從來都是用烏鴉和喜鵲的圍毆策略,逮住一個疑似的兵士就往河裏摁。
先後摁進去二十多名身強力壯的兵士,給灌個水飽,嗆到昏迷,總算制止了械鬥。
可自己人也沒落好,被人重傷了十多名,好幾百人都掛了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