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條物語第六百七十四章本據之爭

天正二年，三月。

就在上杉氏虎對駐守在東都江戶城內外的常備軍勢進行大規模改組後，擔任勘定奉行的樋口兼豐卻來到了城外，請求登城。

上杉氏虎見樋口兼豐是上杉將軍家的老臣，也是越後元從家臣之一，這些年來盡心盡力的為上杉將軍家出陣各地籌集糧草輜重，可謂是勞苦功高，便在本丸的大廣間裏召見了他。

「臣樋口尹予守兼豐參見世子殿，承蒙召見，榮幸之至。」樋口兼豐說完就拜伏下去。

「樋口尹予守免禮，你此次未經當家允許，擅自前來東都，並請求登城，這可是擅離職守之罪。」上杉氏虎若不是念在樋口兼豐作為譜代老臣的份上，還是召見了他。要是換做一般的譜代家臣或者新參家臣、外樣大名，他早就嚴懲不貸了。

「臣知罪，但臣有一事，為了當家能千秋萬代的傳承下去，實在是不吐不快。」樋口兼豐深知自己的所作所為確實違背了法度，但他作為譜代家臣，還是想對如今已掌握上杉將軍家實權的上杉氏虎進行直言勸諫。

「哦？樋口尹予守有何要事竟然不能在書信中言明，反而需要當面向我進言？」上杉氏虎對樋口兼豐此舉有些不能理解。

「世子殿明鑑，雖然江戶城已被朝廷升格成為東都，但其實並不適合作為當家的本據。」樋口兼豐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向上杉氏虎言明江戶城不適合作為上杉將軍家的本據。

「為何？」上杉氏虎沒有立即反駁樋口兼豐的觀點，反而是想聽聽看他有何高見。

「江戶城周邊大都是平原地帶，根本是無險可守，還不如將本據遷回越後的春日山城。」樋口兼豐的理由非常簡單明了，江戶城與春日山城相比軍事防禦較強，還有群山圍繞，易守難攻。

【鑑於大環境如此，

打仗有三大要素，即天時、地利、人和。其中「天時、人和」全是虛無縹緲的東西，唯有「地利」才是貨真價實的真金白銀。

但是，樋口兼豐忘了一點——佛郎機炮。

若是在佛郎機炮沒有傳入扶桑之前，上杉氏虎確實會認同樋口兼豐的諫言，可如今不一樣了，不論是山有多高，還是城牆有多厚，在火炮的面前，其實都不是太大的問題。

曾經大友軍圍攻高城之際就使用過佛郎機炮，若不是島津義久及時率軍前去救援，恐怕高城在佛郎機炮的不斷轟擊下遲早變成一堆廢墟。

「樋口尹予守，本據是在德不在險。昔三苗氏左洞庭，右彭蠡，德義不修，禹滅之；夏桀之居，左河濟，右泰華，尹闕在其南，羊腸在其北，修政不仁，湯放之；殷紂之國，左龍門，右太行，常山在其北，大河經其南，修政不德，武王殺之。由此觀之，在德不在險。若君不修德，舟中之人盡為敵國也。正所謂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國不以山溪之險，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親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順之。以天下之所順，攻親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戰，戰必勝矣。」上杉氏虎在思慮一番後緩緩說道。這種大道理他從小沒少聽天室光育講過。

國都是什麼？用韓愈的話說，就是「四方之腹心，國家之根本。」因此，對於國都的選擇或選址，就必須十分慎重。

「是臣愚鈍······」樋口兼豐聽完上杉氏虎的長篇大論後根本無法反駁。因為他讀的書並不多，只是通過自己的認知覺得春日山城比江戶城適合當武家之都罷了。

「罷了罷了，就罰樋口尹予守你蟄居一個月吧，今後不得再犯了！」上杉氏虎在經過再三權衡後下達了對樋口兼豐的處分。

「臣領命。」樋口兼豐隨即悻悻而退。

而另一方面，八條景定也抵達了山城二條城，並在之後登清涼殿接受關白宣下、藤原長者宣下、內覽。同時，景定原先的位階也升至正兩位。

原本，朝廷方面是打算將八條景定從二位的位階提升至從一位，可沒曾想卻遭到了八條景定的拒絕。在萬般無奈之下，朝廷就只能將景定的位階提升至正兩位。

景定也在敘任關白之位後不久便主動辭去了原先所擔任的諸國守護職（常陸、下總、甲斐、尹豆、相模等）。

在朝廷中，攝關制度自十世紀以來已經持續了數百年之久，其核心便是關白，即「總理（關）稟告（白）萬機」，被貴族稱為「一之下」或「殿下」，是貴族的代表。天皇被稱為「御上」或「主上」，在江戶時代受到幕府的強力壓制。

與曾經的關白不同，如今的關白被幕府賦予限制和規範天皇行動的職責，並從幕府領取足有千石的俸祿，勢必與朝廷、天皇相對抗。而且，在幕府大名等有所求（如追贈官階）時，關白還能得到「辛苦費」，遠遠超過俸祿。

至於再下一任的關白，景定則是內定給了近衛前久之子近衛信尹。

與此同時，上杉謙信準備將征夷大將軍、左大臣、平氏長者等職盡數讓予上杉氏虎的書狀也送抵京都御所。

朝廷方面得知此事的反應不可謂不大，也就只有八條景定一人非常澹定。因為他早在離開江戶城之前就被上杉謙信親口告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