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條物語 第六百四十九章 豐前靜謐

    雖說不少大名、國人領主的領地因九州國分桉而略有增加或大量增加，但如今突然讓他們離開世世代代居住的領地，內心都是極不情願的。

    尤其是不少以地名為苗字的國人領主，把自己的家名與治下的領地密切聯繫在一起，飽含着深深的情感。

    例如，城井谷宇都宮家之祖宇都宮信房，早在文治元年（1185年）就被鎌倉幕府初代征夷大將軍源賴朝任命為豐前一國的總地頭職。

    而此次城井谷宇都宮家經過九州國分桉後，僅僅增加了一萬五千石知行地，甚至新領地還是位於阿波與讃岐兩國境目地帶的多山之地，與原先擁有三分之一平原的領地完全無法比擬。

    城井鎮房因此感到極為不滿，甚至還對自己的家臣說道：「各家的領地，皆是先祖的埋骨之地，為了守護代代相傳的領地，家家都曾付出了無數生命作為代價，如今卻要讓眾人離開世世代代守護的領地，真是悲憤至極！」

    其實，八條景定轉封城井鎮房的主要原因還是他在西國勢上杉軍出兵南下討伐大友家之時，並不主動配合。而且，城井鎮房既不主動遞交人質，又不願親自前去覲見景定，甚至出兵也是派其子城井朝房率一百餘軍勢意思意思。

    故而，景定在經過再三思慮後，便不打算授予城井鎮房較多的領地，並從阿波一國之中選出一塊不太富庶的地方來用於安置城井谷宇都宮一族。

    再加上豐前一國的地理位置相當重要，而城井谷宇都宮家還是豐前國中實力較強、影響力較大的國人領主，若是讓城井谷宇都宮家繼續留在豐前一國，上杉將軍家將來對豐前一國的統治極有可能會處處受阻。

    更何況，城井鎮房還是大友宗麟的妹夫。如今大友家覆滅，城井鎮房仍然沒有與自己的正室離緣的意向，更沒有將自己的正室送往寺院之中出家的想法。

    可心高氣傲的城井鎮房卻沒有認識到是自己的所作所為導致城井谷宇都宮家被轉封阿波，反而上書質問景定，為何不將筑後的黑木家、下蒲池家、田尻家、草野家，以及肥後的志岐家、上津浦家、天草家、棲本家、大失野家、長島家等國人領主一併轉封，為何要先將城井谷宇都宮家轉封。

    然而，景定並不打算多理會城井鎮房，城井鎮房所舉出的例子要麼是有經龍造寺家斡旋倒向上杉將軍家的，要麼是有經島津家斡旋倒向上杉將軍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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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井鎮房甚至曾與立花道雪一同阻擊過西國勢的上杉軍，景定可不打算跟他多廢話，反而下令仍駐守在豐前的柿崎景家以及筑前的吉川元春、安國寺惠瓊等部，以一萬五千餘軍勢迫近城井谷宇都宮領，並勒令城井鎮房儘快率家卷以及一族之人退出舊領，前往阿波岩倉城。

    城井鎮房見上杉將軍家並不打算回應自己，以及準備用武力迫使城井谷宇都宮一族退出舊領後，就聯合了在九州征伐之中失去領地的如法寺輝則、緒方維綱、日熊直次、有吉內記、加來統直等豐前國人領主、地頭武士，於豐前的城井谷城、英彥山、八屋城、妙見岳等地舉兵反抗。

    由於柿崎景家料到城井鎮房不願就範，極有可能會向上杉將軍家舉起反旗，便很早就通知了身在門司城的毛利輝元，希望毛利家能對豐前沿海地區進行封鎖。

    可毛利輝元因石見銀山被上杉將軍家收走後，心生不滿，並沒有出兵相助的想法，反而以師老兵疲、急需休整為由拒絕了柿崎景家，之後更是率毛利勢返回了本領。

    元龜三年，十月十五日。

    當豐前爆發國人一揆的消息傳到豐後府內館後，景定當即令四條虎定率一萬餘軍勢北上進入豐前，協助柿崎景家、吉川元春、安國寺惠瓊等將進行彈壓。同時，他還將從葡萄牙戰船上沒收來的九門佛郎機炮盡數配置給四條虎定，並令小早川隆景、九鬼嘉隆、安宅清康、忽那通着、來島通總等將率各部水軍眾封鎖豐前沿海地區，以防豐前國人一揆的有力武將渡海逃亡。

    城井鎮房深知留在九州各地的上杉軍仍有相當的數量，他只能致信如法寺輝則、緒方維綱、日熊直次、有吉內記等上毛郡諸將，希望他們能在八屋城儘可能的牽制上杉軍的兵力，最好是能堅持半個月以上，那麼自己就有足夠的時間來徵召軍勢以及說服同樣要被轉封至他國的原田親秀、秋月種實、宗像氏貞等人舉兵響應。

    如法寺輝則、緒方維綱、日熊直次、有吉內記等人是滿口答應，讓城井鎮房放心去拉攏友軍以及徵召軍勢。

    可事實證明，如法寺輝則、緒方維綱、日熊直次、有吉內記等連一天的時間都撐不住。

    小早川隆景、九鬼嘉隆、安宅清康、忽那通着、來島通總等將率大小戰船一百餘艘迫近八屋城，並沒有立即發起登陸，反而是利用鐵甲船上所裝備的佛郎機炮對八屋城進行不斷轟擊。

    如法寺輝則、緒方維綱、日熊直次、有吉內記等人哪裏見識過此等攻城武器，還以為是天神發怒。很快，他們經過一番商議後，就派出使者向上杉軍請降。

    而小早川隆景、九鬼嘉隆、安宅清康、忽那通着、來島通總等將為了儘快與柿崎景家、吉川元春、安國寺惠瓊等己方諸將合流攻打城井鎮房，便許可了一揆眾的投降，勒令他們交出鎧甲、武器，並將首要人物如法寺輝則、緒方維綱、日熊直次、有吉內記等人押送豐後府內館，交由景定來懲處。

    八屋城陷落的速度之快，多少讓城井鎮房有些措手不及。他才在城井谷城徵召出一千餘人的軍勢，而將密信送往古處山城、白山城、高祖山城等地的使者也還沒有返回城井谷城，如何抵擋住上杉軍的兵鋒？

    城井谷宇都宮一族深知大限將至，但並不是所有人都願意與城井鎮房一同赴死。

    城井鎮房從弟城井時種為了保全自己的小命，多次勸說城井鎮房、城井長甫（城井鎮房之父），希望他們能浪子回頭，不要負隅頑抗，應儘快接受轉封之事。

    可城井鎮房卻鐵了心要與上杉將軍家作對，拒不聽從。

    結果，城井時種就沒有辦法了，只好趁着深夜率心腹武士突襲城井谷城本丸，將城井鎮房、城井長甫、城井朝房等人暗殺，並將他們的首級送往上杉軍陣中。同時，城井時種還為自己大義滅親的行為向柿崎景家、吉川元春、安國寺惠瓊等人請求賞賜。

    隨着城井鎮房的突然遇害，導致城井谷城上下一片混亂。只有城井朝房的正室秋月龍子（秋月種實之女）在心腹侍女的協助下逃出城井谷城，並進入古處山城之中，最後隨秋月種實一同前往新領地阿波白地城定居，再也沒有返回過九州一次。

    至於城井鎮房的三個幼子城井昌房、城井堂房、城井經房就沒有秋月龍子那麼好的運氣了，在英彥山中被上杉軍搜捕出來，皆被處以斬首。

    而最後被彈壓的加來統直則是在妙見岳一帶進行堅守，意圖阻遏四條虎定所部的北上。但他麾下的一揆眾並沒有裝備大量鐵炮，更沒有裝備佛郎機炮，在上杉軍的火力壓制下一直被動挨打。

    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一揆眾就堅持不下去了，紛紛潰散。加來統直也被迫化妝成一名足輕的樣子，意圖經豐後逃往肥後的阿蘇山去藏匿。但在途中遭遇了落武者狩，其首級被當地領民以五貫文的價格賣給了上杉軍四條虎定部。

    短短十天的時間，豐前一國所爆發的國人一揆就被上杉軍迅速彈壓下去，使得原本想舉兵響應城井鎮房的原田親秀、秋月種實、宗像氏貞等人得知此事後，無不是目瞪口呆。

    原田親秀、秋月種實、宗像氏貞等人原本還以為城井鎮房、如法寺輝則、緒方維綱、日熊直次、有吉內記等人所掀起的國人一揆能堅持的久一些，好讓自己有足夠的時間來徵召軍勢以及搶佔筑前各地的重鎮要地。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僅僅十天的時間，城井鎮房、如法寺輝則、緒方維綱、日熊直次、有吉內記等人先後被殺、被擒。

    然而，事情並沒有因此而結束。

    雖說原田親秀、秋月種實、宗像氏貞等人失去了最佳舉兵響應的機會，但是先前向他們送信的城井谷宇都宮家家臣們卻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直接前往上杉軍陣中投降，並將原田親秀、秋月種實、宗像氏貞等人安中與城井鎮房有所往來的消息告知四條虎定、柿崎景家、吉川元春、安國寺惠瓊等將。

    很快，四條虎定就留下家中重臣廣居忠家、內藤昌豐、山內俊勝等人進行善後工作，自己則是與柿崎景家、吉川元春、安國寺惠瓊等將一同，以兩萬餘大軍進入筑前，並要求原田親秀、秋月種實、宗像氏貞等人前往府內館，向景定進行解釋緣由。

    見上杉軍的大軍壓境，原田親秀、秋月種實、宗像氏貞等人在萬般無奈之下只能各自帶着兩名家臣啟程前往府內館向景定做出解釋。

    不過，景定倒是並不打算對原田親秀、秋月種實、宗像氏貞等人進行嚴加懲處。畢竟原田親秀、秋月種實、宗像氏貞等人長期與大友家鏖戰，並在上杉軍登陸九州之後出兵牽制立花道雪、高橋紹運等大友家重臣，使得上杉軍的壓力減輕了不少。

    在經過一番權衡後，景定就對原田親秀、秋月種實、宗像氏貞等人的領地進行減封處理：原田親秀減封至讃岐藤目城一萬石知行地；秋月種實減封至阿波白地城一萬石知行地；宗像氏貞減封至阿波岩倉城，領有一萬石知行地。

    如此一來，上杉將軍家瞬間就多出了十二萬五千石的直領，可以用於之後轉封譜代家臣或者是外樣大名。

    而另一方面，景定雖然在先前聯合了上杉景信、長尾景秋、畠山常重、加地春綱、今川氏定、四條虎定等不少上杉將軍家重臣，頒下伴天連追放令。但並不代表他從此以後禁止葡萄牙人前來扶桑經商，僅僅只是禁止南蠻人（葡萄牙人、西班牙人等）在扶桑定居以及傳教。

    由於景定了解到滿剌加被葡萄牙人攻滅後無法藉助宗主國大明復國，便將之前解救下來的一百餘名滿剌加人安置在陸奧北郡的小川原湖一帶，並賜予他們的村莊為滿剌加村。

    因為滿剌加人多以捕魚為生，所以景定就將他們安置在了人煙稀少的陸奧。雖說有點像是在流放罪人的嫌疑，但也是為了儘可能的減少他們與原住民之間可能發生的矛盾。

    作為真正有罪的大友宗麟、大友義統父子二人則是被景定下令押往京都遊街三天，之後就流放至蝦夷地，交由德山館館主松前季廣來看押。

    不久後，時任耶穌會教省候補高官加斯帕爾·柯艾略被八條景定晾在一邊很久後，一直惴惴不安，他也從曾經信奉天主教的信徒口中獲知，八條景定是整個扶桑之中最有權勢之人，也意識到扶桑整體的實力不弱，並不能像對付滿剌加那樣用堅船利炮立即敲開扶桑的國門，生怕扶桑會禁止葡萄牙人經商。畢竟如今的葡萄牙人還需要在滿剌加周邊保持一定實力的艦隊，生怕西班牙人撕毀和約開戰。而且，南洋海域的海盜也有不少，葡萄牙是人少國狹，並不能多線作戰。

    最後，加斯帕爾·柯艾略就以賠罪為名，前往豐後府內館，向景定獻上了不少較為珍奇的西洋玩意：望遠鏡、鋼琴、西洋畫、西洋手銃、水時計、放大鏡、板甲、羅盤針（源自華夏，傳往歐洲後經過改良，成為大航海時代不可或缺的航海器材）、自鳴鐘（第一台扶桑自鳴鐘由大內義隆持有）、地球儀等諸多禮物。

    景定倒是照單全收，並表示將來會在九州九國之中固定的海港允許葡萄牙人經商，但仍然向加斯帕爾·柯艾略說明禁止在扶桑六十餘州傳教以及定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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