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十三年,春
世人都認為,臣子做到賈蓉這樣的地步,那也就和皇帝沒有什麼兩樣了。
提起輔政大臣賈蓉,知道的,沒人不豎起一個大拇指來。
是個極其厲害的人物!
當年先皇乾元帝猝不及防的駕崩,只留下一個兩歲大的幼子登基為帝,稱為正德帝。並留下三個輔政大臣,首位的便是剛剛結束孝期歸朝的賈蓉,再有就是吏部尚書閆鐵生以及逸王司景宇。三人都是保皇一黨,能力出眾,各有所長,相互牽制,朝內上下幾年內倒也安然無恙。
本來所有人都以為,這樣的情況是持續不了多長的時間的。況且這三人之中,不論是身份還是資歷都要比其他兩人略遜一籌的賈蓉,卻是因為有一個太傅的名銜,而力壓另外兩人一頭。
長期以往下去,三人必定是起分歧。
不過讓他們有些跌破眼鏡的是,三人的分歧倒是有,而且還是時常發生,通常情況之下,都是三個人三種意見。上朝的時候,經常能夠見到賈蓉,閆鐵生以及逸王打唇舌之戰。
不過顯然論到唇舌,閆鐵生和逸王兩個人加起來,都說不過一個賈蓉。
而事實也證明,雖然賈蓉所提出的意見,經常是看着不靠譜,但等到實施起來,卻意外的利國利民。就是有一樣,不利於朝堂內里的官員們,甚至很多是時候都損傷了他們的利益。就例如說,他帶頭所還的欠下國庫的銀錢。正是他這樣的一舉動,使得不少官員,也不得不開始還錢。若是欠錢不還着,雖然明面上沒什麼?說什麼還錢自願,絕不強求的。
但是賈蓉是個陰險之人。面上不說話,卻背地裏動手。很多沒有還錢的世家貴族,包括曾經的歷代世襲罔替的東平郡王府。
賈蓉是個厲害的,引得東平郡王世子犯了錯處,下手便擼了東平郡王府的世子名頭。要知道像是這異姓郡王,本就是歷代皇上心上的一根刺,□□曾經有令,東西南北四個郡王的爵位,非嫡子不可襲成,一旦無嫡子,那麼他家的爵位算是到了頭。而現任東平郡王子嗣不豐,只有世子這麼一個嫡子,十歲上就被立為世子,愛惜非常,現如今他世子的頭銜被擼,也就是說東平郡王這個爵位到他這裏就沒了。
換句話來說,東平郡王延續了百年的郡王頭銜,將要毀於一旦。對此,東平郡王恨賈蓉恨的咬牙切齒,但卻也沒有任何的辦法。
畢竟現如今的東平郡王已經沒落下去,空有郡王的頭銜,手上卻沒有半分的實權。若是再沒有郡王爵位的話,那麼東平郡王府最多十多年時間,便會徹底的消失在京城之中。
東平郡王為了府里的爵位可以保全,不得不湊足了祖上曾經欠下的六十六萬兩的銀錢。
見東平郡王有如此的遭遇,其他人即便是比東平郡王有實權和有身份,也不敢擰着來,只能主動的湊錢還錢。
當然,也有那硬骨頭,死撐着不還的。沒多久的時間,便被爆出了貪贓枉法,縱子傷人,疏於管教等等一眾不利於家裏的事情便傳揚的滿京城都是。全家丟官罷職,重者甚至被全家流放,女眷沒為官奴,怎麼能是一個慘字能了得的。
此後,再沒有人敢抵抗。不拘多少,都乖乖的還錢。不過半年的時間,曾經讓隆啟帝和乾元帝兩代皇帝都為之頭疼的欠款,便都已經還完。
為此,朝堂上不少的官員,對賈蓉又是欽佩又是意見多多,不過攝於他的威信,無人敢在嘴上說出來,只能在嘴裏嘀咕兩聲罷了。
很多官員都在等着一個時機。
一個能夠把賈蓉打落塵埃的時機,這個時機就是正德帝親政的時候。
他們都認定任誰執政大權數十年的時間,嘗到了權利的滋味,必定是捨不得放開手中的權勢。君不見,在皇家裏有多少人就是因為覬覦這泱泱大權,而丟掉自己的性命的。遠的不說就是近在,當年的安王可不就是因為不甘屈居於人下,才會逼宮造反,進而丟掉了一家老小的性命。
這賈蓉現如今還不到四十的年紀,但已經是三朝元老,手握大權十多年的時間,權傾朝野,所說之話,就是當朝的正德帝也輕易不會反駁。如此誘惑,他又怎麼會捨得丟下手中的權勢,讓正德帝親政呢?要知道正德帝已經十五歲,可以親政了,但是他的年紀說起來真心不大。
賈蓉藉由這個藉口,再把持朝政兩年的時間,完全是可行的。
而正德帝雖然只有十五歲的年紀,但是也不知道是因為他天生就聰慧,還是賈蓉教導的過於用心。他的年歲不大但心眼卻不好,和朝堂上那些老狐狸鬥法,完全不落下風,心思之多,比之賈蓉都不差神馬?
是以,所有人都在等着看賈蓉的好戲。
不過讓他們有些大失所望的是,賈蓉居然在正德帝的十五歲生辰過了之後,居然爽爽快快,剛乾淨淨,沒有一絲猶豫的就歸還了政權。那模樣,單看着一點留戀都沒有。本來大家都還以為,賈蓉不過是做做樣子,但是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賈蓉在歸還了政權之後,真的是安心的做起了自己的戶部尚書。除了戶部一應的事情之外,其餘諸事,他真的是完全的丟手不管了。
他這樣的行為,不知道驚掉了不少人的眼球?
說好的世界大戰呢?說好的你死我活呢?
就這樣。
朝堂上大部分的官員都對賈蓉這樣輕鬆放手的做法,完全沒有辦法理解,甚至還有不少人暗地裏嘲諷賈蓉。上了年紀,這膽子也跟着變小了,想當年他殺伐決斷的手腕,還讓不少人都記憶猶新。當然了,其中也有一些聰明人,暗暗稱讚,賈蓉果然是個成了精的老奸巨猾之人。
這一手做的真是漂亮!
就在其他人都議論紛紛,對於賈蓉的行為表示十二萬分的不理解的時候,賈蓉這裏已經把自己的告老歸鄉的奏摺放到了正德帝的案桌前。
「老師,您這是什麼意思?」正德帝皺着自己的眉頭,看着那一份告老還鄉的摺子,如是的開口說道。
雖然已經年近四十,但是賈蓉的模樣還是二十多歲的樣子,風姿綽約,走在大街上,還有不少年輕未婚的貌美女子看着賈蓉,紅了自己的臉龐。不過賈蓉一貫不愛女|色,成親多年,家中就還是只有一個嫡妻正室,連個通房丫頭都不曾有。
這顧清蓉說起來,出身也就那樣,容貌也不算是絕色。當初配賈蓉,可也算是高攀,後來更是沒了娘家,單就是這樣一個女子。居然把權傾天下的賈蓉管的服服帖帖,連個妾侍都不敢納。也正是因為如此,京城裏不少的婦人,雖然背地裏都嘀嘀咕咕的說顧清蓉嫉妒成性,但是心裏其實不知道對顧清蓉有多羨慕嫉妒恨。
賈大人那樣的人,居然從頭到尾就守着她一個。
也有不少羨慕賈蓉的官員,在家裏無外人的時候,嘲諷嘀咕賈蓉不過也就是個懼內之人,甚至覺得自己雖然不如賈蓉有本事,但在女人這一方面,卻完勝賈蓉。
但是這話在被自家夫人聽到後,通常都是好些天都沒給過他們好臉色,有一些性子厲害的,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
雖然是有不少人嘲諷賈蓉懼內,但是世人對賈蓉還是多是讚美的。
對賈蓉來說,不管是嘲諷的還是讚美的,他從來都不放在心上,聽着正德帝的問話,他倒是老神在在的開口說道:「就如同陛下所看到的一樣。臣要辭職歸故里。」
正德帝當下便開口挽留,「老師,不要說笑了。您現在年不過四十,距離致仕的年紀還有好些時候。更何況朝堂上離不開老師,我這裏也需要老師。」對於賈蓉這個老師,正德帝是打從心底有孺慕之情,他自幼就沒了父皇母后,缺少親情,對這個一手撫養長大自己的賈蓉,自然是有幾分真心。雖然近兩年的時候,因為親政的事情,淡了一些,但是他現下這個時候所說出口的話,絕對是百分百真心。單從他對賈蓉的稱呼中便已經可以窺見。
「臣自十六歲入朝為官到如今有二十餘年的時間,歷經三朝,自認為做的足夠好。上沒有辜負先皇對臣的囑託,下也對得起平民百姓。二十年來臣竭盡心力,戰戰兢兢,不敢有絲毫的懈怠。現如今皇上也已經能夠獨當一面,臣這裏也自認為沒有什麼東西和本事教給皇上。人生短短就那麼幾十載的時間,臣也是想要到處走走看看。」其實這話說的過於溫婉了一些,其實他這一番話的意思就是,人生就那麼幾十年的時間,我可不想把所有的時間都放到給你賣命上去。況且這十多年的時間,他也玩夠了。正好正德帝這裏也長成了。
他是時候掛着一個美名,功成身退了。
正德帝聽到賈蓉這一番話,心下便猶豫起來。他雖然也是捨不得賈蓉的,但是更加不想讓人說自己這是過河拆橋。本來他就剛親政,不管是百姓還是官員,似乎對他都還是在觀望之中。如果這個時候,賈蓉致仕的話,未免會讓人覺得,自己心胸狹隘,容不得功臣,這才一親政,就着急的要把功臣給攆走。
這對於他日後處理朝政,很是不利。
畢竟誰也不想落個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的下場。所以這個時間點上,賈蓉告老回鄉的奏摺,絕對不能批准。
如是的一想,正德帝再次開口說的話,更帶真誠,「話雖然是如此說的。但是老師……」
「磨磨唧唧,簡直是一點我的風格都沒有。」賈蓉沒等正德帝的話說完,便一把打斷他的話,很是有些不耐煩的揮了一下手,接着說,「行了,東西我已經給你放在那裏了。你准也好,不准也好,橫豎從明天開始。我就不再過去戶部那邊了。事情也已經說明了。我就先離開了。」說着大手一揮,瀟灑的轉身離開。
正德帝看着賈蓉遠去的背影,便也已經知道。他的這一份摺子,怕是不批也要批了。當下只能夠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雖然心中有些可惜,日後他會有些為難。
但卻也充分的說明了。老師並非是想別人所說的一樣,是個貪戀權勢之人。
不過雖然是這麼想着,但是正德帝是不願意放賈蓉離開的。只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等到他次日再派人到寧國府里過去的時候,賈蓉已經連夜的離開了。偌大的府里,只剩下尤氏和顧清蓉兩人。雖然正德帝確信她們二人是知道賈蓉的去向的,但不論如何問,他們兩人都一口咬定,不知道。
正德帝雖然心中略微不快,但卻也不好和婦道人家計較。只能暫且不提。
後來,朝堂上果然出現了他卸磨殺驢的傳言來。
正德帝為了挽回自己的名聲。便下旨,恢復了寧國府國公府的爵位,還言明世襲三代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