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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前院的帶客廳里,還未曾進門,便能夠聽到賈政那義正言辭的聲音。
「……前些年裏,他就打殺了賴二一家子,害的母親為此傷了好久的神,在床上躺了幾日的時間。不過想着到底是賴二的不對,便也沒有說什麼?但是這一次,是不是太過分了一些。這金明和金彩乃是母親的陪房奴才,縱然是犯了了什麼錯處,也不應該有蓉哥兒處置。只管帶了回來,母親自會裁決。現如今是怎樣?一聲不吭的,就把金明和金彩給處置了。如果說單單的處置了他們兩個的話,旁的也就不去提了。他居然連他們的家人都不放過……全數的給打殺…連那才三歲的黃口小兒都不放過…」語氣頓了頓,便聽到他的聲音高了幾分,「珍哥兒,你這個做父親的,怎麼不好生的管教管教。如今蓉哥兒小小年紀就如此的暴戾,來日還得了……」
「政二爺爺管的還真是寬的很,閒事居然都管到別人家裏來了。」賈蓉嘴角泛起一抹的冷笑走進去,又說道:「如果政二爺爺的時間真是時間太空閒的話,倒不如回家好好的教教自己的兒子。寶二叔都已經六歲了,居然還廝混在內院之中不說,學識上更是差的可以,到如今居然才堪堪的念完千字文那些啟蒙物。」看着賈政已經漸漸的發黑的臉色,心情倒是愉快了兩分,「我記得,珠大叔在他這個年紀,四書五經俱都已經念完了。就是我不才,不如珠大叔的學問,六歲,四書五經也念了過半。……連自己的兒子都還管不好,現下居然還有時間管別人的兒子…呵呵…」
一番話下來,賈政的臉不出任何意外的,瞬間的黑了下來,但是卻反駁不出半分來,。心中把自己今日丟面子的事情,都算在了賈寶玉的頭上,回去之後,對其又是一番的訓斥,如果不是在旁有賈珠勸慰,賈政險些又要祭出紅板子了。惹得賈寶玉此後見了賈政更加懼怕,畏畏縮縮的連句正話都說不出。
「見過赦大爺爺,政二爺爺,不知道您們兩個在這個時間過來,可是有什麼事情嗎?」賈蓉看着賈政黑下來的臉色,表示自己的心情果然是又愉快了兩分。
賈赦一貫是看這個同胞弟弟不順眼的,此時看他黑下來的臉色,幾近是忘記了來到這裏的目的,嘴角居然也勾起了一抹笑意。
倒是賈珍,因慣性使然,頗有些不贊同的看了賈蓉一眼,道:「蓉兒,注意說話的分寸。」
賈蓉一個涼涼的眼神看過去,賈珍頓時緘言,暗地裏捂住自己的小心肝,把頭瞥向另一邊。嗚嗚……半年不見,兒子的眼光真是越來越嚇人了。
屈指,敲了敲桌面,賈蓉似笑非笑的看着賈赦和賈政,說:「不知道二位大忙人,大駕光臨我們寧國府,有何貴事要做?」
他這麼一說,這讓賈赦和賈政頓時想起了自己來到這裏的目的,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就像是賈政剛才所說的那樣,還是為了賈蓉在金陵處理了金明和金彩兩個人的事情。
「蓉哥兒,我們來這裏,也不為旁的,就是為了金明和金彩二人的事情?他們二人乃是母親的陪房奴才,蓉哥兒你好似沒有權利處置他們吧?」賈赦輕輕的咳嗽了一下,如是的開口說道。
賈蓉冷冷一笑說道:「我乃是賈氏一族未來的族長,此次前往金陵乃是代父而去。這金明和金彩不過就是兩個奴才罷了。還是犯了天大錯處的,我如何沒有處置的權利?赦大爺爺,你這話說的可是不對呢!」
賈赦被賈蓉這一番理所當然的話,說的一噎。思索了一圈,發現,自己居然找不出反駁的話來。
至於賈政,剛才賈蓉沒來之時,他倒是侃侃而談的一番大道理,但一見了賈蓉,看着他那張漂亮的小臉,他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歸根究底,還是因為先前賴二一家子被打殺的時候,他在場,所留下來的陰影太重的緣故。
「正好呢。你們不過來找我,過上兩日,我也要到你們榮國府里走一遭的。我這一次過去金陵那邊,可是知道了不少的事情呢。」目光看向賈政,諷刺的說道:「政二爺爺,這二奶奶果然不愧是王家的女兒,這膽子還真是大的很!平日裏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但這手卻長的都伸到宗族的祭田裏去了。真是好膽量!」
賈蓉發誓,他絕對不是因為看賈政比看賈赦更加不順眼,所以才會挑了王夫人的刺兒先說的。橫豎他說的都是真的,並無半點摻假。雖說這王夫人是合同賈母以及七太老爺八太老爺,貪墨了祖宗的祭田出息不假。雖說在這四人之中,她只得最小的一頭,但那也是同流合污之輩。
賈政聽到賈蓉這話,倒是一愣,等消化了,立刻脫口而出道:「蓉哥兒,這飯可以亂吃,話卻不能亂說的。你可不要信口雌黃,污衊人。」
對於王夫人這個嫡妻,賈政還算是有幾分滿意的。雖說她不通文墨,口齒也不算是伶俐的。但生的貌美,溫柔體貼,又不拈酸吃醋,還為他生了三個孩兒,雖說小兒子是讓人頭疼的,但大兒子和大女兒卻俱都是好的。是以,在聽到賈蓉把貪墨宗族祭田出息這麼一大頂的帽子蓋到王夫人的頭上,他自然是要出口反駁的。
「我污衊人?知秋,去把那些賬冊子,族人和那些奴才的口供,給我拿過來。讓政二爺爺好生的看看。到底是我信口污衊了,還是真有此事?」賈蓉冷聲說道。
知秋應答了一聲而去。
不多時,便端了個托盤過來,上面擺上的是兩個藍皮冊子以及一些口供狀子。
賈蓉看着賈政說道:「你且看看吧。」
賈政伸手把那最上頭的供狀展開,上下掃了一眼,面部表情頓時不好起來,拿着紙的手都是抖的。
「政二爺爺,您這手可是要小心些。萬一撕毀了。我可是會認為你也是合流之輩。」賈蓉欣賞着賈政那張黑了紫,紫了青的臉色,笑吟吟的說道。
賈珍和賈赦這個時候,不愧是一對好基友的,兩個人相互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想到:看來蓉哥兒剛才所說的是真的了,不然的話老二的臉色,也不會這般的難看了。
側頭看了看天色。
賈蓉開口說:「想來政二爺爺也看清楚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口供上的奴才,好像就是二奶奶帶過來的陪房奴才。冤沒冤,你此時心裏也應該是有數了。知秋,把東西好生的收拾好。」語氣頓了一下,才接着說:「當然,如果你還是認為這是冤枉的,也無妨的。等過兩日,得了閒工夫,我一定會親臨榮國府的大門。讓你們好生的辯解辯解的。」
「無期,送客!」賈蓉微微的提高了自己的音量,如是的說道。
賈赦和賈政二人雖說是被寧國府里的奴才,恭敬的送出來的,不過某種意義上來看,他們兩個,倒是想被轟出來的。
好吧,也確實如此。
站在寧國府側門口,賈赦看了賈政一眼,有些陰陽怪氣的說道:「二弟,你這讀書人真是好大的氣節呢!王氏做下這樣的事情,你居然被蒙在鼓裏。倒是不像我,雖然不如二弟你讀書多,但自己的婆娘,我還是能夠管的住的。」說完就揚長而去。
賈政先前被賈蓉一番的搶白,如今又得了賈赦的奚落,心中的火氣自是不用提的。立刻怒氣沖沖的往府里而去。
進了府門,甚至連轎子都沒坐,快步的往王夫人的院子而去。
王夫人院子裏的丫鬟一見賈政過來,正要挑帘子稟告的時候,就見賈政一把揮開她,怒道:「狗奴才,給我讓開。」
賈政進去的時候,王夫人正在帶着賈元春一起處理府里的一些事務,看着賈元春,賈政強行的把自己的怒火壓下去,對賈元春說道:「元兒,你先出去,我和你母親有事要說。」
賈元春生性聰慧,見賈政黑着臉進來,說出口的話,也帶着一股子的火氣,心下很是擔憂,只是看着賈政委實不大好的臉色,王夫人也給她打眼色,讓她離開。賈元春只得起身,對着賈政和王夫人福了福身,說:「父親,母親,女兒告退。」臨走的時候,還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王夫人和賈政一樣。
賈元春才走出屋外,便聽到賈政的怒吼之聲,隨後就是兩個人的爭吵聲,但其內容卻聽得不甚清楚。只偶爾聽到一兩個詞,聽得最清楚的便是『寶玉』二字,隨後就聽到了王夫人嗚嗚咽咽有些委屈的哭聲……
正在走的賈元春,腳步一頓,走到王夫人一大丫頭銀釧的身邊,開口問道:「銀釧,你可知道是怎麼回事?寶玉又闖了什麼禍,惹得父親如此的不快?」父親和母親也算是相敬如賓的,鮮少有爭吵的時候。只是這種情況在寶玉出生後,便有了不同的,現如今又聽到寶玉兩個字,更是讓她嘆了口氣。
其實她雖然不贊同父親對寶玉如此的嚴苛,但同樣的也不贊同祖母和母親對寶玉的溺愛的。只是子不言父之過,她身為子女,能做的,也只是從旁勸說兩句罷了。
銀釧也是擔憂的往房裏看了一眼,回答說:「回大姑娘的話,奴婢卻不知的。不過應該不是為了寶二爺的事情。今日寶二爺一整天都在老太太跟前,還未見老爺呢!」
「不是為了寶玉的事情?」賈元春擰了擰細長的眉頭說道。
銀釧說道:「是。奴婢可以肯定,今日老爺還沒有見二爺呢。」語氣一頓,接着說:「不過老爺剛被老太太叫了過去,曾和大老爺一道去了寧國府一趟。老爺會如此的生氣,或許和這個有關也未可知。」
賈元春着實是個聰慧的女子,聽到銀釧這話,立刻就想到,聽奴才說,東府蓉哥兒今日回來了。再聯想到過年時候,周瑞帶回來的金陵那邊的消息,又想着王夫人曾經與她說過的一些花,心下略微的一思索,便也大致的猜測出了賈政和王夫人生氣的原因?
但是對於此事,她顯然是插不上口的,只能無奈的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