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靜鬧得太大,正在太和殿議事的景宣帝與北燕使臣也趕了過來,同來的還有三位皇子——蕭獨鄴、蕭舜陽以及蕭重華。
「李將軍!」
一位使臣望着地上狼狽不堪的男人發出驚呼。
景宣帝與赫連鄴的臉色都變得有些難看起來。
這裏是後宮,突然出現兩個男人,不論他倆是誰,也不論他倆是在哥倆好亦或掐架,景宣帝都不可能高興得起來。
同理,自己的手下闖入了別人後宮,赫連鄴也有點兒下不來台。
景宣帝的目光掃過蘇承與蘇小小。
惠安公主護短地抓住蘇小小的手:「父皇,秦蘇是入宮來給我換藥的,換完才聽到這邊的動靜。」
言外之意,蘇承的事與蘇小小無關。
景宣帝沒說話,他裝作沒看見花叢後的白羲和,而是問蘇承道:「護國公,發生了何事?」
蘇承瞪了被同僚扶起來的李將軍一眼,不卑不亢地說道:「我發現有賊人鬼鬼祟祟地潛入後宮,就過來抓人,他不束手就擒,我只能來硬的。」
李將軍滿口血沫子,疼痛不已地叫道:「你胡說!你分明是上來就揍——」
「住口!」赫連鄴呵止了自己的副將。
李將軍悻悻地閉了嘴。
赫連鄴對景宣帝拱了拱手:「陛下,我治下無方,竟縱容他醉了酒誤闖後宮,我在這裏向您賠罪,此人犯下大錯,我絕不姑息,還請容我將人帶回驛館重罰!」
太皇太后被人冒犯,雖說景宣帝大可挑明了治李將軍的罪,可傳出去於會損了太皇太后清譽,而這也關乎皇族的顏面。
景宣帝威嚴地說道:「既然赫連將軍開了口,此人便交由赫連將軍好生處置。」
赫連鄴再次拱手,以示恭敬。
畢竟這一回,確實是北燕理虧。
出了皇宮後,李將軍還有些憤憤不平:「將軍,我不過是……」
赫連鄴冷冷地打斷他的話:「一百軍棍!回北燕後撤去官職!」
李將軍當時就怔住了。
一百軍棍還好說,他是武將,皮糙肉厚扛得住,可撤職也太狠了。
「大將軍!」
他午時是多飲了幾杯,醉醺醺時從麒麟殿外瞥見後宮一道佳人走過,那是他從未見過的人間絕色,他腦門兒一熱闖了過去——
「我什麼也沒做啊大將軍!」
只是講了幾句……不痛不癢地騷話而已。
赫連鄴多少是了解自己副將的德行的,只是從前並未太出格。
他問道:「你可知那女子是誰?」
「誰呀?」李將軍嘀咕。
赫連鄴冷聲道:「大周的太皇太后!」
李將軍駭然失色!
他見對方年輕貌美,以為只是個新入宮的小嬪妃,竟然是太皇太后嗎?
怎會……如此年輕?
白羲和是景琰帝的繼後,嫁給景琰帝時剛滿十三,如今過去十九載,也不過三十有二而已。
誠然,她也的確不像三十多的女人,歲月沒在她臉上留下任何痕跡,說她二十出頭也不會有任何人懷疑。
李將軍終於意識到自己犯下了何等滔天大罪。
赫連鄴恨鐵不成鋼地說道:「若非大周皇帝不想將事情鬧大,伱一百個腦袋也不夠人家砍的!」
李將軍徹底失語。
另一邊,景宣帝與太皇太后打了照面。
「讓太皇太后受驚了。」他帶着幾分歉疚之色說道。
「哀家無妨。」白羲和淡淡地說。
有些事點到即止,不必捅破,景宣帝又與太皇太后客套了幾句,隨後便回太和殿繼續招待使臣。
蕭獨鄴與太皇太后交情不深,逢年過節見到了行個禮,僅此而已,見父皇不追究,他便也沒放在心上。
蕭重華關心了一下蘇承,蘇承表示自己沒大礙,他點點頭:「那我先走了。」
蕭舜陽留了下來,他不太贊同父皇今日的做法。
姓李的冒犯太皇太后,按律當斬,只是揍他一頓,太輕了。
同時,他也有些後悔,為什麼發現的不是自己?
他皺了皺眉,壓下心頭翻滾的思緒朝白羲和走了過來:「太皇太后……」
白羲和淡道:「哀家累了,要回宮了。」
蕭舜陽拱手送行。
白羲和帶着小允子等人回往昭陽殿,與蘇承擦肩而過時,她頓住腳步,輕聲說道:「今日……多謝護國公了。」
「爹,爹,爹!」
蘇小小戳了戳她爹的肩膀。
蘇承回神:「幹嘛?」
蘇小小指了指前方:「人走遠了。」
惠安公主也被嫻妃叫回去了,偌大的園子只剩父女二人。
蘇小小拿出帕子,倒了點止血散塗抹在他爹的嘴角。
「噝——」蘇承疼得倒抽一口涼氣,「閨女你輕點兒,疼。」
蘇小小翻了個符大娘的標準白眼:「現在知道疼了?早幹嘛去了?人家是太皇太后,用得着你出手?亮出身份,就能把那姓李的嚇得夠嗆!」
蘇承輕咳一聲道:「那、那萬一那傢伙佔了她便宜呢?」
蘇小小挑眉道:「和你又有什麼關係?你是喜歡人家,還是想把人家娶回家?」
「我……」蘇承噎了噎,拿過帕子,自己給自己擦起藥來,「你這一天天的,淨瞎說些什麼?我和白夫人是清白的!我是說……太皇太后!」
蘇小小:「哦。」
蘇承看向自家閨女:「你什麼表情?你不相信你爹?!」
蘇小道:「我信——問題是,爹你自己信不信?」
蘇承嚴肅道:「你這丫頭怎麼說話的?成親之後,心裏沒你爹了是吧?」
蘇小小撇了撇嘴兒:「是爹的心裏沒我了吧,爹從前從來不凶我。」
蘇承一愣,訕訕地說道:「我……我剛剛凶你了嗎?」
蘇小小一臉幽怨:「你說呢?」
「啊……那個……」蘇承撓頭。
「戀愛中的男人,哼!」蘇小小腦袋一甩,頭也不回走了!
……
到家時,衛廷還沒回來,看來今日與使臣的談判很激烈啊,難怪景宣帝無心處理白羲和的事,怕是被政務惹得頭都大了。
她去了衛老太君的院子。
衛老太君正在擺弄自己的傢伙事兒,見她過來,不動聲色地拉過棉布蓋上了。
蘇小小古怪地問道:「祖母?幹嘛這麼神神秘秘的?」
「沒有啊。」衛老太君裝傻。
蘇小小問道:「大哥一會兒過來吃晚飯嗎?」
衛老太君嘆道:「他不來,他說他累,想睡一會兒,連他娘那邊也還沒去呢。」
這明顯就是託詞。
蘇小小沉吟片刻,說道:「祖母,有件事……我覺得還是有必要和您說一下,大哥他沒有恢復記憶。」
衛老太君長嘆一聲:「我知道。」
「誒?」蘇小小不解地看向她。
衛老太君道:「從他進了府,一句也沒問鳳兒,我便知他沒記起從前的事。」
褚飛鳳,大嫂的名諱。
衛老太君拍了拍一旁的凳子,示意蘇小小坐。
蘇小小坐下後,衛老太君接着道:「鳳兒十五歲嫁進衛家,與他做了八年夫妻,感情一直很好。鳳兒曾經也懷過身孕的,可惜沒保住,還傷了身子,之後再也無法生養。鳳兒提出為他納妾,他說,『我有六個弟弟,衛家的香火不必依靠我來傳承』。」
蘇小道:「原來您什麼都知道。」
蘇小小本以為衛老太君接下來會說——只要他回來,管他什麼目的呢,總有一日,能讓他記起來的。
誰料衛老太君情緒一轉,鼻子一哼,拍桌道:「把他拐回來就夠了,他以為自己還走得掉麼!」
蘇小小嘴角一抽:「呃……您不會又來苦肉計吧?」
衛老太君瞪了蘇小小一眼:「想什麼呢?你們祖母我是那種人嗎?」
蘇小小一臉懷疑:「那上次您還找我要鶴頂紅……」
衛老太君面不改色地說道:「要鶴頂紅……是給小六吃的!他敢不回來,我就敢清理門戶!」
蘇小小差點兒就信了:「您打算怎麼留住大哥?」
衛老太君站起身來,如有千軍萬馬,威武霸氣地說道:「綁了他!藥了他!再不行就打斷他的腿!我管他記不記得自己是誰,總之他生是衛家的人,死是衛家的魂!」
一刻鐘後,衛老太君一身狼狽地出現在了鬼怖的屋門口。
她一手抱着衛六郎出生時穿過的襁褓,一手搖着衛大郎小時候玩過的撥浪鼓,淒悽慘慘地唱起了從小虎那兒學來的小悲歌。
「小白菜呀~地里黃呀~三兩歲……三十歲……六十三吶……沒了孫呀……」
鬼怖:「……」
老太君表示一定要飆戲,我摁不住她3333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