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落一十三州。
北面便是赤陽、萬龍、大澤這哥仨,三地緊靠無盡山脈,與困敦隔山相望。
南面是重陽、真靈、季月、晗光四州。處於大荒落外圍,距離昭陽京都不遠,大概三五千里左右。
東面則是縱緒、青州、光耀、鈥勒邪四州,緊靠着十國中的柔兆,也一直是昭陽與柔兆的緩衝地,此地民風彪悍,武者修士眾多,哪怕是養龍寺的招牌,在這裏也不太好使。
只認拳頭的地方。
而西面……
「西面是望舒、卮言二州。緊靠着最北面,浩瀚無垠的瀚海沙漠。這地方乾燥缺水,生存不易,定居在此的人類很少,也沒有與其他國度接壤,就連邪魔都不太待見這個地方……」
「這就奇怪了,這西面在隔垣洞見下,卻為何是一片赤紅,隱隱有致命危機浮現?」
蘇青丘暗暗心驚。
六爻之術在心中浮現,一番卜卦,然而令人不安的是,卦象上只顯示沒有致命危機,但不可拖延行事。至於具體的細節,卻一片模糊。
似是天機未定!
古怪,非常古怪。
不過,確認了暫時沒有致命危險後,蘇青丘思索片刻,認準了血光最濃郁的方向,靈元意志驟然向着西北而去。
……
幾日之後
越過萬龍州北面,便是望舒州。
此州南北三千餘里,東西則接近萬餘,是大荒落一十三州中,體積最大的一州。
但境內多風沙,植被稀少,終日被狂風所侵,所以可以供人類居住的地盤相當稀少。
整個望舒州,總人口可能還不夠千萬餘,與赤陽州相比,後者一座大城人口動輒就數以千萬計,兩者相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望舒,真正詮釋了什麼叫做地廣人稀。
此刻,萬龍州邊緣,古桐縣,最接近望舒之地。
小縣城不大,方圓二三十公里的範圍,常駐人口二十餘萬。不過麻雀雖小,卻五臟俱全。
青樓、茶肆、鏢局、等等,一應俱全。
雖地處於萬龍州邊緣,遠離萬龍城,但流動人口卻眾多,大荒落一十三州的不少行商,都有來過此地。
蓋因為,此地乃是通往望舒,進入大漠的最後一站集散地,同時也承載着望舒州內眾多大漠特產,進入大荒落一十三州,甚至是昭陽全境的責任。
此刻
嗷嗷待哺樓
還是與從前一樣。
已經屹立於此三百多年,傳承了十代,未曾改變。很多年老色衰的萬龍城青樓龍女,出走他方後,一小部分便最終落戶於此。
嗯,嗷嗷待哺樓,是個青樓。
據說,這奇特的名字,還是三百年前,血皇帝在位期間,一位雲遊至此的養龍寺高僧所贈。
當年那位高僧雲遊至此,見此青樓女子,目露期盼之色,如嗷嗷待哺的小獸,便心生惻隱之心,言稱:風塵女子,盡為嗷嗷待哺之人,貧僧又怎能置之不理,視而不見,就此一走了之?
這與佛法不符!
遂即,在此流連三月之久,散盡除魔所得錢財,終日裏與龍女們探討人生哲理,不知折服了多少龍女的身心。
不過,最終還是因囊中羞澀,這才依依惜別,萬分不舍的離開。
據記載,事後高僧自覺佛法大進,三月修行領悟陰陽互通之理,實力倍增,除魔衛道起來更加得心應手。
此後每年都會把所得錢財,散給此地的風塵女子,一時間成為了小小縣城的美談。
原本的青樓更是乾脆改為了嗷嗷待哺樓。你別說,倒是因此吸引來了不少獵奇的人。
只可惜…養龍寺並不怎麼認可這些傳說罷了,甚至貶斥為無稽之談。
但,這不妨礙小小縣城談論起這些關於養龍寺的花邊新聞時,那種興高采烈的勁頭。畢竟只有此時,普通群眾才會覺得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有了那麼一絲絲人氣。
閒話休提
此地龍王廟,廟祝與幾名子弟,悠悠而來。
「嗷嗷待哺樓,數年未至,這繁華竟不減當年啊。仍舊是這般喧囂,卻又格外迷人。」
廟祝朱九搖頭晃腦的讚嘆道。
門口的老鴇笑盈盈的走來,面帶桃花,就如同見了親爹一般。
「呦,這不是廟祝大人嗎,數年不見,這是上哪瀟灑去了?」
「莫不是,不滿足咱這裏的姑娘,去了那萬龍之城?」
前幾年的朱九,經常流連於此,每每販賣符籙所得的油水,都花在了此地。可謂是一擲千金,自然深受老鴇喜歡。
只可惜,三五年前,外出遊盪,不告而別,一直未曾歸來,要不是時不時往縣城寄一些信件,大部分人估計都以為他死在了外面呢。
小小縣城本就不大,而朱九作為龍王廟中,有些真材實料的廟祝,自然是備受人們的關注。
而嗷嗷待哺樓中,那些老熟客一見是朱九,面露欣喜,紛紛道:
「廟祝大人,您可算是回來了,老朽我上次購買的強力一隻膏早就用完了,您趕緊行行好,這次多準備一些貨吧。」
「是極是極,還有那衝天炮,廟祝大人可還有存貨?」
「咦…廟祝大人手裏那是什麼?」
眾人這才發現,朱九手中,竟有一件金色的龍身雕塑。巴掌大小,卻無比威嚴,被朱九用手捧着,散發着淡淡的金光。
這柔和的金光照射在眾人身上,所有人都身上一松,近來不辭辛苦的日日勞作,所產生的疲憊感,竟不知不覺中消失了。
眾人心中一驚,瞬間瞪大了眼睛。
「這…莫不就是那傳說中的真龍金身?」
「赤金全身,靈紋密佈,自帶威嚴,只看一眼,便會沉浸其中……沒錯,肯定沒錯,這定為真龍金身?」
「我的天,廟祝大人您從何請來的這尊寶貝?」
「是啊是啊,聽說連赤陽州、萬龍州、大澤州中的那些大城市都不一定有此寶貝,怎會被您請來?」
「廟祝大人您不會是從哪座真龍金身寺內偷出來的吧?阿彌陀佛,這可是要天打五雷轟的,咋們小小縣城,可承受不住那些大人物的怒火,可不興偷啊!」
有識貨之人,直接道出了金龍雕塑是什麼。
瞬間,四周便炸開了鍋。
老鴇更多一驚,大嗓子一喊而出:「姑娘們,快出來看神仙吶!趕緊的趕緊的,晚了蹭不到仙緣了。」
「什麼,還沒穿衣服?還沒完事?這都什麼時候了,還顧那些做什麼,批個床單子出來啊!不行就光着身子!」
朱九:「……」
「咳咳,大家不要急不要急,這確實是真龍金身。是我從萬龍城親自請來的。」
「以後會落於縣城之中,所有人都可以祭拜祈禱,不差這一日。」
朱九和自己的幾個徒弟,好說歹說,才勉強把眾人的激動壓了下去。
不過卻仍舊被一群鶯鶯燕燕,花枝招展的龍女,圍攏在了其中,寸步不能移。
朱九的幾個徒弟哪裏見過如此陣仗,一個個臉色通紅,大氣都不敢喘。
「師傅師傅…這可如何是好?」
「是啊師傅,龍王爺不會怪罪吧?」
徒弟們看着真龍雕塑金色的身軀上,那明晃晃的幾張紅唇印記,一時間膽戰心驚。
朱九也是心中一慌,滿頭黑線。說實話他根本沒有預料到真龍信仰,竟然都傳到了這般偏僻之地。
早知道他就不來嗷嗷待哺樓了。
這不是招搖過市呢。
但,不能慌!
朱九強自鎮定,不動聲色的拿自己衣袖擦了擦金身上的紅唇印記,隨後道:「怕什麼,吾等一心向龍,正所謂酒肉穿腸過,真龍留心間。吾只是帶真龍老爺來看看這繁華世界,體驗一下此地的風土人情,讓真龍老爺看看他日後庇護的子民,又有何不可?」
「別看這嗷嗷待哺樓不上檔次,但這裏卻是咱古桐縣最真實的一面,最接地氣,真龍老爺哪怕此刻關注着咱們,想必也不會怪罪的。」
「再說,真龍老爺哪有這等閒功夫,來關注我們這裏?即使這些不論,咱們不也是為真龍老爺棲身之所尋找出資人麼,想必真龍老爺一定會原諒我們的。」
朱九此次回來,發現龍王廟早已年久失修,破爛不堪,根本無法住人。
如此,才有了拿着真龍金身,來着嗷嗷待哺樓的場景。
這已經是他化緣的第二家了。
第一家當然是縣衙,不過縣衙也拿不出太多的錢財,不得已便盯上了嗷嗷待哺樓。
如此,朱九便重新解釋了一番自己這些年的來歷。原來他離開此地後,便雲遊到了萬里城附近,至於為何會雲遊到那裏,暫且不表,反正在那裏一住便是好幾年。
而前些日,萬龍城萬化龍事件爆發後,真龍信仰越演越烈,各地相繼建起了大大小小的真龍廟,並從萬龍城那八座金身廟中,請回了小金身。
朱九有些意動,在驗明真身後,機緣巧合,便得到了這座小金身。
不過卻規定他必回返回古桐縣建立金身廟,如此便有了眼前的場景。
此刻
老鴇得知緣由,毫不猶豫的大手一揮,便許諾了五百兩白銀,再加上前面那些化緣,便足足有數千兩之多,足夠建立一座規模不大的龍王廟了。
「媽媽大氣!」
朱九急忙拱了拱手。
老鴇咯咯一笑,抿了抿嘴,道:「不妨事不妨事,日後有真龍庇護,此地安穩,邪魔不進,老娘的生意也才會更好。」
「誒呀,反正以後咱嗷嗷待哺樓的姑娘,還要多多倚仗廟祝大人呢,屆時大人可不要嫌棄咱們姑娘煩呀。」
朱九一樂,連連搖頭,道:「豈敢豈敢,求之不得。」
周圍的人聞言,哄堂大笑,自然是明白二人話里話外的『內在』含義。
片刻後,縣衙的師爺竟也在此,拱了拱手,衝着朱九說道:「廟祝大人,咱事先說明,並不是懷疑您哈,畢竟縣衙也接到了萬龍城府衙的知會,知您要來此建立真龍金身廟。」
「咱就是有些好奇,據說這小金身名額稀缺,萬龍城那八座金身總廟,三五日不一定會有一座小金身賜下,就連隔壁的大澤州和赤陽州都在排隊等待,咱們這小縣城,何德何能,竟能請來這尊大神呢?」
其他人聞言,頓時也好奇起來。
是啊,真龍金身可望而不可求,極其稀缺,很多人口千萬的大城市,都不一定擁有。
他們古桐縣憑什麼?
就憑朱九的狗屎運?
開什麼玩笑。
朱九聞言,嘆了口氣,隨後在眾人簇擁下,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先喝了口酒,這才道:「也不是什麼秘密,想必過幾日朝廷的公文也該下來了。」
「吾之所以能帶着金身而來,是因為真龍大人他老人家前些日發現了西北二州,望舒、卮言二地,有危機出現。」
「具體是什麼危機,還不太清楚,不過聽說養龍寺、龍王廟、甚至朝廷皇庭等等,都已經派人進入了二州,似乎危機非常嚴重,至今查看之人還未回歸。」
危機?
眾人悚然一驚。
到底是何等危機,竟會讓那位高高在上的真龍向世間示警?
不僅如此,仙人所在之地養龍寺、朝廷皇庭修士,竟然都派遣了人前來調查!
這危機之大,可想而之。
「所以,真龍老爺怕我古桐縣被危機影響,所以才會分予我等一座龍王金身,以鎮此地?」
「真龍慈悲!」
「不行,區區五百兩怎夠建一座庇護全境的龍王廟?我嗷嗷待哺樓,再出一千兩!一定要讓龍王爺住的舒舒服服,住了就再也不想走了。」
「沒錯,我蘭家也願意出一千兩,廟祝大人您就放心大膽的設計,龍王廟往大蓋,越大越好,咱古桐縣不怕花錢!」
「是極是極,老朽不才,沒有多少銀子,一百兩卻還是能拿得出的。」
眾人紛紛言語。
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總是讀書人。這裏雖然是尋花問柳之地。但在大是大非面前,此地之人,卻往往比那些之乎者也的地方,要強的太多了。
朱九心中感動,但卻不能收。因為真龍老爺,據說最不喜那些貪得無厭之輩。
龍王廟內,允許結婚生子,也允許操之家業,真龍從未強迫任何人必須每時每刻去信仰祂。
信仰與否,全憑真心,不要財,也不論貧賤尊貴。
與那些昭陽神道,甚至佛寺道觀都截然不同。但正因為為此,大荒落的百姓才覺得真龍更加親切,而不是那般高高在上,不理會世間疾苦。
朱九連忙搖頭:「不用不用,已經湊足了三千兩,之前縣衙允諾了兩千,再加上吾自己積攢的,已經足夠。大家心意領了,日後只要虔誠祭拜,有真龍老爺的金身在,量那西北再大的危機,也不敢來我古桐縣。」
說完這句,朱九又急忙問起,道:「說起來,這裏也是消息靈通之地,大家最近可曾聽說,西北望舒之地有何不妥之處?」
「對了,近幾日,可有商對前往望舒,或者是那邊是否有商隊回歸?可曾帶回些消息?」
這些問題,才是朱九來此的重要原因。
當務之急,是要弄明白,西北望舒州到底出現什麼問題!
而這,也是金身雕塑中,蘇青丘想要知道的。
之所以不親自去查看,是因為他的靈元意志,竟被望舒州莫名之力所影響,無法深入其中!
這還是他無往不利的靈元意志,第一次受到了阻礙。
簡直無法想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