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也確實是這樣,陽武侯薛祿跟紀綱爭奪一名美色女道士,被紀綱用鐵瓜打破腦裂,幾乎死掉,朱棣也沒怪罪紀綱;解縉因私謁太子,被下獄後,紀綱把解縉灌醉後,拖到雪地里活活凍死,朱棣也沒怪罪紀綱……
如果錦衣衛跟其他勢力攪和在一起,情況就不同了,那麼皇帝所收到的消息,就有可能被遮蔽,皇帝就會變成了聾子、變成瞎子。筆硯閣 m.biyange.net
永平公主是朱棣的閨女,這不假,但永平公主也是有立場、有憎惡的。如果永平公主和漢王、又或者趙王,聯合起來,想坑太子朱高熾,那麼他們可以通過錦衣衛向皇帝提供大量不利於太子的消息。如果他們想坑朱棣,……
所以,身為帝王,肯定不會忍這種事。
更何況朱棣本身就是靠造反起家,安全感極差,不說父子相忌,夫妻相疑,但兄弟相猜肯定是有的,至於君臣就不更用說了,連最親密的人都信不過,還指望着君臣相和的戲碼嗎?
今天紀綱為了錢可以和永平公主合作,蒙蔽聖聽,明天呢?明天會不會和太子、漢王合作,行不忍言之事?
你是皇帝,你能忍這種事嗎?所以說,做狗要有做狗的覺悟!
李雲睿也正是看到了這點,才會使用這個連環招:先用監生鬧事,把紀綱不法的事情捅到朱棣面前,讓朱棣知道紀綱瞞着自己幹了很多見不得人的事情,自己被紀綱蒙蔽了,讓朱棣對紀綱留下壞印象;再拿出勾結永平公主的事,將紀綱推向深淵!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不一把打死,難道留着紀綱過年?
解縉、胡廣等人,在內閣中也歷練了兩年多,這裏面的關竅怎麼可能看不清,拿着奏摺,彼此間相互看了一眼,心中開始為紀綱默哀。
奏摺送到朱棣御前時,解縉特意耍了個心眼,在這份奏摺前,放了幾份會讓朱棣感到糟心的事:京城大雪,流民增多,請求皇帝撥款賑災;韃靼流寇犯邊,請朝廷出兵……
可想而知,朱棣看了這些摺子後,心情肯定好不到哪裏去,然後再看關於紀綱的奏摺,肯定會暴跳如雷。
這就是一些不起眼的小手段,看似無意,其實暗藏殺機。
文人殺人是不用刀的,搞這中小動作,信手拈來!
這也是很多人跟政府官員打交道時,為什麼要把官員的秘書和親信都打點好的原因!如果不把這些人伺候好,隔三差五地給你穿個小鞋,積毀銷骨,總有一天搞死你。
解縉的小動作果真起了作用,朱棣讀到紀綱勾結永平公主販賣食鹽的奏摺後,果然暴怒,立即下旨將紀綱打入昭獄,同時命刑部給事中陳琳會同大理寺共同查證此事。
紀綱直到被下獄,都沒搞明白自己得罪了哪方勢力?也沒搞明白自己為何下獄?自辨的摺子已經上去了,皇帝也看了,還批覆了,這點黃儼已經派人送信出來,按理來說,自己應該沒事了……
「紀大人,大伴讓我給您帶個話!」前來傳旨的小太監壓低了聲音,說道,「大伴說,大人糊塗,居然夥同永平公主販賣私鹽……」
紀綱一聽這話,頓時覺得頭皮發麻,肝膽俱裂。看着小太監,驚懼地說不出話來。
這事自己辦得很隱秘,怎麼可能會被人發現?辦事的人都是自己的鐵杆心腹,肯定不可能出賣自己,難不成是永平公主那頭出問題了?
小太監沒看紀綱的臉色,壓低了聲音,繼續說道,「大伴讓我提醒大人一句,在昭獄中,管好自己的嘴巴……」
黃儼安排小太監給紀綱帶這話,就是警告紀綱,不要將兩人私下勾結的事情說出來。
帝王害怕下面的人勾結在一起,內臣和外臣的結交,文官和武官的結交,所有人聯合在一起,就會讓帝王產生被架空的疑慮。任何一個組織,都不允許有威脅帝王權力的力量存在,都不允許這樣的力量來觸動帝王權力的穩定。
黃儼收受紀綱的好處,私下給紀綱通氣,萬一被朱棣知道,黃儼即便不會被打死,也會失去現在的地位!
以利相交,利盡則散!
在黃儼看來,能做到提醒紀綱犯了什麼事,自己已經仁至義盡了,剩下的事,就只能靠紀綱自己運作了。
小太監走後,紀綱被下了大獄,好在紀綱曾是錦衣衛指揮使,在錦衣衛中也有一些死忠粉,比如陳成之流,他們心裏清楚,如果紀綱倒台,新任指揮使上台,肯定會洗牌,作為紀綱的死忠,他們這些人將會首當其衝。
北鎮撫司大牢,一間乾淨的牢房中,紀綱眉頭緊皺,身邊圍着一群人,這些都是紀綱的鐵杆心腹。一群熱七嘴八舌的討論着幕後黑手的可能性,一圈下來,也沒有發現個子丑寅卯。
「陳成,販鹽的事是你經辦的,這事都有誰知情?」紀綱沉默了好一會兒,開口問道。
「大人,這事除了我和公主府的總管孫伴伴知道,其他人大都是現場僱傭的人,大多是一些苦力而已……」陳成想了想,說道,「再說了這種掉腦袋的事,我和孫伴伴兩個人,是不可能對外說的!」
陳成口中的孫伴伴,是永平公主的內府總管,是她出嫁時,從宮裏帶着的人,對永平公主忠心耿耿。
兩人一路之上,都在一起,根本沒機會告訴別人,更何況兩人是假傳聖旨幹得這事!
「你再仔細想想,跟你們兩人一起去的人里,有沒有人可能知道這事?」紀綱是相信陳成的,畢竟這事情敗露了,陳成首當其衝地要受牽連。
「我只帶了四個護衛,護衛也不知道我的任務;而跟孫伴伴一起去的,是景國公的堂侄,一個叫李浩的小伙子,負責照顧孫伴伴……」陳成想了想之後,說道,「從南京到蘇州來回不過五日路程,大部分時間都在水上,我們就是想告訴別人,也沒有機會!」
李讓逝世後,贈景國公,諡恭敏。
李浩就是被李讓派去玻璃廠看玻璃流程,試驗了很多次都失敗的那個人。身為李讓的堂侄,李讓死後,在富陽侯的地位一落千丈,由原來的少爺,變成了一個打雜的。
這事還就是李浩說出去的,陳成和孫伴伴在船上討論細節的時候,李浩就在他們隔壁聽着。
陳成和孫伴伴去提鹽時,李浩作為小跟班根本沒機會入場,就跟負責接待他的人聊天,無意中說漏了嘴。
接待他的人知道了,不管嗎?
能管嗎?一個手持公主府令牌,一個手持錦衣衛鎮撫使的牌子,誰敢管?活膩了嗎?
反正鹽是官府的,給誰都一樣!
陳成不在現場,哪裏知道這些?
「大人,為今之計是趕緊想法,從這裏出去,而不是糾結是誰泄密!」旁邊一人說道。
「對對,大人,您可是我們的主心骨,您要是在裏面呆着,我們這些人怎麼辦?」又有一人說道。
「是呀,大人!趕緊想想怎麼破局吧!」
……
紀綱聽了心腹們的言語之後,長吁了一口氣,開始思索起來。
牢房的外面,有一個獄卒仔細的聽着裏面的談話,將內容牢牢記在心裏。
曹國公府,李雲睿的書房,徐景昌雙手掐腰,氣呼呼地看着李雲睿,李雲睿則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靠在太師椅上。
「李雲睿,你憑什麼拿着我們家的錢,去做善事,也不告訴我們一聲?」徐景昌說話的語氣,非常氣憤,仿佛要把李雲睿吃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