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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桑洱也好幾天沒關注過【鎖魂釘】的進度條。文師閣 www.wenshige.com如今才猛地發現,它變成了。
在第三次餵血結束時,它明明才到。尉遲蘭廷出門一趟,??就漲了,一定是發生了很重要的事,才會對進度條產生這麼強烈的影響。
桑洱想去看看怎麼回事。
來到敦桐那麼長時間,桑洱還沒有正式地參觀過這座隱居用的宅子。只是,??尉遲蘭廷住的地方不難找。
不知道系統會不會突然讓她切換到【遺忘】狀態,??桑洱想了想,回房間找了一顆球。這個世界的女孩子們喜歡玩傳球的遊戲。
這樣一來,??就算到了門口進不去,也能出師有名了。
桑洱來到了尉遲蘭廷住的地方外面。此地被茂密的花叢環繞着。正好外面空無一人。桑洱溜了進去,??打算偷看一眼,??繞了一圈,窗戶卻都關着,唯一的一處開了條縫隙,裏面卻是黑黝黝的。
忽然間,桑洱聞到了裏頭傳出了藥味。被薰香和藥味蓋住,卻還是聞得到血腥味。
怎麼回事?
桑洱一凜,??雖然現在的她還處於【遺忘】階段,沒切換回【記得】的狀態,??但終究無法視而不見。她繞到了門口,??故意裝作路過,將球扔了過去。
門沒有鎖緊。圓球打了門縫,??撞了進去,滾啊滾的,滾進了房間裏,??撞到了桌角,忽然停住。
桑洱跑了進去,佯裝是來撿球的。將球捧在手心,她抬目,看見床上隱約有個人影。
這時,一隻蒼白的手撩開了床簾,尉遲蘭廷蒼白的面孔出現在了後方。
他的聲音很低微,仿佛虛弱得很,但在看到她的一瞬,桑洱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但他的眼睛好像一下子就亮了幾分「桑桑?」
桑洱抱着球,站起來,模樣有點警惕,有些疑惑「你怎麼了?」
尉遲蘭廷一看到她這個模樣,就知道她現在是不記得自己的。但這似乎是她第一次出現除了排斥和懼怕的反應,還和他說話。
遙想大半年前,她剛開始粘着自己時,他還嫌過她麻煩,肆意揮霍她單純的喜愛和親近。
人就是愛犯賤。
得來太易,所以,擁有的時候從不去珍惜。
現在全都沒有了,才發了瘋也想回到那個時期。
「我……」仿佛不想驚跑她,尉遲蘭廷的語氣溫柔得來還有幾分小心翼翼「沒什麼事。」
桑洱還沒問出自己要問的東西,是不會走的。於是,她藉故吸了吸鼻子,又皺眉說「你受傷了嗎?好大的血味。」
「不嚴重,一點小傷,不用擔心。」尉遲蘭廷說完,瞥她神色,忽然,又改了口,說「其實還是有點疼。」
桑洱的眼睛適應了室內的光線,畢竟還是白天,即使無仙功,也可以看見尉遲蘭廷的衣裳是敞開的,裏面露出了滲血的繃帶,心臟一緊。
這哪裏是「一點小傷」那麼簡單,感覺是差不多去了半條命。這半個月他做什麼去了?
「下不了床,也哪裏都不能去。」那廂,尉遲蘭廷還在說話,他聲音很輕,可眼睛卻一直系在她的臉上。鋪墊到了這裏,仿佛終於忍不住渴望,說「桑桑,你能不能走過來,離我近一點?」
「……」
「不用待很久,就一會兒。」尉遲蘭廷指了指桌子,說「你不想過來的話,就坐在那裏吃點瓜果點心,都是你愛吃的。」
桑洱抿了抿唇,他看起來怎麼可憐兮兮的啊。就這樣跑掉,確實有點不忍心。
桌子上放了水果和一些零嘴,不吃白不吃,桑洱放下了球,真的坐了下來,挑了些自己喜歡的,「咔嚓咔嚓」吃了起來。
尉遲蘭廷躺着,一直側頭,定定地看着她,眼帶着笑意,好像這一幕怎麼都看不夠。
桑洱吃了幾塊零嘴,就發現這似乎都是她愛吃的,裏面還看到了龍鬚酥。
尉遲蘭廷不是愛吃零嘴的人,他買這麼多放在房間裏幹什麼?難道是在想萬一她來了,可以吃着東西,坐久一點嗎?
基本上,桑洱吃了多久,旁邊的視線就盯了她多久。第一次見面時,好像也發生過類似的情境,但那時候,尉遲蘭廷的視線是一種漫不經心、居高臨下的審視,而不像現在,是有熱度的,被盯久了,就像是臉的那一側也被燒出了溫度。
尉遲蘭廷正看着她發呆,忽然看見她不太自在地轉過來,遲疑道「你餓?」
「不餓。但是有點口渴。」尉遲蘭廷的姿態放得很低,道「可我下不了地。桑桑,可以給我倒杯水嗎?」
桑洱鼓了鼓腮,其實動作還是很麻利,給他端了一杯熱茶過去。
等她走近了,尉遲蘭廷接過杯子又不喝,放到了旁邊的桌子上「它太燙了,我喝不下,先放着吧。等我喝完,桑桑再替我把杯子拿走,好麼?」
桑洱聽了,沒說什麼,拎了一個蘋果,坐在了窗邊的美人椅上,有一口沒一口地吃着。一杯小茶,尉遲蘭廷喝了半天也沒喝完。桑洱等久了,屋子裏還暗,有點兒犯困,不知不覺就歪在了枕頭上,睡着了。
在尉遲蘭廷的身邊,似乎真的有安然的感覺。等桑洱醒來時,天色已經是午後,又還未到黃昏。她的身上蓋了被子。手上的蘋果已經被拿走了,手指還被擦乾淨過。
一個落地的花瓶擋住了美人榻的頭部位置。桑洱眼睫微動,聽見了房間裏的說話聲。
是方彥和尉遲蘭廷。
「本來我就不贊成你提前出發,就已經夠亂來了,要不是恰好他們窩裏鬥,尉遲磊被他的好兒子暗算過,你覺得你還能全須全尾地回來嗎?」
「我有分寸。」尉遲蘭廷似乎還在床上,但坐起來了,聲音低微但堅定,忽然問「她走了嗎?」
方彥沒好氣道「早就走了,那魔修妖女利用你拿到想要的東西,哪裏還會留下?」
窩裏鬥?
魔修妖女?
他們在說什麼東西?
桑洱疑惑不已,依稀覺得自己接近了「進度條上漲」的真相了。
「我就說了,魔修的東西能有什麼好的。但凡有好處的,壞處也一定會成倍放大。搞了半天,最後她教你的卻是這樣的法子。」方彥似乎嘆息了一聲「你當真不會後悔?你明知道,回不到從前了……而你也一定會……」
尉遲蘭廷望向了不遠處那張美人椅「現在不做,才會後悔。」
而且,怎麼能說不悔呢。
他早就開始悔了。所以,才不能再放過最後的機會。
另一邊廂,桑洱聽他們說話,聽得半明半懂,就在這時,她的腦海里,忽然加載進了一段補充的背景消息。
海量的字湧入,桑洱終於知道了的進度條是怎麼來的了。
就在這之前的半個月,尉遲磊死了,卞夫人也死了。
卞夫人是一介女流,武力值不高,被殺了並不出奇。關鍵就在於尉遲磊,這樣一個赫赫有名的大劍仙,本來應該是副本最後才被解決的。死得那麼快,是有緣由的。
事情要從修仙大會後說起。
清靜寺案發後,尼姑全被滅口,緊接着,尉遲蘭廷、桑洱一起在修仙大會失蹤。這和死亡也沒有區別了。噩耗傳回姑蘇的同時,也傳到了鳳陵。
在尉遲磊眼,尉遲蘭廷是他與袁平蕙唯一的孩子,此事的打擊是巨大的。
而馮桑的家人更是傻了。本來以為短暫的分別後,漫漫餘生,還有機會與馮桑修復關係。沒想到,這一走就是天人永隔。馮慈、馮茗兄弟悲痛不已,馮母更是當場暈厥在了馮父的懷裏。
他們想不明白,明明已經將「九冥魔境會開啟」的消息透露給了女婿尉遲邕,尉遲邕為什麼沒有保護好馮桑。
所以,姑蘇的尉遲磊很快就知道了原來他的大兒子早已從馮家得知了消息,只是他隱瞞了所有人,只自己在暗作準備。
如果尉遲邕提早透露一點口風,那麼或許尉遲蘭廷就能提前做好提防,不會失蹤了。
甚至因為清靜寺的前例,尉遲磊甚至會懷疑尉遲邕有沒有利用他的先知來做一點什麼手腳——雖然在實際上,尉遲蘭廷的失蹤和尉遲邕沒有關係,但是,懷疑的種子只要發芽,就會瘋漲。
尉遲磊為此變得喜怒無常,對卞夫人及尉遲邕怨怒不滿。
以往尉遲邕都會忍過去,但不知道是不是除掉了一個眼釘的緣故,他們開始變得大膽,不願意繼續夜長夢多。於是,卞夫人利用了妻子的身份,暗算了尉遲磊。
尉遲磊只是對妻兒不滿,卻沒有想過他們會對自己下手。計以後,他被活生生卸了一半功力,以「修仙大會受傷,需要養病」為由,被關了起來。家主之位被迫提前交出。
反抗父親已經是一個前所未有的舉動,再加上,卞夫人對這個男人還是愛大於恨的。尉遲邕到底還是做不出弒父的行為。
在原里,並沒有這段劇情。看來,從尉遲蘭廷提早消失起,聯環相扣的劇情偏移就開始了。這也變相給尉遲蘭廷掃清了障礙。受了重傷後,殺掉了尉遲磊和卞夫人。
本來桑洱以為,尉遲蘭廷的復仇名單之所以有卞夫人,是因為她這些年對他的暗算和刁難。其實並沒有那麼簡單。
在原里,被軟禁的袁平蕙偶然得知丈夫慘死的消息,又被囚禁着,感到前途無望,才會發了瘋,在那間封閉的小院子裏大開殺戒,差點殺掉了三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想也知道,世界上哪有那麼巧合的事,明明是深山宅院,袁平蕙怎麼可能那麼湊巧地探聽到尉遲磊苦苦相瞞的消息。
這消息,是卞夫人遣人告訴袁平蕙的。
卞夫人根本就不是原寫的那樣,在尉遲磊將尉遲蘭廷帶回家,才知道他早已有了別的女人。在出事前,卞夫人就已經偶然知道了袁平蕙這個女人的存在,並為此感到嫉恨交加。
尉遲磊這麼多年都沒發現是誰給袁平蕙遞消息的,足見卞夫人還是有一些自己的路子和手段的。若她願意,其實可以放走袁平蕙和三個孩子。
人有了一點希望,就能活下去。
有了自由,逃出生天,即使夫君已死,袁平蕙也未必不會為那點希望的曙光而活下去。
這一次,尉遲蘭廷提早了計劃,殺掉了這對夫妻。美不足的是,尉遲邕被重傷後,逃進了水裏,如今生死未明。還有這麼一個漏網之魚。
像尉遲蘭廷這種計劃周密的人,走一步就會想好後三步,突然莽撞地提前計劃,肯定是有原因的。
他尋來魔修宓銀,做了交易。
魔修宓銀找他索要尉遲磊的一件隨身之物。作為回報,她會教尉遲蘭廷,如何消除鎖魂匙對人的危害。
宓銀不急着要那隨身之物,但尉遲蘭廷急着要她的辦法。再晚一點,桑洱就等不及了。
所以,只能冒險提前了計劃。
但宓銀給的也並不是什麼萬全法子。鎖魂釘是魔境之物,厲害的大魔修是可以在早期將鎖魂匙引出,截住死亡效應。但超過期限,任其本領通天,也拿不出來了。
所以,宓銀提供的是另一個辦法。
借壽。
桑洱短壽不要緊,只要有人願意以己陽壽補上空缺,就可以相對延長她的命。
少一天,就補一天。少一年,就補一年。
不是大街上隨便抓個人來借壽。能起到補給效果的人,必須是因鎖魂釘與她有了連結關係的尉遲蘭廷。
這個方法一直存在。但很少有人會用。因為沒人願意在費盡心思渡血、延長生命、改變命運後,又拱手將它分出去。
但是,按照原,桑洱最長也活不過今年。眼下,尉遲磊和卞夫人死得比原早,說不定桑洱的死亡也會提前。
換言之,她的壽命,就是一個無底窟窿,填不滿的。
按照尉遲蘭廷這麼個補法,他很可能會因此活不到某些重要劇情故事發生的時刻。那麼渡血的意義就大打折扣了。
買股還沒有定好男主,說不定他還會因為「無法和女主長相廝守」而被踢出局,劇情線歪上加歪。
這是絕對不可以發生的。
……
等方彥離開後,桑洱又裝睡了一會兒,才假裝醒來,掩飾住了表情,藉故離開了。
當夜,當熟悉的僕人又送來了那碗味道鮮美又吃不出什麼食材的補品時,桑洱做出了很飽的樣子,讓他們把東西放在桌子上,說她等一下就喝。
等人一走,桑洱關上門,端起這碗東西,心情萬分複雜,來到水池邊,悄悄地倒了。
雖然有點對不住尉遲蘭廷,但這碗東西,她不能再沾一滴。
要把它做出來,需要尉遲蘭廷舍血來製作。
舍血還不是致命的,可以在後期多吃點豬肝什麼的補回去。
桑洱的身體裏有鎖魂匙,如果她真的喝了,才算是奪取了尉遲蘭廷的壽元。
沒有想過在原里用溫柔刀殺死馮桑的尉遲蘭廷會做這種事。事實上,桑洱好像也從來都沒有徹底看透過他的內心。
她只是一個將死的炮灰。在故事結束後,註定不會再和尉遲蘭廷有交集。
只能寄望於還原結局。等她死後,過一段時間,尉遲蘭廷走出了陰影,大概就會漸漸清醒下來,像謝持風一樣,走回原劇情了吧。
不僅偷偷倒掉那些藥,桑洱還試着在【記得】的狀態下,暗示尉遲蘭廷,自己並不害怕老去,她很滿意現在的狀態。
沒錯,自從桑洱上一次在失憶狀態下第一次和尉遲蘭廷說了話,這仿佛給了尉遲蘭廷極大的鼓舞。
人便是如此,有了一次,就想要更多次。
翌日,尉遲蘭廷開始試探性地遣人過來,希望忘記了自己的桑洱,可以來看看自己,哪怕只是坐一坐,在房間裏吃點零嘴。
至少,她看起來,好像沒有那麼排斥他了。
這樣就好。
感情可以從頭再開始培養。
尉遲蘭廷願意等。他發誓,自己這一次一定會好好地珍惜這小傻子。絕不會再欺負她、愚弄她,說她是髒東西,又或是做別的事來傷她的心。
他們一定可以回到從前。
卻不知道,他一心想留住的人,卻一直盼着,用決絕的方式離開他。
當桑洱記得尉遲蘭廷的時候,不必他請,她自己就會很擔心地跑來陪着他。
這時候,桑洱就會趁機開啟「洗腦大計」。這日她便趴在桌子上,說「蘭廷,我的頭髮為什麼全變成白色了,我是開始老了嗎?」
尉遲蘭廷摸了摸她的頭,耐心地說「不是的。桑桑是生病了,所以頭髮才變白了。以後會黑回來的。」
桑洱道「可我覺得頭髮白了,老了也沒有什麼不好啊。」
尉遲蘭廷一怔,若有所思道「你喜歡變成老婆婆?」
桑洱想了想,點頭,又搖頭,認真地笑了起來「我希望自己老了,蘭廷不要變老,這樣的話,你在我心裏,就會一直是這麼好看的樣子啦。」
尉遲蘭廷聞言,卻好像被戳了心臟一樣,表情一黯,別開了頭。
半晌他才低聲道「不准。」
「嗯?」
「不准變老。」
桑洱被他抱住了,心想他真不講道理,這哪是他說不準就不會死的。
桑洱定製的壽衣,原本說好了二十天就會完工。結果她要的工藝超乎尋常地複雜,掌柜和工人給她趕製時間超了二十天,冬梅去取貨時,說要多寬限五天時間,讓冬梅五日後再來拿。
結果他們趕製得比預計要快一點。
在寬限的第三天,就弄完了。當時有留下地址,掌柜因為遲了交貨,已經很不好意思,竟是直接登門,帶着壽衣來交貨。
不巧,他來的時候,尉遲蘭廷也在家。
當那個包裝漂亮的錦盒遞上來時,是尉遲蘭廷先接過。他隨意道「這是何物?」
「門房說是小姐在裁縫鋪子訂的。」
「什麼東西?」
桑洱萬沒料到會提早送到,聞言,眼皮子猛地一跳,反應很大,就撲上去,想搶它回來。尉遲蘭廷本沒有打開看的意思,以為就是普通衣服,可桑洱的反應明顯急了,他臉色微沉,指節動了一下,箱子在爭奪過程里打開了,裏面的東西撲地掉了下地。
那是一件壽衣。
死人穿着躺進棺材的衣服。
桑洱暗道不妙,慌忙蹲下去撿。卻有另一隻手撿得比她更快,仿佛微微發顫。
尉遲蘭廷展開了這件衣裳,死死地盯着它上面精細的花紋。
當他抬起頭時,桑洱覺得他的表情有點可怕。
但深吸一口氣後,尉遲蘭廷的口吻依然是溫柔的。
「桑桑,這個不吉利。」尉遲蘭廷將衣服藏在身後,說「我以後會給你買更好看的衣服。桑桑想穿什麼就穿什麼,這件我們不要穿。」
桑洱指着他手裏的衣服「可我就想要這個。」
尉遲蘭廷啞聲道「桑桑,現在還不是時候。以後,我們老了可以再一起選。」
「我就喜歡這件。我又不是立刻要穿,等日子到了再穿也不遲。這是我自己選的。」桑洱很滿意這款式,不想被他拿走,便有點破罐子破摔了「你就愛欺負我。」
尉遲蘭廷的表情晦暗得難以形容「……好,我還給你。但桑桑,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要買這件衣服?」
總不能說知道自己快歇菜了,桑洱只好數着手指,說「我頭髮白了呀,而且也很弱,說不定那天就沒了,所以要事先準備。」
忽然,她的小手被握住了,手心被塞入了一個冰冷的東西。
桑洱低頭,就懵了一下。
這是尉遲蘭廷的武器,鞭子的把手。
桑洱以前在昭陽宗混的時候,是用劍的。她從來沒有和這種柔可絞殺硬可擋劍的武器接觸過,對它感到陌生,又有一絲對強大武器的敬畏。在她印象里,這東西一直都是桀驁冰冷的。但現在,尉遲蘭廷低聲念了句什麼,這條鞭子就如靈蛇一樣,繞着她的手臂,在她身上盤了一圈。
「桑桑,它叫魄焰。從今天起,它就是你的了。有它保護,沒人能傷得到你。」尉遲蘭廷的模樣帶着一絲鄭重,輕聲說。
「你可以拿它教訓任何人。如果我再欺負你,你也可以用它打我。隨便怎麼處置我都行。」
桑洱有點被尉遲蘭廷嚇到了。
她的壽衣被尉遲蘭廷暫時保管了起來,反正是拿不着了。同時,稀里糊塗地被迫接收了尉遲蘭廷的武器。
這種武器是可以認一二位主人的。如果她和尉遲蘭廷同時在場,恐怕魄焰會先聽她的話。幸好自己沒多久時間活了,不然以後說不定會鬧出貽笑大方的烏龍。
進度條還剩下最後的。
餵血還有一次。尉遲邕雖然掉進了水裏,生死未卜,但沒有明確證據說他死了。
經過郎千夜的教訓後,桑洱已經知道這世界的反派,只要不見屍體,就不能掉以輕心。
估計等餵血結束,尉遲邕被徹底解決,這條路線就會完成了。
結果最後桑洱一語成讖。
前段日子,尉遲家的慘案讓外界譁然。好事不出門,壞事行千里,據稱是因為尉遲小姐的死亡,讓尉遲磊一家三口起了內訌。尉遲磊失手殺了卞夫人,尉遲邕為母報仇,又殺了尉遲磊,自己生死不明。最後大家都以為這龐大的家業要落入旁人之手時,那位消失的尉遲小姐出現了,原來尉遲小姐根本沒死,還是一個男兒身。
他的回來,順利地接管瀕臨變成散沙的家業。
當然,在他身上,存在不少質疑的聲音。尤其是卞夫人的娘家,他們說尉遲蘭廷的身份存疑、說他突然失蹤是有意為之、說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對此,尉遲蘭廷沒有解釋什麼。桑洱知道,以他的行事風格,他會用當年清掃所謂婚約對象一樣的手段,讓那些阻礙他的人,都無聲地「意外」消失。
以暴制暴,令人膽寒,卻也很有用。
而一直不見蹤影的尉遲邕,也確實沒死。
因為他,桑洱在一個意料不到的人手上,栽了個大跟頭。
那是春末的一個晴好的日子,非常適合踏青。
尉遲邕沒死,尉遲蘭廷本不打算那麼快搬回姑蘇。但那邊的事太多了,他不可能兩邊一直跑,只能先帶着桑洱和一眾人回去。
出事的那天,桑洱在花園裏玩捉迷藏,由冬梅當捉人的鬼,其他人則一起躲藏。可以躲避的位置不多,倒計時快用完時,桑洱被一隻手拉到了假山石後,讓她「噓」。
正是綺語。
這個地方恰能躲藏兩個人,貓着身體,確實很難發現蹤影。桑洱正聚精會神地望着外面時,忽然發現,一直停滯的進度條上漲了,變成了。
桑洱一愣,後背登時閃過一陣冷意。一轉頭,後頸已經傳來了一陣痛意。
最後留在桑洱的視線里的,是綺語的一片衣袖。
……
等尉遲蘭廷得知桑洱失蹤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時辰以後的事。
最後見到桑洱的人,就是綺語,也很容易被排除出來。
但找到她的時候,綺語已經死在了假山石後,眼睛睜着,嘴角溢出了深色的烏血,看痕跡,仿佛是被人粗暴地灌過毒。
無人知曉,在綺語死前,她曾在走馬觀花里,看見自己的一生在快速閃過。
綺語是啞奴唯一的孫女。可自打有記憶起,就很少機會見到爺爺。
啞奴在尉遲磊安排下,長居深山,負責照顧和看守袁平蕙母子。他並不知道,遠在姑蘇的年幼的綺語,已悄無聲息地被尉遲邕收攬為親近的僕人,而表面無人知曉。
後來,尉遲邕忌憚他的妹妹,派了很多棋子去接近尉遲蘭廷。
其就有綺語。
這些棋子,幾乎都沒探聽到任何消息,就被冷酷地拔除了。綺語是一個例外。
或許是因為啞奴死前的託付,更因為她安分守己,從來都不大膽地刺探什麼,比忠僕還忠僕,她成了唯一沒有被揪出來的那枚棋子。
只是,綺語也沒有探知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一開始是因為不能,後來是因為不能,也不想。
明明已經是尉遲蘭廷身邊的侍女了,可綺語並沒有比別人親近他多少。
守了尉遲蘭廷那麼多年,綺語也是在最近才知道,原來主子不是女兒身,而是男人。
縱然沒有獲得信任,常年待在尉遲蘭廷身邊,綺語在長大,內心也不可控制地開始變化着。
一開始,是見過太多暗棋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心裏害怕,不敢輕舉妄動。
漸漸地,她的眼睛,開始追逐光一樣,被尉遲蘭廷吸引,心也開始偏向了尉遲蘭廷。
那是一種濃烈又複雜的感情。既想佔有又知道自己不配,想奉獻又怕玷污。若要找一個詞,那便是在仰望天上的月亮一樣的心情,有愛戀也有痴迷,與綺語成婚與否沒有關係。
在尉遲蘭廷還是小姐的身份時,綺語待他已是這樣的感情。
月亮就應該永遠孤高皎潔地懸掛在天上,沒人捉得住。
綺語曾經以為沒有人能真正走近尉遲蘭廷。直到一個傻子闖入了他的世界裏。
而在此不久後,尉遲蘭廷似乎看出了綺語的心思,將綺語打發到了別的地方去。
綺語很多次都想找人捎話,想回來他的身邊。但那些話都石沉大海。
看似溫柔的主子,心腸卻是綺語見過最硬的。說斷就斷,說不要就不要,半點舊情也不念。
後來綺語嫁給了尉遲蘭廷身邊的心腹,又懷了胎兒——雖然這個胎兒天生弱,在敦桐就沒有保住。丈夫為了照顧她,將她接來身邊。
若非如此,綺語也不可能再見到尉遲蘭廷。
同時,她還看到了馮桑。
雖然覺得不配,但月亮垂憐於誰,綺語無法控制。
但她很快就偷聽到了夫君與方彥說話。
綺語知道,尉遲蘭廷有意絆倒尉遲磊父子。但眼下的時機並不成熟,他還是突然提前了計劃。最後受了重傷,但也算是走運,殺了尉遲磊夫妻。
綺語原以為,他提前計劃,只是不想仇人在世上多活一日。但原來不是,尉遲蘭廷之所以提早計劃,似乎是為了拿到尉遲磊手的一個東西,去與魔修做交易。
因為傻子等不起,所以他拖不起。
那個交易,能讓他與那個傻子同享壽元。
這一次幸運了,那下一次呢?
人不可能幸運一輩子的。
就像這次,尉遲邕就沒有被斬草除根。
天上的月是不容玷污的,也不該為任何人隕落。
恰好,就在這段時間,流竄在外的尉遲邕,通過很久沒有用過的辦法,聯絡到了她。
因為綺語一直探聽不到消息,在尉遲邕看來,就是一枚廢棋。沒想到這枚廢棋原來也有可用的一日。
尉遲邕狼狽落水後,醒來已謠言滿天飛,他在修仙界名聲、地位都一落千丈。當年為了保守秘密,啞奴只能狠狠心燒掉了那座木屋,免得別人發現兩個孩子和袁平蕙一樣,都是女孩。而如今卞夫人的屍身下落不明,連入土為安也做不到,竟落了一個比袁平蕙更悽慘的結局。
更讓他恨的是,他一直忌憚的妹妹竟是一個男人。連他那不可一世的父親,也被蒙在鼓裏!而他的妻,也沒有死去,還被奪走了。
不指望短時間內能東山再起,為了跑得更遠,他需要一個人質。
這世界上,再固若金湯的堡壘,也會有不為人知的密道。當年修築尉遲家時,督工聽從卞夫人的安排,在在花園假山石後留了一條密道。後來那督工被他們處理了,除了他們母子,不可能有人知道這密道的存在。
在他那個舊仆綺語的幫助下,尉遲邕順利劫走了桑洱,還帶着綺語指給他的地圖——她給他指了一個防守最弱的地方為逃生出路。
若是以前,尉遲邕未必會信她。但如今他已經沒有了親信,又是落難時,已經沒有別的選擇。
並不知道,那所謂的逃生出路,其實是綺語第二層的借刀殺人而已——那根本就是一條絕路。
但尉遲邕也沒有盡信她。在離去前,怕綺語會改變主意,泄露他的行蹤,他強行給她餵了毒。
綺語就這樣死在了假山後的角落裏。下巴都是血,臉上的神色,卻詭異又安然,帶了一絲夙願完成的滿足。
……
桑洱甦醒的時候,感覺到自己的手腕被綁得很緊,歪在了一個狹窄的地方。浮塵飛舞,金陽浮躍,這裏像是一個城牆的樓閣。上下都是樓梯。
桑洱「……」
臥槽,她計了!
沒想到啊,發現進度條變化了,還是跑不掉。更沒想到綺語是內鬼,這波反裝忠屬實牛。
人演戲一段時間不難,演十幾年也不露出破綻,才叫厲害。
系統「沒事,宿主,即使你發現進度條漲了,也是要配合着被她打暈弄過來的。」
桑洱「……」
桑洱的眉梢輕輕地動了一下,睜開眼眸,就聽見身邊傳來了一個陰惻惻的冷冽聲音「賤女人,你總算醒了啊。」
桑洱看見了尉遲邕。
從前的他,還算是溫爾雅的貴公子,有幾分陰鬱迷人范兒。但困境和挫折是真的能徹底讓一個人改頭換面,他如今雙目赤紅,下巴都是胡茬,眼窩下陷,已經找不到數月前的優雅,像一隻髒兮兮的鬣狗。
他一伸手,死死地抓住了桑洱的頭髮,桑洱疼得一叫,被迫抬起了頭,感覺到下巴被刀尖抵住了,尉遲邕聳着肩笑了起來「你這賤女人,我當時還不明白,你怎麼會和尉遲蘭廷接近……原來是圖他那個,怎麼樣,這段時間被他睡得不少吧。」
桑洱又怕又緊張地看着他。
「你就是用這種表情勾他的吧?不僅你騙我,綺語那賤女人指給我的路,竟早已被布了結界……」就在他破口大罵時,樓梯下面有腳步聲傳來,尉遲邕臉色一變,用力挾持起了桑洱,怒吼「不想死就跟我來!」
桑洱這才發現,他的衣服上浸滿了血。看來是被追捕的過程,受了傷。而這裏是城樓,顯然不是一條逃生的好路線,很顯然,尉遲蘭廷已經追上來了,還將尉遲邕追到了絕路。
尉遲邕挾持着她,退到了城樓的邊緣,後方就是一道半透明的結界,泛着危險而有殺機的藍芒。
尉遲邕似乎有點忌憚它,不敢靠得太近,匕首抵住了桑洱的喉嚨,對着遠處登上城樓的尉遲蘭廷怒吼「都別過來!過來我就先殺了她!」
尉遲蘭廷正衝過來,聞言步伐緩了,卻沒停,發現桑洱的脖子前血流如注,看尉遲邕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死人。
而尉遲邕看見恢復了男裝的他,也是恨得幾乎咬碎了牙。
「給我準備黃金百兩、兩匹馬,還有叫撤掉後方的結界,待我跑出百里,我就把她扔在路邊!」
「你的意思是讓我放虎歸山?」尉遲蘭廷看了一眼遠處地面佈防的人影,故意冷笑引開他的注意力「你未免太高看一個女人在我心裏的地位了。」
「是嗎?那我就看看是你嘴硬,還是……」
尉遲邕話音未落,一直沉默的桑洱忽然猛地往後一撞,抱住了尉遲邕!
在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時刻,她抱着尉遲邕,卻不是倒向安全的一邊,而是直直地撞向了劍陣結界裏。尉遲邕識別到了她的意圖,暴怒地想阻止她,卻還是被桑洱以力帶力,硬生生地推了進去。
尉遲蘭廷臉色劇變,就想用魄焰去捲住她。孰料魄焰卻仿佛聽從了另一人的命令,非但沒有去阻止,還捲住了他的手臂,不讓他過去。
那結界分明只是一道虛幻的光,人倒在上面時,卻仿佛有某種聲音,穿體而過。
「噗嗤」、「噗嗤」。
尉遲邕痛苦地大叫一聲,抖搐着,兩眼望天,有內臟的碎屑湧出唇角,瞪着烈日的瞳孔擴大。
強行去突破這樣的結界,效果與萬劍穿心無差。
快得只有一剎那的時光,當尉遲蘭廷目眥欲裂地撲上去時,結界已經收了起來,桑洱從尉遲邕的身上滾了下去。躺在地上,身下開始漫出深紅的血。
而她的眼眸,正泛着落日一樣的光。
是太虛眸。
她做出選擇前,看見了未來。
尉遲蘭廷的思緒是徹底空白的,又仿佛有風呼雪嘯。
在剛才的一剎那,桑洱確實看見了短暫的未來——尉遲邕會抓着她同歸於盡,而尉遲蘭廷會衝進結界裏拉她回來。
看見了這樣的未來,不管是原主,還是要還原劇情結局的她,都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明明被結界刺的人是桑洱,可被殺死的人,卻好像是尉遲蘭廷。他跪了下來,聲音帶着無盡的驚恐「桑桑……」
「……太,好了,你沒有被結界刺。」桑洱嘴角溢出了血,卻驕傲地彎起了眼睛,聲音很輕,湊近了,也只聽見了這一句。
「…………」
她望着他,手指動了動,仿佛看不太清了,就想摸一摸他的臉。
但不知道是沒力氣,還是因為看到自己的手髒了,她最後還是縮了回來,只嘟囔「我有一點疼……你親親我,我就不疼了。」
已經感覺不到所有人的存在了,尉遲蘭廷耳邊嗡嗡地刺痛着,僵硬地俯下身,抖如篩糠,吻住了她的唇。
良久。
底下的人再也沒有喊痛了。
睜着無神的眼,牙齒微開,沒了聲息。
……
從出生起,傻子仿佛就拿了一個爛俗劇本。被埋在土裏,遭人嫌棄,打罵,被毒啞,被驅逐的小傻子,被親人嫌拿不出台面、常躲在陰暗的樓梯上羨慕地看着父母兄弟和假姐姐一起出門的小傻子,沒什麼本事的小傻子,卻喜歡一個非常厲害、與她雲泥之別的可望不可即的人。
那個人叫蘭廷。
蘭廷很好。他會保護她,會給她暖腳,請她吃龍鬚酥,捉魚給她吃,還會陪她堆雪人。
有時候也會有點壞,會嫌棄她髒,把她扔在殭屍環繞的破屋子裏。
因為太喜歡,所以深深記住了他的一切。
到最後,也不捨得他痛一點點,髒一點點。
傻子永遠都要蘭廷當她心目最乾淨、最美好、最不容玷污的人。
只是在最後,因為察覺到他不願意再喝指尖血,傻子破例撒了謊。她將自己的指尖血,含在了唇縫裏,通過吻渡了過去。
這是傻子可以為蘭廷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尉遲蘭廷久久沒有說話,跪着看着地上無力的屍身,慢慢地將她摟緊。
小傻子以為自己配不上他。
其實,是他們所有人,辜負過她的人,都配不上她。
尉遲蘭廷的動作有點機械,仿佛想將她揉進自己懷裏,聲音很飄「不髒,不髒的……我們回家,回家就不疼了。」
回答他的,卻沒有了傻子天真的聲音,只有昭昭烈日,與空蕩的風聲。
作者有話要說 來晚了,待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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