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我便接到了警局的調任通知,讓我同意就立即去報道,也可以選擇拒絕。我仔細看了幾遍,的確是「d.i.e」,繼續當交警恐怕將會碌碌無為,不如搏一把,我對這個聞所未聞的部門充滿了期待。
看來,昨天那奇怪男人當真沒騙我,將背景有問題的我給輕易調去d.i.e,這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即便有權的也會有所顧忌未必敢做。
按照新的辦公地址,我花費近三個小時的時間才尋了過去。很偏僻,在城西的郊區,周圍除了這一棟二層小洋樓,沒有其它房屋,如此空曠的地帶,卻有十二個荷槍實彈的防暴警察以及四條警犬在四周全方位守護,邊上還停着兩輛裝甲車。
如果不是誇張的防衛和大門上的匾額寫着「d.i.e」三個字母,我絕對會認為找錯了地方。
我剛一靠近d.i.e大門,有條警犬沖我狂吠,幸好不是守衛牽的緊。正門處的其它三名守衛舉起槍對準我,警告道:「別再靠近一步,否則我有擊斃你的權力。」我冷汗唰唰落下,被人用槍指着的滋味真不好受。
d.i.e裏面到底有什麼,一般人連靠近都會被直接擊斃?
「自己人,自己人。」昨日的奇怪男人恰到好處的現身,幾名防暴警衛這才收好槍,他迎出大門,「凌宇,來的挺快,等你半天了。自我介紹一下,我是裴奚貞,d.i.e負責人。」
「裴sir好!」
我沖他敬了個禮,這以後他不就我上司麼?真人不露相,沒想到那個身手高強的瘸子就是d.i.e的老大。
「精神狀態不錯,咱d.i.e不需要客套。」裴奚貞把我引進了d.i.e內部,滿意道:「時隔半年,這回d.i.e迎來了新鮮的血液,嘿嘿。」
半年才有新鮮血液?
我很好奇,便問:「能問下,d.i.e一共有多人嗎?」
「歷史上共有21位。」裴奚貞神色忽然黯淡下來,「現在就剩我一人,哦不,加上你,兩人。你在外面看到的是防暴大隊安排守衛d.i.e的人,並不歸屬於d.i.e。」
坑!
才有一個人也敢妄稱部門?難怪我沒聽過d.i.e。此時,我生出想掉頭就走的念頭,可想到這有點不仗義,便問道:「那20人都調走了嗎?」
「都殉職了。」
全死?
這死亡率是得有多高啊!怪不得他說什麼迎來了新鮮血液。
裴奚貞帶着我走上二樓,打開一個房間,進去後我看見供奉着一大堆靈位,清點後數目是19支,看來它們屬於那些殉職的人。三根手腕粗的蠟燭立在正中間的位置,燭光搖曳明滅不定,仿佛一陣輕風吹來,就會熄滅。
微弱的燭光,在暗示生命的脆弱嗎?
我嘆道:「d.i.e的名字取的就晦氣,die,當初誰居心不良成立的哎。」
裴奚貞也是咬牙切齒:「晦氣的要命,我多次提議都被否決。怎麼說呢,d.i.e是全警局死亡率最高的一個部門,幾乎百分百。我這條瘸腿,多虧了他半年前的以身相救,才死裏逃生,可是他卻……」裴奚貞看向第十九個靈位,鞠了個九十度的躬,「d.i.e是death—investigation—extension的簡介,意為特別兇案調查分部。市局以及四大分局所有的懸案、疑案,建檔後都會往d.i.e送,也包括一些為了破案率而草率了結的兇案。」我想,或許這就是鳥不拉屎的d.i.e為何會有防暴大隊派人守衛的緣由。
「那我父親的案子……」
裴奚貞搖搖頭道:「那案子,情報科把檔案咬的很緊,暫時不行。只要你在d.i.e,以後總會有機會接觸到的。」
我便不吭聲了。
裴奚貞見我望着那些靈位沉默,怕我反水,誘惑道:「d.i.e的成員擁有最高的查案特權,所處理案件與其它部門撞案時,務必相讓給d.i.e。只要是咱d.i.e的人,無論警銜大小、職位高低,均可隨時隨身配槍,工作也沒有常規部門那麼多條條道道,每年破獲檔案里的四樁案子即可。福利也不錯喲,一切開支可報銷,上限為每月每人1w人民幣,多出自補,少則作廢。」
「有這麼好?」我睜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着他。
裴奚貞道:「你以為我d.i.e是誰都想來的?有多人想擠進來,我都看不上。可惜d.i.e的增員條例上有一條限制部門的發展,不然啊,現在d.i.e早已精英雲集。」
「什麼增員條例?」
「但凡是d.i.e看上的警員,可以向總局提出申請。將由總局通知警員,若警員自願加入,就可以調任到d.i.e。」裴奚貞苦澀的搖搖頭,道:「不過,收到d.i.e調任通知的警員,有拒絕權。唉,以d.i.e的超高死亡率,就這破條例束縛住了增員,讓我與多少未來的警界精英擦肩而過啊。」
他痛心疾首的樣子特別滑稽。
「成!我就在這幹了。」d.i.e的特權不錯,最重要的是裴奚貞讓我看到了渺茫的希望。
「咱大老爺們一口唾沫一個釘。」裴奚貞沒有上級的架子,性子挺豪爽,「今晚請你喝進門酒,一醉方休。」
按照規矩,我給d.i.e各位前輩行了禮,前輩們可得保佑我別成為你們其中的一員啊!我隨着裴奚貞退出靈位房。
裴奚貞帶我去了d.i.e的檔案室,我徹底被震懾到了,不足十平米的空間,竟然後後擺着四摞一米高的厚厚檔案。裴奚貞告訴我,這些是歷年來積下來的,按性質分成了四大類,偷竊、強姦、兇殺、極案。每一類約有二百多件吧。礙於繁多,翻閱不便,情報科派出專員整理過,在沒聯網的電腦上建好了檔。
這時,恐怕有人問了,如果有賊入室偷竊,恰好發現睡熟的美女,實施強姦,最後殺人,算哪類案子呢?
所以有了第四類,極案。它或許是前三類中至少兩項的綜合,或許是超出前三類範疇的,論兇殘程度和破案難易,擔得起「極」這個字。
由於懸案太多,曾讓d.i.e的人辦公時苦惱於先從哪樁案下手,可人手不足是d.i.e的硬傷,怕沒被查到的案子死者難以安息,又不想偏袒誰或者案子相對簡單就先查哪樁,裴奚貞決定每次挑選要攻破的懸案前,進行抓鬮。
「裴sir,我問下,你昨天是去查那案子嗎?」
「不是。和你一樣是路過。」
d.i.e雖小,五臟俱全。裴奚貞從冰箱裏取出兩瓶冰鎮啤酒,丟給我一瓶,他自己用牙嗑掉瓶蓋:「我對那案子挺有興趣,以重案組那點本事,用不了半個月就會移交d.i.e。我最近在查一樁油畫失竊案,檔案在桌子上,你去看看。」
我灌了幾口酒,翻閱起他辦公桌上的檔案。是兩年前的舊案了,失主是天南市知名的企業家,雍大生,六十二歲,有收藏油畫的愛好,在拍賣會上購得達芬奇的真跡,價值一千萬美元。看到這裏,我暗暗咂舌,有錢人的世界我等凡夫俗子不懂,花那麼多錢買來也不能吃不能用。結果雍大生把油畫帶回家還沒焐熱呢,放進收藏室後,幾天後他請圈子裏好友參觀這副達芬奇真跡時,進收藏室取出畫一看,竟然神不知鬼不覺的被掉了包。
後來刑偵大隊排查暗訪數月無果,不了了之。檔案移交給了d.i.e。
「看完了?」裴奚貞手指輕彈着空酒瓶,打了個嗝,「我親自去過雍大生家,收藏室防盜設施很完善,三道指紋識別、紅外、機關堪稱星羅棋佈,除了他本人外,沒人可以進去。案發現場也沒有被破壞的痕跡。不過,雍大生有個習慣,每次購回的畫,都會抱着睡一晚才放進收藏室。」
我放下檔案說:「那收藏室其它藏品丟沒丟?」
「沒有,就這畫最值錢。」裴奚貞搖搖頭,「換句話說,賊對雍大生可謂是了如指掌。」
很大可能是竊賊趁雍大生放進收藏室之前掉包的,他放進收藏室前沒發現。
「案子過去這麼久,現場所有遺留的蛛絲馬跡都沒了。」裴奚貞揉着太陽穴:「真是頭疼。」
裴奚貞的電話響了,他說了句馬上就來,掛掉電話,對我說:「走,去雍大生家,警局接到他報案,又被掉包了一幅新重金買回的畫,這次還出了人命,連他大兒子雍子浩都被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