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她敢這麼做?因為她的身份嗎?!不管她是誰,他都足以讓她付出代價!她清冷的眸子還是那樣淡漠像極了靜謐的湖水。她望進他的眸,連同湖水也似滴入了。她向前挪了一小步,這輕微的舉動卻使那致命的白薰衣草香溫柔地環着他。他怔住,這味道竟使他無法呼吸。
冰若寒微微側頭,用餘光看到那抹纖細的身影。她踮起腳,使她們之間的距離又縮小了。她在他耳邊輕聲道:「答應我的條件,那些人的那些事都將石沉大海。不然,留意明天的頭條。」
古羿虞低下頭凝視她。微昂着的臉,望不穿,看不透的冷眸,羊脂玉般的雪肌,櫻色的唇。「說。」即使被逼迫,他周身王一般冷冽的氣息絲毫未減。遠處的女孩怔在原地,潔白的牙齒緊咬下唇。往日粉嫩的臉頰沒有一絲血色,明亮的眸因為充盈了眼淚變得更加晶瑩,仿佛睫羽一垂便決堤。
手中的盒子已掉落,盒中的蛋糕變了形,卻隱約看到iloveu(我愛你)的英文單詞。
她抿了抿唇,飛快地跑出校門。
漪漣沒有答話,繼續抽涕着。
「小姐,別哭,我馬上取車咱們回家!」
老胡透過車鏡擔心地望着淚痕未乾的漪漣。
「我…。看到…。看到羿虞和冰若寒,報紙上的八卦是…。真的。」漪漣斷斷續續地說着。
「小姐看到他們在一起並不能代表什麼,說不定只是碰巧看到說幾句話。」
「可是,他吻她了。」
漪漣的大眼睛撲閃着,聲音小得像在默念。車內安靜極了,偌大的房車似在迴響老胡的嘆息聲。他握緊了方向盤,一時不知怎麼安慰她。
「老胡,你說,他是不是真的那麼討厭我。」
「小姐,你很招人喜歡,他喜不喜歡跟你夠不夠優秀無關。」
「謝謝你老胡,不管我怎麼努力他還是不喜歡我。冰若寒那麼漂亮,連我都喜歡她。」
漪漣撅着嘴,臉上有讓人心疼的傷感。
「或許,我可以跟古叔叔談談,他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看着漪漣眸子裏又有了些許往日的靈動,老胡忙不迭地點頭,「對,對!肯定有的!」
漪漣笑了,孩子般滿足的笑容。
冰若寒的車停在鋼琴店前,她徑直走進去。那個俊美的身影帶着燦爛如陽光般的笑容,這樣的溫度可以把人輕易的溶化。
「冰若寒,來學鋼琴的?」
「還給你。」冰若寒遞上手中的樂譜。
「哦,呵呵。看過了嗎?」么焱依舊微笑着接過樂譜,略顯期待的眼神落在冰若寒淡漠的臉上。
「嗯。」
「其實不用急着還給我的,我寫過的譜子都在這裏。」么焱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
「為什麼要給我看呢?」
冰若寒認真地審視他的臉,白皙如雪的肌膚深邃的黑色明眸,薄薄的性感翹唇。唇邊的勾人笑容似要讓人陷進去般。她凝視着他,仿佛要透過他,看到他的骨頭,他的血液。
「因為你懂鋼琴啊。」不假思索的,么焱用絕美的眸子溫柔地看向冰若寒。
「我不知道我懂不懂鋼琴,但是詞很好。」冰若寒波瀾不驚的臉上看不出半點表情。
「謝謝!我還擔心冒然把樂譜給你,你不會看呢。」
冰若寒不語,眼神略過那架幽蘭色的鋼琴。真的很像。
「有時間嗎?」
冰若寒停頓了半刻,眼神再次落到么焱臉上時道:「有。」
「那,我彈給你聽。」
待她點頭,么焱抬起幽蘭色的琴蓋,修長的手指撫在琴鍵上。一串美妙的音符緩緩流淌。
「無數個清晨,琴鍵被榕樹染成了綠色,森林一般的綠,順着窗口灌進來,留在你的混眸上。
無數個正午,琴鍵被烈日染成了黃色,森林一般的黃,和着空氣溜進來,留在你的銀絲上。
無數個黃昏,琴鍵被晚霞染成了紅色,鮮血一般的紅,伴着塵土飄進來,留在你的倉唇上。
琴鍵,你是多麼善變!親吻我手指的你離我多麼遙遠!琴鍵啊琴鍵…。」么焱的歌聲宛如天籟,冰若寒卻只覺得這聲音似魔咒般,漸漸將她包圍,索住她的喉。
「奶奶,你醒了!」
「嗯,若寒」奶奶似往常一般笑着。
「李醫生剛剛出去,說奶奶很快就會醒來的,奶奶,你睡了一天。」
「奶奶貪睡了,沒有陪若寒練琴。」女孩搖了搖頭,握住奶奶略顯蒼老的手。奶奶把女孩拉到懷裏。或許是懷抱太過暖和,女孩微微閉上了眼。偌大的房間盡顯奢華,黃色綢緞軟床上,奶奶和女孩的身影有些渺小。
「無數個清晨,琴鍵被榕樹染成了綠色,森林一般的綠,順着窗口灌進來,留在你的混眸上。
無數個正午,琴鍵被烈日染成了黃色,森林一般的黃,和着空氣溜進來,留在你的銀絲上。
無數個黃昏,琴鍵被晚霞染成了紅色,鮮血一般的紅,伴着塵土飄進來,留在你的倉唇上。
琴鍵,你是多麼善變!親吻我手指的你離我多麼遙遠!琴鍵啊琴鍵……」
「若寒,一定要堅強。」
女孩不知道奶奶的這句話從何而來,點了點頭,「嗯。」
「不要受傷害。」
「嗯。」
「做自己想做的,對也好,錯也好。奶奶會一直愛你。」
「嗯。」
奶奶用蒼老的手親昵地撫摸女孩的頭髮。她喜歡奶奶順着她柔順的髮絲撫摸。那樣慈愛的觸碰使她感到溫暖與心安。女孩認真地看着奶奶的臉,莫名得移不開視線。恐懼頓時襲卷心頭,溫暖與心安也隨之消散。像是掉落到無底深淵,拼命掙扎驚惶不堪。這種感覺越發濃烈,突然很想撲向昔日熟悉的溫暖懷抱。
正待女孩張開稚嫩雙臂,「奶奶累了,若寒,再讓奶奶睡會兒吧」
看着奶奶躺下,嘴角依舊掛着慈愛的笑,女孩輕手輕腳地退出房間。隨着她鬆開門把手,門內響起急促的警報聲。
「嘟嘟!嘟嘟!」
數名醫生護士拿着各種醫療器械匆忙地在奶奶房間穿梭,每個人臉上都有着難言的沉重。她站在門外,耳邊充斥的嘟嘟聲久久地揮之不散。似來自地獄的聲音,尖叫着、怒吼着肆意奪人性命。她並不清楚那聲音代表着什麼,也不知道死亡意味着什麼。這個年紀的女孩,滿腦子都是成長,而非死亡。奶奶生病了,偶爾會在房間「睡覺」,有穿着白大褂戴口罩的醫生在她床邊,可每當奶奶「睡醒」還還會為她演奏,還會伸開雙臂攬她入懷,還會撫摸她的頭髮。這聲音令她想要逃避,卻怎麼也邁不開步。沒人告訴她發生了什麼,只能僵硬在原地。
「若寒,一定要堅強。」
「不要讓別人傷害到你。」
「做自己想做的,對也好錯也好,奶奶會一直愛你。」
奶奶說的話漸漸與「嘟嘟」聲混為雜亂與詭異的聲音。女孩全身緊繃,指甲深陷掌內,眼睛緊緊地盯着房門。僕人們聚集在女孩身後,個個低着頭,不敢大聲呼吸。巨大的恐懼感罩在意式別墅上空,使本來就莊嚴肅穆的別墅又添了幾分威嚴。
一聲尖銳的剎車聲多少使意式別墅不那麼死寂。冰正權不待凱迪拉克停穩便推門直下。一路跌撞,他喘着粗氣詢問醫生。
「我們已經盡力了。」
隨着醫生尾音不易察覺的顫抖,整個別墅又變得死寂。聽不到呼吸聲,聽不到鳥鳴聲,仿佛時間就這樣靜止了。血液就這樣凝固了。冰若寒第一次感到這別墅似乎大了點。不知持續了多久,焦嫣輕輕挽住冰正權的手臂,眼神擔憂地落在他失焦的雙眸上。
冰正權推開焦嫣的手,「尹管家,準備下葬事宜。」語氣似乎過於平靜,他撇下這句話便試圖推老夫人的房門。不知是不是玉石門太重了,他緩緩地、小心翼翼地推開。
尹管家打發了僕人,轉身對並若寒說:「小姐,回房吧。」
「奶奶怎麼了?」女孩依舊盯着奶奶的房門。
「老夫人……」
「奶奶怎麼了?」語氣平淡得似是詢問午餐菜式。
「小姐。」尹管家動了動喉,終是沒有說出口。
「奶奶死了?」
「小……」
「是不是?」
「是的,小姐。」尹管家緊抿嘴唇。
冰若寒眸中沒有了聚焦,如同星子般的眸只余了一片漆黑。空洞的眸子、蒼白的臉龐,唇卻異常紅艷。似噬血般,看得人發麻。她望着奶奶的房門,指甲深陷手掌,半月形的傷口滲出血來。死了,奶奶死了。
死,是不是就意味着再也沒有人為她彈奏柔如水、甜如蜜的曲子?
死,是不是就意味着再也沒有人攬她入懷?那溫暖着她的懷抱。
死,是不是就意味着再也沒有人撫摸她的頭髮?那粗糙有力的手撫去她所有的不安與驚慌。
冷,怎麼會這麼冷?她全身發抖,緊咬着下唇。手心滲出不知是汗還是血的液體,很黏。麻木的身體終於有了知覺。疼,並不是手掌,而是所有血液流過的地方。像是每個毛孔都插了針,又長又粗的針。最後,疼痛都匯集於心臟。她感到心臟的每一下跳動都那麼無力,那微小卻又清晰的聲音。「砰,砰,砰…。」伴着來自地獄、代表死亡的尖叫,形成了特殊的交響樂。
這聲音逐漸佔據了整個走廊,空氣越來越稀薄,要窒息了。她也要死了嗎?她用力地呼吸着帶有潮濕味道的空氣,所有的情感都在這深深的呼吸中消逝,無影無蹤,仿佛從不曾出現過。恐懼、喜愛、激動、悲傷、感動、憤怒,都在一瞬間順着黑暗的漩渦卷進去。所有的情感都化作碎片,飄在空中,把天空都染黑了。
「無數個清晨,琴鍵被榕樹染成了綠色,森林一般的綠,順着窗口灌進來,留在你的混眸上。
無數個正午,琴鍵被烈日染成了黃色,森林一般的黃,和着空氣溜進來,留在你的銀絲上。
無數個黃昏,琴鍵被晚霞染成了紅色,鮮血一般的紅,伴着塵土飄進來,留在你的倉唇上。
琴鍵,你是多麼善變!親吻我手指的你離我多麼遙遠!琴鍵啊琴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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