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鬼 八十六、極限者，死

    轉眼，已是七月中旬。

    「哈哈哈……」

    烈日當空，草原之上，猝然驚起聲聲狂笑。

    那狂笑來的突然，如虎嘯獅吼，由遠及近。初看時尚且只是一個不起眼的黑點，然而不過短短三五秒的時間已飛速拉進，來勢洶洶，卻是一精赤着上身，發足狂奔的挺拔身影。

    麥色的軀體隨着一層細汗泌出，登時在陽光下泛出一種異樣的金屬光澤，一塊塊銅鑄鐵打般的筋肉輪廓似磐石般凝練。

    白髮在風中掠起，如一團熊熊翻滾的白焰。

    「轟……轟隆隆……」

    不只是人，還有馬。

    一群飛馳的野馬似受到挑釁，飛奔急趕，可始終擺脫不了一側如鬼魅般的身影。

    爭先之際，忽見一匹大馬右蹄遭絆，長嘶悲鳴中便撞了出去，眼看就要摔死當場，那青年「嘿」聲一笑，雙腿原本寬鬆的褲子悄然無聲漲開，速度再提，快過奔馬，閃身到野馬面前，一手扶其右蹄，一手撐其脖頸，口中吞氣如雷，一撐一舉，渾身肌肉抖顫一震，不但生生承受住那高頭大馬的前沖之力，還將其生生托舉到半空。

    驚人一幕出現，青年托舉大馬，飛奔如舊，似不可一世的狂徒，直到野馬群力疲喘息，停在一片湖畔飲水，他才緩緩停下，將頭頂驚慌馬兒放下，放其離去。

    唐斬終於泄出一口氣，綿長無盡，足足持續一分多鐘才見胸膛沉下來。

    視野里的倒計時越來越短了，還有不到幾天的時間，屆時又會是一場慘烈惡戰，懈怠不得。

    看了眼天色。

    唐斬轉身順着原路而回，回到了那個山坳。

    儘管石廟已經消逝在了歲月風塵之中，但他還是想要從中找到一些關於過往的某些痕跡。

    這些天只有扎布時常帶點食物過來順便求教拳腳之功，至於那老喇嘛，倒是沒怎麼來過，偶有幾次也都只論武比斗，少見言談。

    果然人還得要沉浸下來，遠離現實，才能有所得。

    世俗條條框框太多，約束一個人的同時也約束了一個人心中的天地。

    而在這裏，唐斬已開始進入狀態，整日與那些野獸為伍，感受着原始的野性，觀摩諸類野獸動行，收穫不少。

    天色漸晚，暮色蒼茫。

    草原戈壁上若有若無的傳來幾聲狼嚎獸吼，由暮風送來。

    一天又過。

    只是渾渾噩噩中，唐斬忽覺意識一沉。

    他盤膝坐下，閉眼不久，乍覺風沙撲面，沙礫猶如刀劍刮擦，割人面門，感觸強烈。

    再睜眼，天地已變，斗轉星移，自己赫然已置身一片無邊沙海之上。

    唐斬心神一沉，聽着不遠處傳來的異變，飛快趕去，再看時，果然，夢境再續。

    一艘匪夷所思的金屬艙從天降下，兩米來高，懸浮在沙海之上。

    「咔！」

    艙門打開，溢出縷縷白霧。

    一道無法描述的身影邁步而出，履足塵世。

    殺意，恐怖無端，難以想像的殺意從對方身體上彌散開來。

    待到風塵散去，唐斬不禁瞪大了雙眼。

    「這……這是機械人？」

    不同於他，那魁梧身影卻對着這位不速之客發出一聲飽含惡意的嘶吼，滿目森然冷意，死死的盯着那走出金屬艙的神秘存在。

    那是個人，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對方已超脫了人的範疇。

    類人。

    這個存在擁有着人的身形輪廓，身高接近兩米，臉部是一張極其英俊的年輕面孔，但他渾身有近乎百分之七十的部位已不是血肉之軀，而是被更換成了某種機械義肢，除了一顆腦袋和一條手臂，其餘的身體部位全都閃爍着冰冷的金屬色，猙獰怪戾。

    對方右眼眼窩中還有一顆泛着紅光的機械義眼，蔓延出的細小紋理，似老樹的根系，攀爬覆蓋着小半邊臉頰。

    「不，不對，不是機械人。」

    這和機械人不同，唐斬看的出來，這個是徹底用人類改造出的殺戮兵器。

    對方的衣着很是古老神秘，一些裸露出的皮肉上還有許多晦澀的刺青，像是某種圖騰。

    「等等。」

    唐斬猛地瞳孔微縮，將目光投向對方的身後，準確的來說是尾椎的位置，一條機械拼接出的尾巴正徐徐擺動。

    「居然是尾巴，不是人類？人造人？不對……」

    他不斷接近，變化着方向，想要更仔細的觀看所有細節。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之下他心神一震，雙眼死死的盯着對方的雙手。

    就見對方無論是血肉之軀的左臂亦或是右臂機械義肢居然都擁有着六根手指。

    看見這一幕，他心中不禁有了個大膽的猜測。

    這個類人的存在，會不會就是代表了超古代文明的古老生靈？

    對方機械義眼微微一轉，好似鎖定般盯着不遠處的魁梧身影。

    「極限者，死。」

    不帶一絲人類情感，冷漠的話語從對方口中吐出。

    那恐怖殺意仿若要透過夢境降臨現實，落在他的身上。

    一剎那，唐斬猶如墜入寒潭，手腳發涼，遍體生寒，手背上的寒毛都盡數立了起來，如同下一刻就會身死當場一般。

    極限者？難道一切真如那老喇嘛所言？

    看這情況，莫非夢中這人已突破肉體極限，開發到了極致？

    雙方不由分說，大戰立起。

    「轟！」

    暴起的塵煙中，兩道身影如流星般撞在一起。

    拳腳爭鋒，已是連番不絕的恐怖廝殺。

    快，極致的快，快的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耳邊只聽連聲拳勁碰撞的異響，可實在是跟不上二者交手廝殺的速度。

    饒是唐斬如今的目力已遠超常人，此刻仍舊難以看清雙方的動作。

    快的不單是技擊招數，而是身法速度，恍惚間，唐斬周圍全是交手惡戰的動靜，黃沙接連炸裂，轟鳴不止，他只是勉強跟上二人不斷變化騰挪的身影就已心力交瘁，雙眼酸痛無比，流下淚來。

    看不清。

    感受着雙方充斥於這片天地間的澎湃戰意以及殺意，唐斬只覺熱血沸騰，難以自持，實在是太驚人了，太驚心動魄了。

    武道極致，竟然能達到這種程度麼？

    「噗！」

    血水飛灑。

    炸響一散，漫起的黃沙上，兩道身影屹立不倒。

    唐斬忙屏息斂聲，定睛瞧去，只見那半機械體的古老生靈，如今右臂已空空蕩蕩。

    而它對面，那個魁梧身影手中正拿捏着一截機械義肢，神色凝重。

    「什麼情況？」

    唐斬雙眼一眯，但見那截機械義肢猝然化成一灘水銀狀的液體，分散成千百滴，重新聚攏回斷臂的位置，癒合完好，無損不傷。

    這已是擺脫血肉之軀範疇的全新生命體，如何勝得？

    但那魁梧身影好似早有準備，口中兀自吞氣，雙眼一抬，直視太陽，黑白分明的眼泊里，竟緩緩散發出一抹金色，蕩漾開來。

    他渾身的毛孔似乎也在這一刻盡數張開，貪婪且瘋狂的承受着陽光帶來的灼熱滾燙，一切猶如在不斷升華。

    一切仿佛從此刻才算真正開始。

    唐斬瞪大雙眼，「這……這難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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