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顯沒有想到大臣們的反應會如此強烈,當初剝奪張柬之五人權柄的時候,群臣可沒有這樣強烈的反應啊。
他卻不想想,相王和太平已經在朝堂上經營了多少年?
他在房州一住就是十六年,相王和太平可是一直就在朝堂上,雖然在武則天的威壓之下,相王和太平一向謹小慎微,不敢有什麼大動作,但總比他這個廬陵王人氣強吧。雖然李顯現在是皇帝,可他復位一共還不到一年時間,能建立多麼雄厚的班底呢。
再說驟然高升的張柬之五人,他們固然收穫了無上的權力和名望,卻也收穫了太多的嫉妒,尤其是他們得志之後過於驕狂,百官表面上不說什麼,心裏哪能沒有一點嫌隙,他們的根基連李顯都比不上,比起相王和太平更是雲泥之別了。
群情洶洶之下,李顯頓時退縮了,儘管梁王和韋後不肯放棄這個機會,不斷向他施加壓力,李顯依舊猶猶豫豫,不敢貿然下決定。就在這種僵持之中,朝廷捱到了則天皇后的大殯之期。
大殯之後,李隆基和他的兩個兄弟連王府都沒有回,半路就離開出殯隊伍,馬不停蹄地趕回封地去了。武三思獲悉這一消息,再仔細權衡一番,收於收斂了把相王和太平一網打盡的野心。
如今的情形是:百官堅決反對,地方上又有李隆基三位王爺領軍治民,南衙禁軍近來也有些不甚安份,王同皎謀反的事暴發的又太突然,武氏一族完全沒有準備,而韋氏一族則剛剛興起。
這種情況下如果把相王和太平公主逼得太緊,一旦他們狗急跳牆,鹿死誰手殊未可知。面對這種情景,已經佔據了優勢的武三思何必輕易冒險,武三思把自己的意見對韋後一說韋後卻不甘心,眼珠一轉,又把主意打到了張柬之五人身上。
武三思也覺得張柬之五人雖然已經是沒了牙的老虎,可是如果有機會再踢他們一腳,徹底斷送他們東山再起的可能也未嘗不好,於是馬上授意一班爪牙,重新炮製出了一份供詞。
李顯明知張柬之五人是冤枉的,可他對張柬之五人扶自己登基的恩情並沒有記住卻牢牢記住了他成為皇帝之後張柬之五人是如何的囂張,李顯默認了這份供詞的真實性,對張柬之五人下手了。
李顯下旨:五王因對皇帝心生不滿,慫恿王同皎等人刺殺梁王與皇后,試圖挾天子以令諸侯,罪莫大焉。念及他們有從龍之功,且有十次免死之鐵券,所以不予重懲,着五人削除王爵貶到地方任刺史。
王同皎等人事機不密,恰如楊帆所說,不僅害己而且害了別人。這時正是神龍二年的陽春三月,距離五王政變,推翻則天女皇,擁戴李顯登基剛滿一年。
三月初七李顯以謀逆罪將王同皎、張仲之和祖延慶三人在都亭驛處斬。宋之問、宋之遜兩兄弟因告密有功旋即授予五品官,宋之遜的兒子宋曇也被封為尚衣奉御。
一晃又是半個月過去了,都亭驛的血跡已被春雨洗刷的乾乾淨淨。
相王府里,李持盈坐在自己的閨房內,若有所思地看着手頭的一份密報。
密報是從宮裏傳來的。
自從李隆基離開長安後,與宮裏聯絡的事情就交給了李持盈。李隆基選擇李持盈,是因為李持盈和他是一母同胞的胞妹,兄妹二人感情最好。他的大哥和二哥雖然留在了長安,但大哥身為相王世子,繁雜事務較多,二哥性情又太過暴躁,也只有小妹才適合做這個事情。
李持盈所看的這份密報是關於楊帆的,近來高力士從上官婉兒那裏了解到了很多有關楊帆的情報,高力士當然不清楚這些情報都是楊帆有意泄露給他的,他只覺得這些情報對李隆基很有幫助,而且高力士也很樂於讓自己所報效的小郡王賞識自己的大恩人,最好能促使楊帆為李隆基所用,所以對於有關楊帆的情報他更加熱衷呈報了。
「這個傢伙還真的很厲害呢。萬騎精兵他的掌握之中。
三哥說叫我幫他多多注意可以拉攏的手握重兵的朝廷大將,此人既手握重兵,又對梁王和韋後不滿,應該值得拉攏呢。」
李持盈想着,一雙秀氣的大眼睛輕輕地眯了起來。
十六歲的少女,已是到了青春慕艾的年紀了,她手托着香腮,不由自主地胡思亂想起來,這一想便想到了那多少次令她面紅耳赤的一幕:她,紅裙如傘,自天而降,落在楊帆肩上,想到內里空空,光光的屁股坐在人家身上……
李持盈很不自在地扭動了一下臀部,好象那裏有螞蟻在爬。她輕輕啐了自己一口,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蛋兒悄然暈紅,眉梢眼角漾起一抹旖旎的春意。
「十娘、十娘!」
霍國風風火火地從外邊跑進來,比李持盈小了幾歲的霍國在這個時代也算是一個大姑娘了,雖然她的身材和臉蛋還是帶着一點嬰兒肥,可是眉眼已經生的非常可愛。
「吵什麼吵呀?」
突然被人打斷綺思,李持盈很不高興地收起密柬,瞪了妹妹一眼。
霍國喘着氣道:「出事了,出大事了,人家剛聽管事說的,你要不要聽?」
李持盈打個哈欠,慵洋洋地道:「什麼事兒呀,你要說就說,不說拉倒,人家正犯困呢。」
霍國是個急性子,李持盈知道霍國心裏藏不住話兒,霍國果然主動開口啦,她神秘地道:「十娘,你知道嗎?朱雀大街上有人貼了好多份揭貼呢,揭貼上說……說梁王跟皇后娘娘私通,說他們**宮闈呢。」
「什麼?」
李持盈這一下只驚得花容失色,騰地一下跳了起來,失聲道:「竟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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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人!聖人!娘娘自盡了!」
「什麼?」
李顯唬得一躍而起,把一摞奏章帶翻在地。
他吃驚地問道:「皇后自盡?所為何事?皇后怎麼樣了?」
那報信的宮娥急急搖頭道:「奴婢不知娘娘為何自盡,幸虧發現的及時,娘娘已被救下,如今正在施救呢。」
李顯一聽,急忙離案道:「我去看她。」
李顯匆匆走到殿門口,這時一個太監趕來,道:「聖人,梁王有事求見。」
李顯把袖子一甩,道:「讓他等着。」
李顯匆匆趕到皇后寢宮,韋後正悠悠醒來,一見李顯,立即放聲大哭道:「想我韋氏也是大戶人家出身,自從跟了你李顯,福不曾享着半點,卻跟着你在房州擔驚受怕地過了十六年苦日子。好不容易苦盡甘來,卻又為了你被人如此污衊。我如今貴為國母,卻讓天下小民如此嘲諷,我還有什麼臉面活在世上?」
李顯驚愕道:「娘子,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朕……朕正批閱奏章,全然無知啊。」
韋後跳將起來,指着李顯的鼻子罵道:「你不知道?還不都是你,邀那武三思入宮是不是你的主意?拉攏武三思為你所用是不是你的主意?如今有人造謠,在朱雀大街上張貼告示,說我與武三思私通,**宮闈!
那武三思已是年過六旬的老者,雞皮鶴髮,老邁蒼蒼,就算我不守婦道,難道會看中他那個死老頭子?我的清譽都毀在你的手裏,你開心了?嗚嗚嗚,我不要活了!」韋後說着猛地跳起來,向一根殿柱撞去。
李顯大驚,慌忙叫道:「快攔住皇后!」
幾個宮娥太監急忙搶上去攔阻,宮裏一時間雞飛狗跳。過了半晌,一頭霧水的李顯才弄明白事情緣由,只把他氣得怒髮衝冠,他憤怒地咆哮道:「是誰如此無恥?朕一定不會放過他,一定不會!」
武三思免冠除帽,恭恭敬敬地跪在宮前。
他也是聽說朱雀大街出了招貼,說他與皇后私通,這才匆匆跑來請罪的。
武三思作為武氏一族的當家人,可以為了利益與人聯手,卻不會因為床笫之歡為人效力。況且他貴為王爺,什麼樣的美人得不到,又豈會對一個半老徐娘有興趣,他這個年紀,並不喜歡虎狼之年的婦人,而是秀色可餐的少女。
再說,他早年被姑母武則天流放,成親時間很晚,所以雖與李顯夫婦是親家,孩子年紀相當,可他的年紀卻比李顯夫婦大了二三十歲,就他這樣的老頭子,皇后能看得上他麼?
可恨有人竟然無恥地造此謠言並張貼於市,武三思心中着實有些忐忑,雖然他自忖李顯不會相信此事,而且李顯倚重他處甚多,不會對他不利,終究擔心皇帝會因此疏遠了他,畢竟是個男人聽說這種事,既便不是事實心裏也會有個疙瘩。
他在宮門口跪了許久,還是不見李顯傳召,一顆心不禁七上八下起來。
敬暉急匆匆趕到扶陽郡王桓彥范的府上,不等門子通報便闖了進去。桓府里停着幾十輛車子,有的已經裝滿了東西,五王都被貶到地方任刺史了,但是他們家大業大的,一時之間卻還來不及起行。
桓彥范剛剛迎出來,便見敬暉怒氣沖沖地走上來,大袖一抖,斥退左右家僕,鐵青着臉色對桓彥范道:「長街招貼,可是你做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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