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已下,王子騰將以九省統制兼兵部尚書的身份巡視九邊。墨子閣 m.mozige.com若是以前,王家早就大擺宴席,賓客滿門了。
可如今京城的風向很不對勁,開國一脈的四王八公十二侯,除了少數跟隨皇帝的幾家外,不是被論罪削爵就是調出了京城。
王子騰雖然官至正一品,達到了武臣的巔峰,可離開了京營這個大本營,他的勢力立馬降了好一大截。
從密道回了縣伯府,王子騰喊來了心腹,與其耳語幾句,便交給他一封書信叮囑道:「照顧好伽兒,你代我告訴他,三個月後便是父子相聚之時!」
「老爺放心,老奴定會照顧好大爺的!」
心腹老僕躬身應道:「老爺保重,老奴這就出發了。等老爺抵達遼東時,老奴便與大爺在錦州城外二十里處迎接老爺!」
……
林家在靠近溫泉的地方搭建了巨大的花房,林樞抵達京城後,將原來的花房用紙換成了自家燒制的琉璃,雖然透光性不比前世的玻璃,但總比窗紙好的多。
《齊東野語·馬塍藝花》所載,「凡花之早放者,名曰堂花。其法以紙飾密室,鑿地作坎,緶竹,置花其上,糞土以牛溲硫黃,盡培溉之法,然後置沸湯於坎中,少候,湯氣薰蒸,則扇之以微風,盎然盛春融淑之氣。經宿,則花放矣!
林家的花房耗費不小,卻也帶來了巨大的收益。僅一年時間,花房鮮花加新鮮的蔬菜就給林家帶來了萬兩白銀的收入。
賈史氏在黛玉的陪伴下,領着一群鮮花般的孫輩穿梭在花叢中,心中的憂愁都去了好幾分。
「這牡丹開的真好,就是數量少了些。」
面前大概有十幾盆牡丹花開得正艷,賈史氏上前嗅了嗅,花香撲鼻。
黛玉在其耳邊悄悄說道:「外祖母,這是為皇貴妃娘娘的壽辰準備的……」
「想起來了,皇貴妃娘娘與你的生辰只差了三天。」
這幾年皇貴妃楊氏對元春多有照顧,賈史氏看着眼前的牡丹花,心中有了計較。
「玉兒,這裏有沒有種的好的蘭花?」
黛玉應道:「蘭花多嬌,只有三五盆即將開放?外祖母若是想要,我讓花匠再培育幾盆來。」
賈史氏摸了摸黛玉的腦袋,笑道:「不是我要,皇貴妃品性高潔,這些年元姐……咱們娘娘在宮裏沒少受皇貴妃的照顧,我想着送幾盆上好的蘭花當做壽禮。三五盆蘭花點綴即刻,不必多,多了反而顯得不那麼珍貴了。」
「那行,孫女讓人這幾日照看好,到時候提前送到京城去。」
……
溫泉養人,這開春不久的北地正是泡溫泉的好時節。賈史氏逛了一會花房,回去歇着了,留下一群小媳婦小姑娘在池子裏戲水玩耍。
溫泉水滑洗凝脂,溫熱的泉水滑過柔嫩的肌膚,眾女方才的疲憊感瞬間消失不見。
惜春在水中撲騰了兩下,逗着幾位姐姐玩耍,不時捏捏這個,摸摸那個,玩的不亦樂乎。
迎春性子溫婉,探春倒是放開了孩子的天性,抱住惜春好一陣揉搓,就連因故心情有些鬱郁的湘雲都被感染了,重回爽朗,跟兩人一起玩鬧起來。
秦可卿慵懶的躺在池邊,任由泉水流過她嬌嫩的肌膚。臉上紅潤,靜靜的看着幾位小姑姑嬉戲打鬧。雙手不時撫摸着肚子,嘴角掛笑。
黛玉給迎春梳理着秀髮,一下一下的梳着,悄悄詢問她最近和王煥的事情。二月初二那日,榮國府就已經給迎春辦了及笄禮,再有四各月不到的六月初二,就是她與王煥的大婚之日了。
「二姐姐現在天天躲在屋子裏繡嫁衣,都沒人陪我玩了!」
惜春跑來趴在迎春身邊,捏捏迎春,摸摸黛玉:「還是二姐姐身上軟,林姐姐瘦了,是不是林大哥不給你吃飯?我一會就去給林姐姐報仇,今天一定要做林姐姐最喜歡的桃花酥!」
黛玉輕輕捏住惜春的翹鼻,揉了揉她的小臉笑道:「我看是你想吃吧,還拿我做伐。桃花酥沒有,酒釀丸子、糖醋鯉魚還有你最喜歡的糟鵝掌鴨信早就備好了,小心把你吃成個胖丫頭。」
秦可卿突然開口說道:「林姑姑確實瘦了些,不過氣色倒是比往日要好很多。林姑姑這段日子應該很忙吧?還是需要多注意休息,我看着眼圈都深了些。」
「倒是被蓉兒媳婦說中了,前段日子確實忙了好一陣,好在姑蘇的族人馬上就要進京了,到時候那些庶務就有人幫忙處理了。」
黛玉笑了笑給幾人說了一下姑蘇來人的事,當聽聞林家出了個十歲的秀才公時,眾女的眼中皆是羨慕不已。
林家果然是文華錦繡,這一個個才子怎麼都跑林家去了?特別是探春,雙手合十說道:「諸天神佛保佑,要是環兒這次能中個秀才,我便用一年的月例來宴請姐妹們。」
惜春捂嘴笑道:「三姐姐這是拿我們當諸天神佛了……」
「我就是宴請諸天神佛,他們也不吃人間飯菜啊。與其放在佛像前浪費,還不如我們姐妹好好吃上一頓。」
探春的話逗得大家一笑,惜春已經開始給探春報菜名了:「那我要吃御品閣的點心、秦淮樓的席面,最好能再買幾罐老劉家的米酒……」
……
賈史氏帶着孫女們出趟門不容易,林家也是近親,沒那麼多的顧忌,便在林家兄妹的再三邀請下留在了莊子裏。
過幾日便是黛玉的生辰,與其來回折返,還不如好好在城外鬆快幾天。於是這幾日林家別院裏天天都是香風陣陣,笑聲連連。
二月初十這日信使來報,林錦一行已經快到通州,林家莊子再次派出大隊人馬,前去通州接人。
林樞身上的傷不宜遠行,林九帶着十幾名好手清晨便去了通州。直至午飯過後,龐大的車隊這才來到莊子入口處。
「沒想到老夫還能再來到京城,見到老祖宗當年建下的這座莊子!」
林錦站在車轅邊看着面前沐浴在春雨中的莊子,腳下的青石板被雨水沖刷的十分乾淨。
他的身邊是一個面帶稚嫩,卻表情嚴肅的小儒生,身上的儒袍樸素、乾淨、彰顯着秀才公的身份。緊跟着從後面的馬車上下來兩名二十歲左右的儒生,各自帶着一名小婦人,其中一人還抱着一個四五歲大的小丫頭。
「孫兒拜見叔公。未能遠迎,還能叔公恕罪!」
林樞大禮拜下,跪在被雨水浸濕的青石板上重重磕頭。林錦上前扶起他,用衣袖擦去林樞額頭的泥水,哈哈大笑:「林家麒麟兒,你給老夫掙下了大面子,姑蘇那些老匹夫,哪一個不羨慕我有個好孫兒?哈哈哈……柏哥兒、楓哥兒、桂哥兒,快上前來!」
「六哥、七哥……兩位嫂嫂好!小桂兒,哈哈……你小子都成秀才公了!」
「九弟(九哥)好!」
「走走走,咱們先回家,玉兒還在門口等着呢!兩位嫂嫂先回車裏吧,這離咱們家還有好一段路呢。」
林樞招呼着人再次上車,一行人緩緩走進莊子,一直到了別院之中。門口的親人團聚自然儘是笑顏,黛玉帶着兩位嫂嫂去了內堂換衣洗漱,林錦則帶着幾個族孫在正堂說話。
「樞哥兒,你身上的傷現在怎麼樣了?相比前年,瘦了不少。」
林錦上下打量了一下林樞,皺眉說道:「原想江南糜爛,來京里或許能好些,卻不曾想京城危險比之江南更加艱難。」
「叔公放心。孫兒這傷已經基本無礙了。」
林樞安慰道:「孫兒正想着請兄弟們來京城搭把手呢,叔公就帶着六哥七哥來了。咱們家在京城的人手太少,光靠孫兒和玉兒在,實在難以維持,太累人了。」
「九哥,還有我呢!」
林桂眉頭一皺,一臉的憤憤不平:「我已經長大了,可以為家裏分擔分擔!」
「哈哈哈哈……」
正堂中的凝重瞬間變得歡快起來,林錦捏了捏小孫子的臉,笑道:「你小子還是去國子監讀書吧,等你真正長大了,就去朝堂上幫你九哥幹大事去!」
林桂小拳頭一握,許下豪言道:「我不去國子監都行,等明年秋闈,我便去考個解元回來,同六哥七哥一起參加春闈大比,再給三爺爺考個狀元回來!」
「你小子……你九哥當年都是託了好幾年才參加的秋闈,再等等吧,至少等你十四五了再去赴試不遲……」
……
林柏與林楓都成婚好幾年了,妻子皆是江南書香之家。林柏之妻林李氏出身吳縣士紳之家,家中雖然無人在朝,但也出了好幾名舉人秀才。
林楓之妻林陸氏,乃杭州大族,江南八大書院之一的東坡書院,便是陸家所創。林楓能娶到陸家女,與其在東坡書院就讀有極大的關係。
據說林陸氏經常去書院給其父送飯,無意間與正在挨訓的林楓相遇,當時林楓被林父子打的齜牙咧嘴,逗笑了在門口偷看的林陸氏……
江南女子大多性子溫婉,賈史氏抱着林李氏的女兒林婉兒,笑盈盈說道:「林家多錦繡,就連着小丫頭都長得跟菩薩身邊的花童子似的。等過兩日我回去時,就把她搶回家去。」
「老太太說笑了,您身邊的這幾位孫女,哪一位不是國色天香,倒是讓晚輩今日看了個稀罕。」
林李氏年歲最長,挑着吉祥話與賈史氏說笑:「之前便聽說榮國府的老太君是個有大福氣的人,晚輩這次來京來,家裏的長輩說一定要去榮國府給您磕個頭,沾沾您的福氣。巧了不是,晚輩剛一進門,就沾到福氣了!」
「好一張巧嘴兒,與我那孫媳婦一模一樣。改日去府里坐坐,她也生了個丫頭,忙着管家脫不開身,否則你倆坐一塊,定像親姐妹一樣。」
屋子裏說的熱鬧,惜春的眼裏直直盯着林婉兒不挪眼。賈史氏招手跟惜春說道:「四丫頭當長輩了,帶你侄女去外面玩一會……」
……
晚宴過後,林錦並未休息,而是把林樞叫到身旁,仔細詢問了這一年多年的經歷。
雖然南北通信不絕,但林樞多是報喜不報憂。林錦剛出發不久就從邸報中得知了林樞受傷的消息,當時差點沒嚇暈了過去。
林樞與他血緣差的是遠了些,可他終究是林家人,而且是林家現在最有出息的後輩,將來的林家族長。
當年他挑選出來的林如海死在了揚州,如今要是林樞再出什麼意外,好不容易崛起的林家又將沉寂上好多年。
如今正值大變之時,各大家族都在預備着重新瓜分大變後的江南,他那一輩的兄弟都沒什麼出息,錯過了隆盛年的機會,這一次林家絕對不能再錯過了。
當林樞將自己這一年多的經歷完完整整的講述了一遍後,林錦的臉色十分憤怒。
「欺人太甚!舊仇田新仇,我這就寫信回南,讓老三他們斬斷王家在蘇州的手腳,金陵咱們是沒辦法,但他家在江南的產業一個也別想好過。反正都撕破臉了……」
「叔公,不急着一時!」
林樞連忙勸道:「這段日子京城的情況有些詭異,孫兒感覺怕是要出大事。這個時候,宜靜不宜動。」
「王子騰這個人我了解的不多,當年王公在江南任職,與咱們家關係不錯。王家三子中,王子朓為人熱忱,頗有才幹。當年若不是王公病逝,他因守孝錯過了秋闈,說不定王家也能出一位進士改換門庭。」
林錦回憶着舊事,說起了金陵王家的事情:「說來奇怪,王子朓守孝結束後並未繼續進學,承襲了王公留下的武職去了遼東。可不到兩年就莫名戰死在了錦州……」
「沙場上刀光劍影,誰都不能保證能活着回來。叔公,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林樞不解的問道:「不說別人,先祖當年不就是在漠北馬革裹屍,咱們家在沙場上都不知道犧牲多少人了。」
「傻小子,錦州重鎮,駐守三萬重兵,王子朓當年雖說只是指揮同知,可他還是王家的家主呢。身邊最起碼有五百親兵,卻在外出巡城時被韃子一箭射死,過後連兇手的一絲痕跡都找不到,你說奇怪不奇怪?」
林錦拍了拍林樞的腦袋,給他解釋道:「更奇怪的是,王家突然推了王子騰上了前台,甚至將本該是王子朓之子的武略將軍的散官給了王子騰,這才讓他在數年之間,一躍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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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喵喵,今天喵的加班到了七點多,差點來不及碼字了。
唉,又一次鴿了,先更了這裏,明天再繼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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