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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休養所的門口,江千凝踩了一腳剎車,車子停在了不遠處。江千凝雙手握着方向盤,看着擋風玻璃後面陽光照射下的水泥飾面,深吸了一口氣。
她轉頭,愣住了。
梁傲晴死死地握着拳頭,眉頭緊鎖着,盯着自己的大腿褲子,抿緊了嘴唇不讓自己哭出來。那模樣,像是承受了天大的委屈和壓力一般,江千凝的心一揪,鼻息間竟有苦澀的味道。
愛自己,應該是梁傲晴這輩子最辛苦的事情了吧?
江千凝忍不住撫摸着梁傲晴的臉頰,指尖順着她好看的弧度,撥開散落在臉上的碎發,溫柔至極。
「凝凝,你為什麼要帶我來這裏?到底,到底你要……」梁傲晴不懂,可她不得不勇敢地抬起頭對上江千凝的雙眸。
只需要一剎那,她就可以敗在江千凝的手裏。
江千凝的眼神沒有游移,有的只是無奈到極致的嘆息。就這樣的眼神讓梁傲晴甚至內疚到覺得是自己讓江千凝痛苦至斯。
「大概是因為我可能做不到他期待的那個樣子了吧。」江千凝的話淡淡的聽不出裏面的情緒,她似乎又回到了那個清冷理智,什麼事情都運籌帷幄,胸有成竹的模樣。仿若昨天那個失聲痛哭,崩潰流涕的人並不是她。
「你說什麼?」梁傲晴驚呆了,不禁驚呼出聲。
「不相信麼?我也不敢相信,我竟是這麼想的。」江千凝的眼眸變得深邃,笑容里滿是無奈,目光掃向梁傲晴,裏面有疲憊有絕望有倦怠,卻還有一絲小小的火苗在微弱地燃燒,火焰溫柔地跳耀,像是怕燒傷梁傲晴一把,只敢溫溫地閃爍着。
她自己也不相信。其實梁傲晴並不是她的理想型,這一點她沒有告訴梁傲晴,但是梁傲晴心裏肯定也懂。沒有一個人,哪怕是男人都會有脆弱的時候,更何況獨自扛了這麼多年的江千凝,她也希望有個肩膀能夠依靠。
顧清宇恰恰還真的就是她曾經幻想過的理想型。
可是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當梁傲晴出現的時候,江千凝就覺得自己的劫數到了。她和自己幻想的模樣完完全全地不同,可是喜歡了就喜歡了,和不喜歡的理由一樣沒有理由。
或許,她才是最自私的人,這段複雜關係里最自我的人。江千凝笑了起來,眼淚又涌了上來。
「你要告訴他我們之間的關係嗎?」梁傲晴握住了江千凝冰冷的指尖,然而她卻無法溫暖到她,因為她也冰冷如鐵。
「不,我沒有那個打算。我只是要告訴他,我無法為了伊夫林,犧牲掉後半輩子的幸福。」江千凝的語氣沒有什麼力度,可是話中的內容卻讓梁傲晴感覺到了千斤之重。
她的凝凝選擇了自己?是這個意思嗎?
梁傲晴生怕自己聽錯了,直愣愣地盯着江千凝的目光,如果江千凝在說謊的話,那她寧願從沒有聽到過這段話。
「凝凝,你……」似乎幸福來的太突然了一點,梁傲晴竟然反應不過來。而這個幸福的直覺,竟然那麼不真切,不真切到讓她覺得這只是個馬上就要醒的美夢。
「我希望你在場。別緊張。」江千凝的難過依然被她鎖了起來。梁傲晴雖覺得萬分溫暖,甚至有些感動。這就是她擔心了很久最完美的答案,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梁傲晴卻像是如鯁在喉,抓不住內心那飄忽的念頭。明明是最想要的結果,梁傲晴甩了甩頭,面色凝重。
直到很久很久之後,她才知道,是江千凝對所有人一起關上心門的那個表情,讓自己疼得無法翻身。她並不是選擇了梁傲晴,而是選擇了桀驁一身。
江千凝不再看她,將車繼續開到了停泊的地方。那是江千凝的專位,每次她都會提前預約,然後看護人員會帶着江立成下來,坐在綠蔭上,等她到來。
今天也不例外,車一停下,就看到了不遠處的小躺椅上,江立成手指有規律地敲着椅子的扶手,背影說偉岸不偉岸,說頹廢不頹廢,就像一個游離在世俗之外奇奇怪怪又不突兀的中年男人。
梁傲晴跟在江千凝的身後,亦步亦趨,往江立成的方向走去。腳步輕緩,腳下的小草被壓完了枝葉,或許在強大的外力之下,你永遠不得不低下高傲的頭顱。
「爸。」江千凝喊了一聲,聲音里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你來了。」江立成沒有馬上回頭,而是又敲了幾下,才緩緩轉過頭,然後看到了站在江千凝身後的梁傲晴。老練而縹緲的眼神里並沒有出現任何的波瀾,並不奇怪,從不帶人來見自己的江千凝有一天竟然會帶着梁宏遠和張言惜的女兒來見自己。
似乎有一種讓人尷尬不安的氣氛在三人之間瀰漫開去。
「她是?」江立成例行慣例一般開口問道。
「梁叔叔和張阿姨的女兒梁傲晴。」江千凝沒有遲疑,一字一句地說道。可是梁傲晴卻清楚得很,江千凝的指甲都快要嵌到她的掌心裏去了,若不是包包擋住了視線,梁傲晴幾乎能看到那細肉被狠狠地擠壓。
「叔叔好。」
「哦,你好。」江立成的眼眸凝滯了一下,轉而看向江千凝,裏面有些打量,卻又不明顯。
「很久沒來了。」江立成對這個女兒算是放養,當然他也沒有那個心思去管這個女兒。也正是因為江千凝爭氣,所以他現在過着相當舒心的生活。
「是啊,爸這些日子過得還好嗎?」
「還不錯。聽說你要結婚了。」江立成的語氣和目光里都看不出異樣。只是年邁的手微微抖動了一下。或許,江千凝連這樣的大事都並無和自己商量的意思,也有些許落寞在吧。
「聽誰說的。」江千凝愣住了,要知道,這件事情自己不可能宣揚,而外界也不過是有自己和顧清宇的八卦緋聞,但結婚一事絕不可能隨隨便便傳到江立成的耳朵里。「爸是因為這件事情才找我的嗎?」
「是啊,女兒要結婚,我卻一無所知。自然要問你一下。」
「我沒有要結婚。」
「那看來是誤傳咯?」
「爸爸是從哪裏聽到的?」江千凝的呼吸有些不那規律,梁傲晴站在一旁,尷尬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只好什麼都不說,直愣愣地看着一來一往的父母倆。
「一個自稱你丈夫的男人來告訴我的。我還以為我要抱上孫子了。」江立成並沒有隱瞞。那天他雖然喝了不少酒,但到底是江千凝,自己女兒的婚姻大事。他不至於老糊塗到那樣的地步。
「我看小伙子人還不錯。」江立成見過顧清宇,談吐之間,顧清宇確實有讓人欣賞的地方。
「他是在美國救我的那個人。」江千凝深吸了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的語氣平穩一些。「他用公司威脅我,讓我嫁給他。」
「威脅你?」江立成這才表情慢慢有了一些變化。他敏銳地看了一眼梁傲晴,哪裏還有半點遲緩老人的徵兆,仿若突然精明了起來,目光也變得有了一些戾氣。
「是的,如果我不嫁給他,他有那個本事毀了伊夫林。」江千凝說出了實情,她預計不了江立成的反應,卻也不想因為他的反應而改變自己。或許做久了聽話的乖乖女,也會想要叛逆地掌控自己的人生吧。
「那麼你選擇……放棄伊夫林。」江立成並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句。語氣里並沒有疑問,只是停頓了一會兒。
「是的。對不起,我可能讓你失望了。我技不如人,而且他人品有問題,絕不是我的良人。」江千凝低下了頭。她和江立成的關係並不像一般的父女那樣親密,反而隔閡頗深,但即便如此,他依然是江千凝最親的親人。
「我不失望。」江立成滿不在乎地笑笑,伊夫林對於江千凝來說是媽媽留下的唯一的財產和心血,對自己來說卻不一樣,那是他和他們三個人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我的女兒我還不了解嗎?你是我和子伊的女兒,怎麼可能不自私。這筆買賣不划算,所以割捨掉伊夫林。難不成還會因為愛嗎?」
江立成的自嘲鋒利如劍,嘲諷的笑意飄散在空氣中,卻刺在江千凝和梁傲晴的心上。
江千凝睜着碩大的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江立成。這是她的父親嗎?他清明的眼睛分明告訴自己,他什麼都知道,就連自己的後手他都知道。詆毀自己,詆毀母親,詆毀女兒,他似乎已經習慣了傷敵一萬,自損三千。那種疼痛反而成為了他的日常。
江立成是看着梁傲晴說的這句話。
難不成還因為愛嗎?
梁傲晴,你不應該動搖的!
梁傲晴的呼吸凝滯在了胸口。她不知道該看向誰。她見識過江千凝的痛哭流涕,見識過她的溫柔可人,甚至見識過她的激情四射。江千凝還為了自己放棄了伊夫林,可是,她竟然還是沒有把握,江千凝是愛自己的。
「爸,我希望你收回對我的全權委託。梁傲晴代理了梁叔叔的那部分股份。所以如果你答應的話,馬上可以交由律師處理。這樣,趕在他因為我而傷害伊夫林之前,你和傲晴可以站在我的對立面,辭退我作為伊夫林的總裁,讓伊夫林對外界和我們的投資商有一個交代。」
江千凝語氣平穩地說出了這段話。梁傲晴愣住了,江千凝是有多少的深思熟慮,才能在近乎崩潰的情況下做出這樣最理智的決定。
她為什麼希望自己在場?
梁傲晴睜大了眼睛在這樣絕境下還步步為營的江千凝,陌生地完全不像她所認識的江千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