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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嫣說到做到。她說明日就明日,絕不會再推後。
謝殞了解芙嫣,所以他很清楚事情再繼續下去會變成什麼樣子。
他從未像現在這樣急切地想要達成過什麼。
他總是溫文爾雅,君子如玉,對什麼都淡淡的,從來沒有過什麼真正的欲望。
若非要說有什麼強烈想要得到的,那便是死去。
從離開洪荒開始,他便迫切地渴望死去,體內總是來不及煉化的污穢和天道的反噬更是讓他每活一日都備受折磨。
他將芙嫣拋下,讓她一個人待在丹房,而他則站在天幕宮看着陣眼裏的金烏神木,想到她誤入洪荒裂隙那次,明白了她當時本來是要去做什麼。
原來從那個時候她就已經打算好了一切。
他幾次出手想要摧毀陣眼,可在眼下這種情況這麼做,無疑是讓芙嫣的傷勢雪上加霜。
比起讓她傷勢加重,好像將一切挽回正途更重要一些。
受傷了,可以治。
失了修為,可以再重修。
他會幫她。
但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沒辦法挽回了。
謝殞這樣的人,總會是眾人皆醉時唯一清醒的一個。
哪怕他這次成為了當事人,也不會出現什麼身在其中難以明晰的情況。
可他前後遲疑三次後,還是下不了手。
他額頭薄汗,像陷入了什麼危機六界的困局中,躑躅不前,猶豫不決,狠不下心。
他一遍遍在自己心裏說沒關係,無妨的,他會傾盡所有去幫她的,會讓她比之前更好,所以……
他終於抬起了手,靈力匯聚在指尖,緊閉雙眸打在陣眼上。
丹房裏,芙嫣猛地吐了一口血,剛剛好一些的身體再次衰敗,心口三顆血痣火辣辣地疼。
她當然知道這是怎麼了,她白着臉,不意外也不生氣,反而笑了起來。
看看手心的血,上神之血混雜着極淡的金色,比謝殞的要少許多。
就連血也在變相告訴她,他們的差距有多遙遠。
芙嫣撐着身子勉力站起,也沒收拾自己,只隨意地一抹嘴角,面無表情地轉瞬到了天幕宮。
她靜悄悄地站在那,注視着背對着這裏的謝殞,一次沒有將陣眼打碎,是因他靈力恢復得還太少,但沒關係,一次不行,可以多來幾次。
他神思不屬地第二次揚起手,在指尖匯聚靈力,卻再也沒能動手,像只是在頹然無力地發呆。
風乍起,吹動他寬大的衣袂,他突然意識到什麼轉頭望了過來,四目相對,他手僵住,指尖靈力頓時消散。
芙嫣站在不遠處,什麼都看見了,卻不說話,也沒過來阻止。
她就那麼看着他,安靜極了,連呼吸好像多沒有了。
她身上都是血,之前服下丹藥好了一些的身體又糟糕了起來,嘴角還在不斷沁出血來。
她一點都沒將這些放在心上。
不去擦拭,任由血低落在衣襟上,地上,啪嗒啪嗒,好像要流干一樣。
她散着發,鴉羽般的長髮被風吹亂,眉心紅玉比她的血還要紅。
她突然揚起嘴角笑了一下,笑得嘲弄,笑得謝殞所有決定在這一刻被澀然淹沒。
他瞬身而至,緊蹙眉頭用衣袖去幫她擦拭唇邊的血跡,並不意外地被她躲開。
真正讓人意外的是她開口說的話。
「繼續。」她看着陣眼的方向,「我有攔着你嗎?回去,繼續。」
她抬手,明明身高比他矮,可當她抬起手掐住他下巴的時候,氣勢完全不輸。
「不如我借你一些靈力,讓你再重新試試。」
她脅迫他回到陣眼旁邊,往地上一壓,傾身跟過來,真的朝他手裏送入靈力。
哪怕她身受重傷,可她沒有被壓制靈力,源源不斷的靈力送入他血脈里,她執起他的手,迫得他不得不對準金烏神木。
一道金光打下去——沒有擊中。
千鈞一髮的時刻,謝殞強硬地轉開了角度。
靈力落在一旁的地面上,轟隆一聲,玉階破碎,煙塵四起。
芙嫣是真的毫無保留,真的在幫他嘗試毀掉陣法。
謝殞有些錯愕,她望着地上絕大的坑洞慢條斯理道「為何轉開?我又不會因此而死,若能將一切終止在此刻,那我受些傷也不要緊啊——你不就是這樣想的嗎?」
謝殞廣袖下的手握緊了拳,芙嫣說的的確該是他心中所想,但這一切在看見她之後全都不一樣了。
「別說了。」他開口,聲線低而沙啞,帶着瀕臨破滅的輕顫。
芙嫣輕笑「怎麼,帝君能做,我卻不能說嗎?」她斜睨他,「謝殞,我佩服你,我雖然嘴上咄咄逼人,可至今也還沒真的對你做什麼。可你不一樣。你看上去對人人都慈悲溫和,唯獨對我,那樣狠。」
「……但你也沒錯。」她話鋒一轉,「我對你來說褻瀆者,你是受我迫害的一方,用些手段擺脫我無可厚非。」
「別說了。」他抓住她的手,替她擦去嘴角還在冒的血,「別再說了。」
芙嫣看了看他手指上屬於自己的血,譏誚道「你現在這樣又是什麼意思呢?我真的不明白你,現在也不想明白了。」
「我得告訴你,哪怕你剛才沒轉開,陣眼也不會碎,除非我死。」
她逼近他,極其認真,毫無表情。
「我與陣眼神魂相連,這是我自己多加的一重保障——除非我死,謝殞,否則你別想出去。」
「走到這一步,我已經不可能主動解開陣法了,你要出去,那就等靈力恢復後殺了我,陣法自然會毀。」
「只不過,在你真的有能力殺了我之前,恐怕一切得先遂我願。」
等遂了她的願,他還有沒有機會殺她就另當別論了。
「好好在這裏等我。」
芙嫣想到自己慘烈的樣子,終於有心收拾,慢吞吞地用了個清塵訣。
鮮血消失,衣衫還有些亂,髮髻也沒梳理,但這不重要了。
「我需要準備一下。」她掐指算了算時辰,「你還有最後兩個時辰。」
這最後兩個時辰結束後會發生什麼,她無需過多贅述了。
芙嫣化作一團金紅色的光消失,十重天安靜下來,謝殞始終站在那,指腹捻過上面屬於芙嫣的血,血腥味充斥在鼻息間,想到他做了什麼,想到她出現時那副模樣,他閉了閉眼。
芙嫣後面說了不少話,他都沒再出聲,現在也沒有開口的欲望。
他緩緩放下手,看着天幕宮上璀璨的星宿,想到之前開啟天地鏡看到的那短短的百年,天地太平,不見六界何處有衰敗異常之色。
如此算來,不管兩個時辰後會發生什麼,能不能發生什麼,都不會在這百年之間妨礙到天地興衰,六界太平。
謝殞愣了一下。
他突然意識到,他已經在為即將、可能會發生的一些事找理由。
仿佛只要不影響到六界太平,哪怕——
這不是好兆頭。
-
芙嫣離開了十重天,但沒有完全離開。
她只是待在陣法之外謝殞發現不了的地方,安靜地像一株紅色的曼珠沙華。
她說要去準備什麼,其實也沒什麼可準備的。
手中化出香塊,即便還沒點燃,香塊的氣息已經很濃郁了。
她輕輕嗅了嗅,雖然濃郁但並不嗆人,帶着一絲淡淡的甜味,很好聞。
她拿着香塊在這裏站了一個時辰,帶着它回了陣法內,直奔謝殞的寢殿。
他的寢殿並不似其他天族上神那樣奢華。相反,這裏面積不大,裝飾樸素,入目之處不過白與暗兩色,就他的人一樣,君子端方,非黑即白。
芙嫣將香塊放入香爐,用龍焰點燃,淡淡的香甜氣息很快瀰漫在殿內。
她站起身,甩了甩散亂的長髮,理了理單薄的紅裙,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
天幕宮。
謝殞如有心靈感應,在她出現的剎那便轉過了身。
她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朝他伸出手,嘴角噙笑道「謝殞。」
他靜靜看着,看她紅唇輕啟,聲音慵懶道「我來接你了。」
她將「接」這個字念得纏綿悱惻,繾綣極了,仿佛說不是「接」字,而是「要」字。
謝殞雪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沒有抗拒,沒有順從,仿若一片雪原清寂空茫,寒意濃烈。
春雪凍梅一樣的神,往日裏還會收斂的死氣傾瀉而出,傀俄若玉山之將崩。
芙嫣不在意他的態度如何。
她上前,手放在他肩上,眨眼間將他帶回了寢殿。
寢殿裏燃着香,香甜的氣息一瞬間鑽入鼻息,謝殞微微凝眸,神色終於有了一些鬆動。
芙嫣站在床榻邊,他卻立得很遠,相較於她想像中他可能會有的反應,他看上去很平靜。
他甚至拉開椅子,平平穩穩地坐在上面。
芙嫣看過去,明珠色下,他端坐着,廣袖掩手置於膝上,微風吹動他長及小腿披了滿肩的黑髮,明暗交雜間,充滿了瀕臨破滅的美感。
「恨我嗎。」她問,「是不是特別恨我,特別後悔三千多年前要去參加我的生辰宴。」
謝殞垂眸低語,這一幕竟有種奇異的溫順。
「若能回溯時光……你我確實最好從未認識過。」
芙嫣笑了一下「可惜回溯時光這樣的事只存在於傳說中,沒聽說過有誰真的可以辦到,哪怕是你恐怕也不行。」
謝殞沒有否認。
「恨我也沒關係。」芙嫣抬起手,手指彎曲,他整個人朝她掠去,「恨不得我死,恨到永遠無法忘記我,忘記這一天,聽上去也不錯。」
她掐住他白皙的頸項按在雪白的絲被上。
他烏髮鋪滿絲被,黑與白的極致反差,美得驚心動魄。
「階下囚。」她滾燙的手勾勒着他的臉部輪廓,紅唇譏諷地吐出刺耳的稱呼。
謝殞忽的抓住她的手「我不恨你。」
芙嫣甩開他的手「我管你恨不恨?現在說這些很沒意思,我們來做點有趣的事情吧。」
「芙嫣。」謝殞看着她,明明是弱勢一方,但看起來依然風儀斐然,「你覺得這種事,我若不願,你自己一個人可以嗎。」
芙嫣的年歲在天族中算是非常年輕,在這種事情上她其實不該懂那麼多,但她就是懂。
她輕蔑地支起身子「就是因為這個,你才到了這個時候還這麼從容?」
她眼神又冷又艷,神女墮落的樣子刺激着他心底最敏感的那根神經。
「那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在你的寢殿燃香?」
謝殞的身體陡然繃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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