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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大姐躲在暗處,看到這一出飛筷入肉的戲碼,心中喜憂交雜。墨子閣 www.mozige.com
喜的是:不用找別人,光是這個道人就足以掃平綺紅小築那些騷蹄子!
憂的是:這道人如此高明手段,該如何買他出手呢?對了,剛才他自報家門,卻是沒聽清他的道號,若是能近些就好了。
錢逸群端起水杯,微微抿了一口,剛才消耗的肝炁又補足了。他望向隆璇子,道:「你那符,拿來我看。」
隆璇子心中已經泛虛,面子上卻不肯低他一頭,道:「你且等着……」說着,右手比成劍指,左手符紙當空一撒,勅咒道:「九幽十類,聽我號令,拘魂奪魄,無有停留!吾奉陰山老祖敕令!」訣咒念畢,空中符紙正好飄落下來,被這靈蘊一激,朝錢逸群飛去。
錢逸群見識過了黃元霸的符法,心中暗道:這差別也實在太大,看來他不過是茅山小字輩。
心中略一存念,錢逸群手中一翻,從魚簍中取出李岩貢獻的無相扇,激發靈蘊,暴喝一聲:「米粒之珠!」一團靈光破扇而出,正是受到激發的金粉世家陣。這些金粉在言靈的加持之下,大得駭人,由粉塵而變米珠,將飛來的符紙撕得粉碎不說,更打向那個隆璇子。
隆璇子哪裏見過這等架勢,眼看一團金光閃爍的米珠飛來,連忙掏出八卦鏡,提起法袍袖一陣手忙腳亂方才將這靈蘊盡數揮散,卻仍舊被掃到了面門,火辣辣作痛。
這也是錢逸群山中領悟,給法寶配個口訣上去,借天賦言靈,威力能夠增加數倍。李岩當日用這扇子,靈粉只能揮出兩三步遠。今日錢逸群卻足足打出十步遠,尚且余勢未盡,鬧得隆璇子灰頭土臉。
只這兩手,整個觀柳廳里再無一人敢對錢逸群不敬。尤其是文光祖、張文晉帶來的幫閒清客,紛紛上前湊趣。這個說:「仙長好手段。」那個便更上一層樓道:「仙長〖道〗德高真,想必還有更好的手段。」一時間奉承阿諛之聲不絕於耳。
王守貞雖然不明就裏,但見自己的客人勝了,終究是臉上有光事。當下對弟弟道:「你平日裏總說為兄不外出走動,不肯結交能人異士。如今怎麼說?」王守忠也不惱,端起桌上的酒杯,走向錢逸群面前,躬身敬酒,道:「仙長果然好手段!」
錢逸群對他愛答不理,見隆璇子要走,輕輕一拍桌子:「站住!」
隆璇子已被錢逸群破了膽氣,整個人驚得一跳:「你待怎地!」
「剛才你問道人我是否敢接你的符。道人接了。現在輪到你了。」錢逸群說着,探身從旁邊文光祖的桌子上取了一支筷子。他道:「賊子,敢接道人一筷麼!」
隆璇子臉上火辣辣,額頭汗津津,背上虛汗一路濕透了中衣,強自提氣道:「今日逢我破日,諸事不順,便認栽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三年之後我再來討教!」他這說法也算是江湖公認的認輸宣告,又定了三年之約,照規矩今日的事便算了了。
錢逸群卻不是講個規矩的人。
「我只問你,敢是不敢!」錢逸群喝問道。
「三年之後……啊!」
隆璇子剛說出四個字,錢逸群手中木筷已經飛了出去,正扎在他肩窩,直至沒底。
「道人跟你說今晚的事,你跟道人說三年!去你姨死人頭三年!偏要惹得道人生氣!」錢逸群得趙監院真傳,面子上一副暴怒模樣,心中卻是波瀾不驚,暗暗偷笑。他罵道:「我再問你這狗才一遍,敢是不敢!」說罷,又從文光祖桌上取了一支木筷。
隆璇子左手虛按右肩創處,疼得腰都彎了下來,一頭冷汗,道:「你都已經射了……」
「打你姨娘一臉!剛才那是你惹道人生氣,不作數!」錢逸群捏着筷尾「最後再問你一遍,敢是不敢!」
隆璇子有苦難言,心裏苦得就和吞了黃連一樣,暗道:今日真是沒看黃曆,竟然惹了這麼個瘋子。
「不敢。」隆璇子終究是知道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為了一條小命,臉面什麼的都是天邊的浮雲。
「既然不敢,道人也不難為你。」錢逸群收斂了幾分怒色「且閉上眼睛吧。」
「什麼!」隆璇子渾身打了個冷顫「閉上眼睛!?」
「你既然不敢接,道人就允許你閉了眼睛。」錢逸群道「快些閉上,否則道人便扔了!」
眾人心中紛紛打鼓,暗道:隆璇子都已經討饒認輸,里子面子都給足了,你原來還要射他!這厚道人真當改名叫做霸道人!
隆璇子不敢再多言,若是惹得這瘋子不高信,身上難免又多幾個洞,白吃苦頭。他討饒似的望向王守忠,心道:我是你的客人,多少也要幫這個忙吧?
王守忠被隆璇子看得頭皮發麻,上前乾笑一聲:「哈,哈,哈,仙長好手段,大家都是佩服至極。今晚看在小可的面子上,便放過這位……野道士罷。」他掃了一眼隆璇子,心道:我叫一聲野道士,乃是為了討好這個瘋道士,你可得記住我的情。
「你是什麼……人?」錢逸群橫了一眼王守忠,出聲問道。
王守忠一愣,心道:他不知道我是誰麼?
再細細一品,錢逸群的問話在中間一斷,卻成了「你是什麼?」、「人?」這不是在罵他不是人麼!
眾人沒個傻的,都品出了這層味道,齊齊吸了。涼氣,暗道:這道人不是霸道,是真的瘋了!王家二公子,大司寇的嫡親兒子,你竟敢這般辱罵他?
王守忠吸了口氣,怒道:「道人就是如此修行的麼!」
「道人眼拙,故有此問,公子何必動氣?」錢逸群突然笑了起來。
王守忠卻怒氣更甚:「我兄弟好生款待你,可有不周?你如此辱我,也太過分!」
「正是因為賢昆仲待道人友善,故發此問。」錢逸群大笑着將筷子扔了出去,拍了拍手道:「敢問一句,人最寶貴的是何物?」
王守忠不知這道人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卻聽說過許多高人佯裝瘋癲點化世人的故事,當下不自覺地套在了錢逸群頭上,道:「無外乎性命。」
「正是。」錢逸群一點頭「性者,天性也;命着,生身也。我若取人生命,人皆以我為魔頭。偏偏有真魔頭,以邪術惑人,斷人慧命,殺人天性,這種人難道不該罰麼!」錢逸群手指躺在地上的隆璇子:「他為了騙點銀錢,毀了二公子的慧命靈光。須知,人與百獸的區別,無非這一點靈光而已。故而貧道問一句,二公子沒了靈光,還算人麼?」
王守忠一向不在乎銀錢。他爹若是放在三百年後,那就司法部代理部長,最高院院長,政治局常委……銀子對他來說只是一種金屬。
他在乎自己。
在乎自己的性,和命。
聽錢逸群說自己慧命靈光被毀,王守忠心中駭然,連忙打躬道:「小子無狀,唐突真人,敢問如何將這靈光補起來?」
錢逸群心中一笑,知道他這麼問,內心已經是信了。他道:「那是十分麻煩,不過你我有緣,且慢慢來。待貧道先解決了這個妖道的事。」
隆璇子剛才腿上又中了一筷子,躺倒在地,勉強摸出身上的金瘡藥止住兩個血洞。
錢逸群低頭看了一眼:「呦,扎到了?剛才那是無心之失,不作數。這樣,道人讓你也用筷子扔一下吧。」
隆璇子兩道掃帚眉一耷,哭道:「仙長繞過我吧!您說什麼都成。」
錢逸群見自己徹底馴服了這邪道,上前一步,抖開無相扇,護在胸口:「你出道以來,騙了多少銀兩?」
「這個……」隆璇子心中暗道:你就算再厲害,難道還能算得清這筆賬?別說你了,連我自己都算不清!
「五……十兩。」隆璇子怕死,卻也心疼錢,知道報出來的數字多半是保不住的,咬了咬牙,認了五十兩。
若說尋常街頭野道士,一年能騙個五兩也都算事業有成的。不過錢逸群卻是聽說過後世的那些信徒捐納供養神棍,都是數以百千萬計。以未來揣測眼前,這道人肯定也不止五十兩身家。
「很好。」錢逸群笑道「我便讓你用這五十兩來贖罪。一兩銀子一筷子,你願意出多少銀子?」
「我願意全出!」隆璇子連忙道。
「那你還欠九千九百五十兩。也就是九千九百五十筷子……有些累,不過道人替天行道,再苦再累也都認了!」錢逸群道。
隆璇子大哭道:「仙長,你就是把我剮了賣肉也不值那麼多銀子啊!」
王守忠上前道:「真人,這廝的確是個雲遊野道,一家一當都在客棧。雖然沒有萬兩之巨,三五百兩總是有的。」說罷,瞟了一眼隆璇子,心中怒道:光我這裏就哄了不止五百兩!竟然恩將仇報,毀我慧命,活該此劫!
「讓人送來贖罪。」錢逸群輕搖扇子,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
顧大姐在偷聽得零星對話,暗自揣摩,很快就悟透了,不由欣喜若狂,心道:看來這道人貪的是財!不過他這江湖術卻不比道術手段,真是稚嫩得緊,也只能哄哄王氏羊牯。
真正的江湖術中,哪能如此強取豪奪的?要的乃是人家死命送你,你勉強接納。錢逸群對於這道卻不甚瞭然。這也不能怪他,百色人等,各行其道,哪有人門門精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