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居住的院子,已經是半夜,所有的燈光都熄滅,悄靜一片。
謝傅身上汗糊糊的,很想洗個澡,又不想驚動其他人,便直接脫了外衣,在院子中間打起井水直接沖洗。
或許是被水聲驚動到了,西廂的屋子很快亮了燈火,屋門打開,伊藍衣裝整齊走到院子中間來:「這麼晚才回來,發生什麼事了嗎?」
伊藍這麼快就走出來,顯然是一直沒睡,在等他回來,謝傅笑了笑:「沒事,你一直沒睡嗎?」
伊藍嫣然一笑:「或許已經習慣了,身邊沒人睡不着。」
說着撿起謝傅脫下的衣衫輕嗅一口,調侃笑道:「好濃好香的女人味。」
這算是被捉個正着嗎?不知為何,謝傅卻沒有半點擔憂,直接應道:「是秋如意。」
「朱門明月秋如意嗎?」
謝傅點頭。
「秋大家怎麼會在這裏?」
屋門打開,昨日負責伺候她起居的女婢正在打掃房間,見秋如意回來了,欣喜說道:「秋小姐,你回來了?」
少癲啊,如意多謝你了。
留足銀兩,請青樓媽媽好生照料杜川,大清早就回府去。
婢女應道:「我大清早打水過來,就發現秋小姐不在房內。」
想到這裏,伊藍嫣然一笑:「不知道哩。」
秋如意微笑:「萍姐,有勞你了,大清早就來給我打掃房間。」
伊藍心頭一顫,來大觀國的二十年,她無時無刻都思念着歸鄉,可這一刻卻不舍矛盾,因為她在這裏有了羈絆。
寫完之後又激動興奮立即前往秋如意下榻的院子,剛進院子卻又緊張忐忑起來,這般會不會唐突了點。
直奔書房,懷着激揚的心情給秋如意寫了一封情書,委婉的表達了對秋如意的傾慕之情。
看向謝傅,她可以留下來,為謝傅留下來,可以什麼身份留下來,皇后娘娘麼?自是不成。
伊藍微笑:「先回屋穿上衣服,不要着涼了。」
在忐忑間不知不覺的走到秋如意的房間,卻見房門打開,有個女婢在打掃房間。
昨晚的情景有些模糊,她只知道自己就像火山爆發一般,無比瘋狂的將積攢了二十多年的烈焰全部澆灌在謝傅的頭上,而這位相識多年的老友,無論承受多麼激烈的衝擊都緊緊的抱住她,護着她。
謝傅走到伊藍跟前:「現在的局勢只有一條路可走。」
想來也是,這倒也免去與她直面相對的緊張尷尬,謝禮進入房間,房間裏殘留着秋如意身上的香氣,光是嗅着就讓人陶醉心悅。
在回下榻的院子,秋如意一直想着如何寬慰謝傅,免得他心懷芥蒂,以後連朋友都當不成。
想着,秋如意又心疼起謝傅來。
謝禮訝道:「走了嗎?」
伊藍輕輕一笑:「那也是情理之中。」
謝傅早為人夫,當然沒有什麼男貞了,但是秋如意深知謝傅為人,從某種意義上,她確實奪走了謝傅某些東西,一個男人的君子,或者一個已婚男人的忠誠
身下火辣辣的刺痛,卻清楚那是真實發生過。
正在打掃房間的婢女見了,問了一句:「少爺,秋小姐回來見了這封書信,我應該怎麼說?」
謝禮與杜川在秦樓過夜,這也是他第一次在青樓過夜,這一夜也改變了他對青樓的刻板印象,這個地方風雅並非藏污納垢之地。
謝傅輕問:「伊藍,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她是秋國師的徒弟,我想她到來是為了監視你我的行蹤吧。」
我知道這並非你所願,你只是想幫助我,對嗎?
掃望左右,謝傅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再看自己衣裝整齊,昨晚就像做了一場夢。
她的心情與其她失去貞潔的女子完全不同,並沒有太多的失落,反倒是奪取一個男子男貞的愧歉。
室有仙姝則成仙闕,將書信壓在桌上。
想到這裏,秋如意心中溫暖無比,競生愧疚,也不知道他會不會以為我只把他當做發泄的工具。
謝禮淡道:「你就說我留下來的就好。」
少癲啊,辛苦你了。
「這是應該的,對了,秋小姐,你一大早就起哪裏了?」
婢女笑道:「秋小姐優雅有禮,不會不告而別吧,應是在府內散步。」
謝禮錯愕問道:「秋小姐呢?」
「好」
或許你還會覺得對不起我吧
秋如意在荒屋醒來,只覺一輩子從來沒睡過如此舒服的一個覺,全身輕鬆脫胎換骨一般,連骨頭都是酥融融的,也第一次感覺做人真好,人生充滿色彩。
如果他們兩個要雙宿雙飛,只能在異國他鄉,可傅在這裏有家人朋友,怎能讓他放棄一切,隨自己而去。
「我睡眠比較差,經常天一亮就醒了。」
婢女見秋如意滿臉榮光,笑道:「秋小姐,我見你氣色紅潤,昨晚應該睡的很好吧。」
秋如意點頭:「也不知為什麼,在這裏總是睡的十分踏實香甜,應是這裏處處皆是文華芳氣?」
婢女沒文化,聽不懂:「文華芳氣?」
秋如意笑笑不答,婢女恍悟:「我這就去給秋小姐打來清水洗漱。」
秋如意點頭:「萍姐,有勞了。」
坐下來,圓股剛剛碰到椅面,就像被一根針扎中一樣,不由呀的叫了一聲。
婢女聞聲停下回頭:「秋小姐,你怎麼了?」
秋如意有些尷尬,總不能說身下受了重催,余傷未痊吧,雖沒有用肉眼去細辨,也知道定是如剛剛含苞的花朵被摧殘得連花蕊都不堪輕風。
這也不能怪謝傅粗魯,從頭到尾都是她飛蛾撲火。
這時昨晚的情景又清晰幾分,他一直很溫柔,甚至小心翼翼,一副生怕弄傷到她的樣子。
少癲啊,你真是一個溫柔的男人。
「秋小姐?」
秋如意回神,突然瞥見桌子的書信,疑惑問道:「這書信?」
「少爺送過來的。」
秋如意驚奇:「是嗎?」
婢女點頭,然後離開。
少癲給我留書信幹什麼,想來是有什麼話不好當面說吧。
想來也是,本是知己好友,突然有了夫妻之實,換做是她,見面也是尷尬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看着這封書信,秋如意莫名有些緊張忐忑,會不會讓我當他的女人呢?
又或者是一份向她道歉的信,抑或是
與其胡思亂想,不如直接揭開真相。
打開書信的一瞬間,看見上面的字跡,秋如意就知道不是謝傅寫的,對於謝傅的字跡,她熟悉無比。
這是一封傾訴衷腸,表達對她愛慕的情書。
看到最後落款,秋如意卻是輕蔑冷笑,甚至有些不屑一顧。
一個馬上要成親的男人,卻是滿心思都是別的女人,這樣的男人讓人不齒。
謝禮雖然平庸,通過謝傅之口,秋如意對謝禮印象不錯,也對這個平庸男人懷有敬重。
這一封情書卻撕毀這個男人虛偽的外表,將骯髒的內心完全暴露出來。
謝禮昨晚陪杜川在青樓沾了一身脂粉酒氣,沐浴一番,正更衣換裝,門突然被推開把謝禮嚇了一跳,望去卻是採薇。
胡採薇直接走了進來,一臉欣喜:「謝大哥。」
謝禮見她一身布裙荊釵,原本清秀的臉頰更是曬得有些黝黑,腳下一雙繡鞋更是沾滿泥污,手裏拿着個布包不知道裝着什麼東西。
聯想到優雅高潔的秋如意,頓生嫌棄,爺爺說的沒錯,粗鄙的人永遠是粗鄙的人,我娶這樣的妻子,只怕會被人笑話。
語氣有些冷淡道:「進來怎麼不敲門?」
胡採薇俏皮一笑:「着急見你嘛?」人直接朝謝禮走近過來:「謝大哥,你看我給你帶來什麼?」
謝禮看見乾淨的地面上留下泥污腳印,眉頭一皺:「先出去再說,我在換衣,你這般闖進來,成何體統。」
「哦,那我先出去。」
胡採薇行到門口,突然回頭:「謝大哥,你是不是遇到什麼煩心的事,可以告訴我啊,或許我能幫到你。」
「沒有。」
謝禮十分冷淡,走上去把門掩上,換上一套爾雅的衣裝,又對着鏡子梳頭髻發,插上一支男簪,看着鏡子中溫潤如玉的貴公子形象,十分滿意。
門打開,胡採薇看見煥然一新的謝禮,哇的一聲,不吝讚美道:「謝大哥,你真英俊!」
這話落入謝禮耳中卻感覺低俗無比,哪有女子這般對男人說話,簡直輕浮,冷淡道:「進來吧。」
謝禮還未坐下,胡採薇先坐了下來,抬起衣袖抹了頭上的熱汗,為了烘出好茶來,她昨晚一晚沒睡,茶剛出爐,就趁着新鮮着急給謝禮送來,巴不得謝禮見了能誇獎她幾句。
謝禮見了,心中卻是暗忖,連點禮數都沒有,私底下倒是沒有什麼,若在人前都把我的臉都丟盡了。
本來對胡採薇還有點愧疚,此時卻覺得這事不能拖了,今天就要說個明白,自己也可以沒有負擔,全力追求秋如意。
秋如意這種優雅有才的女子才是我謝禮要娶的女子。
謝禮剛剛坐下,胡採薇就把布包遞上前去:「謝大哥,你要的綠陽春,剛剛出爐,我就給你送來,這是最好最好的綠陽春,比上回送給傅大哥的都要好。」
胡採薇以前也叫謝傅謝大哥,為了區分出來,後來改叫傅大哥。
謝禮把布包推到一邊去,神情有點嚴肅道:「採薇啊,有些事,大哥今日要跟你說個明白。」
胡採薇也從謝禮的神情中感受到發生什麼事,關切道:「謝大哥,你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你跟採薇說,看我能不能幫到你。」
謝禮微笑:「也算不上麻煩,你倒是能幫到我,就不知道你願意不願意?」
「謝大哥你說,只要能幫到你,我一定不會推辭。」
聽胡採薇應得如此爽快,謝禮心頭竟逸出一絲竊喜,緩緩說道:「採薇,我們還是當兄妹吧。」
胡採薇一懵,然後整個人將僵住了。
謝禮心中有點擔心,輕喚一聲:「採薇。」
胡採薇這才回神,勉強露出笑容:「謝大哥,你說什麼呀,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你了解我,我從來不開這種玩笑。」
謝禮說着,有些心虛不敢去直接胡採薇的眼神,移開目光:「採薇,這些天我發現我對你沒有太多的男女之情,更多的是兄妹之情,既然我不愛你,就應該放了你,趁我們兩個還沒有成親,一切還來得及,謝大哥我也是思前想後才作出這個決定」
謝禮平靜的解釋箇中原因,發覺胡採薇沒有回應,望去才發現胡採薇雙眼已經滾滾流出淚水,有些黝黑的雙頰多了兩道溪流。
這可把謝禮嚇了一跳:「採薇,你怎麼哭了?」
胡採薇傷心到說不出話來,抬起兩隻髒兮兮的衣袖輪番抹去自己的臉上的淚痕,只是剛剛抹去,眼裏的淚水又沖刷下來。
謝禮見她越抹越髒,都變成一隻小花貓了,於心不忍,伸手要給她擦淚,猛地又把手給縮了回來。
嘆氣說道:「採薇你別哭了,我們結拜成兄妹好麼,以後我們還是親人,你隨時都可以到府里玩。」
胡採薇感覺自己被施捨一般,強烈的自尊心和驕傲,讓她噗的一聲,勉強露出笑容來,抽泣着說道:「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如何回去與爹娘交代。」
謝禮忙道:「你放心,伯父那邊,我來跟他們說,你我結成兄妹之後,你爹娘也是我爹娘。」
「再說吧,謝大哥,這是你要的茶葉,我先走了。」
謝禮看了桌面的布包一眼,又看了胡採薇黯然的背影,心裏也不好受,猶豫着,胡採薇已經走遠。
胡採薇快步走出院子,剛剛忍住的眼淚立即又流了下來,看見前面有人走來,立即躲了起來。
緩了好一陣才控制住悲傷的情緒,止住眼淚了,緊接着又抹乾淨自己臉上的淚痕。
覺得差不多了,才從隱蔽處行了出來,剛走沒一陣子就遇到一個僕人,笑着打招呼:「採薇姑娘,恭喜啦。」
胡採薇勉強露出笑容:「多謝啦。」
腳下加快腳步,想趕緊離開這裏,回去要如何跟爹娘說呢,左鄰右舍都已經知道我馬上要嫁入謝家了。
一想到左鄰右舍的嘲笑和顏面無存的爹娘,胡採薇心中越發委屈,目眶又紅紅的。
滿腔委屈卻沒有一個人可以傾訴,恨不得眼前有一條河,直接跳下去,一了百了,什麼都不用想。
突然聽見前方有交談聲,胡採薇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樣不能讓人看見,連忙又躲了起來。
兩人經過的時候,聽她們說二少爺回來了,胡採薇立即精神抖擻起來,我若做傻事,傅大哥定是狠狠臭罵我一頓。
想來這裏朝謝傅居住的院落走去。
「傅大哥!傅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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