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個倒打一耙,好計策啊!」這次,連蘇澈也忍不住拍手稱讚,他真是對宋汐的奇思異想越來越有興趣了,忙問道:「第二個法子是什麼?」
風宸和寧璟也都含笑看着她,前者素來知道她的能耐,寧璟卻驚訝於她對政治的敏銳。
宋汐賣了個關子,「這第二個法子,我相信在座也有人想出來了。」
她的視線有意無意地在風宸和寧璟面上梭巡。
兩人也很給面子地開口,異口同聲道:「天命所歸!」
語罷,兩人一愕然,隨即相視而笑,這默契!
「不錯!」宋汐點點頭,「所謂天命所歸,也就是採取一些特殊手段,讓天下人認為,風宸才是真命天子。」
宸宸是自己教養出來的,他的本事自己清楚,但這個寧璟,可真叫她吃驚,政治思維如此縝密,一點也不像個江湖郎中啊!
「英雄所見略同。」蘇澈是想不出這等主意的,真心佩服,也就不吝讚揚。
風宸沉吟道:「何不兩種手段結合在一起。」
寧璟眼睛一亮,「此法可行。」
宋汐笑,「這個可以有,不過師出有名的法子有了,具體再另行商議,接下來我們來談談兵馬問題。區區二十萬兵馬,借青峽易守難攻的地勢,守住青州可以,打出去,難。」
蘇澈道:「招兵買馬就不行了!」
寧璟斜他一眼,「你說的簡單?太平盛世的,誰沒事兒願意捲入戰爭。現各*隊都是現有的,就算招兵,也大多是以國家的名義,且數量有限。如今形勢敏感,帝都那邊,也不會允許你明目張胆地招兵,可說是困難重重。」
「阿璟說的不錯,兵馬確實是個大問題。」風宸略一點頭,又將目光看向宋汐,眼中閃爍着信任的神采,「汐既然提出了這個問題,可是想到了什麼好辦法?」
宋汐一笑,神色又恢復成先前的認真嚴謹,「青河在內地接收幾條支流匯入,夾帶泥沙,經常淤塞河床,引發洪澇災害。四年前,位於青河下流的青州便受此影響。當時,只淹了青州個幾個縣城,卻已經讓受災地區的百姓苦不堪言,鬧得青州人心惶惶。」
蘇澈皺眉,「你說的這是洪澇,與招兵有什麼關係?而且,四年前那場災害,阿宸解決的很好,也沒有遺留下什麼問題。」
風宸只顧看着宋汐,「汐,你繼續說。」
宋汐點頭,「我要說的招兵,和洪澇大有關係,在青州流域,六歲必有災荒,十二年必有大饑饉,這是經過具體統計的。」
當初,她曾研究過一段時間的地緣政治。
「每到災荒之年,夏季三個月內,降水量為全年降水量的百分之八十,霂雨成災,終成大患。反之,一年避開另一地區,當地又必乾旱。全國有一半的地區,都會陷入饑荒。到時候,必然會有很多災民流離失所,這可不就是現成的兵麼!」
聞言,幾人眼睛一亮,驚訝於宋汐竟能想到這個層面上去。
自古以來,招兵買馬都是直接掛旗子,哪有人想到收受災民。他們為了生存,定然會踴躍報名的,且很多人家破人亡,沒了牽掛,反倒會更加賣命。
蘇澈更是激動地一拍桌子,眼中是真佩服,「這都讓你想到,我服了你了!」
但宋汐給他的驚喜不止於此,她還想的更遠,「這樣的大災荒,朝廷想要短時間內震災到位是很難的,風曜才登基,他忙着整頓朝綱,肅清黨羽,根本沒有太多的精力來應對地方災害。若我們從中作梗,讓其救災不成,屆時百姓怨聲載道,我們再施以援手,哼哼……」她笑的簡直且精明,「百姓的思想很簡單,在乎的無非是吃飽穿暖,只要我們在震災時發揮足夠的效用,必會在接下來的吞併戰爭中得到廣泛的支持,天命所歸的幌子,也可以在這個時候甩出去,真正地天時地利人和。」
蘇澈又有了顧慮,「只是震災麼?我們只怕沒這麼多糧食。」這在宋汐眼裏,卻不是問題,或許說,她早就想好了對策,「這幾年,青州發展迅速,其富足程度僅此盛京,且青州土地肥沃,也是全國主要產糧地之一,還怕存不了糧食?如今正是豐收的季節,這可還有將近一年的準備時間呢!況且,四年前風宸的救災工作做得很好,興修水利,疏通河道,有了這些防禦措施,即便發生災害,青州所受的損失相對於其他郡縣,微不足道,這就保證了我們在明年的作戰中,有足夠的糧草供應。」
「宋汐,真有你的!」這一系列計謀措施,承上啟下,環環相扣,真是絕妙。
寧璟伸出手,極有節奏地鼓掌,臉上是如沐春風的微笑,只是低垂的眼眸里,閃現着常人難以發現的異光,「說得真好。」
申屠河哈哈一笑,一拍宋汐肩膀,爽朗道:「我申屠河不懂這些陰謀陽謀,卻當真佩服宋兄這顆腦袋,真是智謀過人,王爺慧眼識人,覓如此良才,我青州大業可成!」
心上人被誇獎,風宸比自己被讚揚還要高興,他的嵐嵐,自然是極好的。
「以上就是我的想法,大家有意見可以提出來!」宋汐淡淡一笑,對大家微一點頭,而後坐回位置,顯得從容自信優雅。
她雖然說得謙遜,但她本人給人的感覺卻十分強勢,這一番計劃,若是有她主持,十有*會付諸實踐。
寧璟忽然開口,「汐說得很好,以上都可以付諸實際,不過,漏了一點。」
宋汐挑眉,「哦?」
「風陵內戰,昭然,武安,又會做如何?可是打的鶴蚌相爭漁翁得利的主意,妄圖分得一杯羹呢!屆時,我們又要如何應對?」
此時,風陵,昭然,武安,三分天下,四周都是些戎狄蠻夷,少數名族,不足為慮。可這三個大國,動輒起來,可是要天下大亂的。
風宸凝眉,幽幽嘆了口氣,「風陵內戰,國不將國,其他兩國趁虛而入,蠶食我風陵國土,是不可避免的。」
因為他和風曜才是彼此最主要的敵人,到時爭鬥起來,根本無暇他顧。
「必要時刻,我們還得犧牲一些城池,來換取他國的支持。」這是宋汐說的,顯然她也想過這個問題。
「六百年前的大月國也是因內戰分崩離析,各路爭雄,經過一百年的戰亂,方才形成相對穩定的三國局面。」寧璟語帶嘆息。
宋汐卻道:「大月國是因為國君無能,底下人意圖造反,師出無名,便千方百計尋來一批方士,捏造出一面逆天的破鏡子,造成七王之亂,各路豪雄趁虛而入,最終走向覆滅的命運。我們不一樣,就算中間不得已有所損失,接下來的天下之爭,也要他們將吃進去的給我吐出來!」
寧璟卻是笑了,有些釋然,卻又有些期待,「好一個吃進去的吐出來,我拭目以待!」
……
風隼走了七天,一回來就奔向了淳兒的院子。
平素,知道這人就在自己的後院裏,隔三差五地來看一回還不怎麼覺得。一走七天不見,心裏便想念得緊,昨晚上一想到要回來見他,竟整宿都睡不着覺。這不,剛進王府,連衣服都顧不上換,急着見他一面。
墨煙一早就盛裝打扮,聽說風隼已經到了門口,他匆忙出來相迎,卻只看見管家牽着空落的馬車正往後院拉,不由得皺眉問道:「王爺呢?」
「說是去看淳兒小公子了!」
聞言,墨煙二話不說地就往回走,牙齒咬得咯咯響。
他這一早上都白打扮了!很快,心裏又平衡了!
風隼,你就好好看看那小妖精會給你怎樣的驚喜吧!
風隼一路疾走,進了淳兒院子,彼時,淳兒正坐在院子裏的石桌旁發呆,小環在他身邊,捏着勺子給他餵水。
她若是不喂,他可以一整天不吃不喝,他自己不知道,她可捨不得。每隔半個時辰便餵一次水,這才使得他的唇色濕潤。
他這個樣子,說可憐,也幸運,至少,墨煙不再來折騰他了,事到如今,她也只能這麼安慰自己了。就怕王爺還會嫌棄他,趕了他出府,這在往常,是他最期待的,眼下,他已經喪失了自理能力,走出去,就是死路一條。
「你在做什麼?」
一聲厲喝打斷了小環的沉思,抬頭一看,風隼正臉色陰沉地站在眼前,小環嚇得險些摔了杯子,趕忙下跪行禮,「拜見王爺!」
風隼面沉如水,語氣聽不出喜怒,「本王問你,你方才在幹什麼!」
小環越發伏低了身子,瑟瑟發抖,「奴婢,奴婢方才在給公子餵水。」
聞言,風隼面色稍,「罷了,起來吧!」
方才,從他的角度,小環和淳兒的姿態實在有些曖昧。
不過見這丫環戰戰兢兢的模樣,諒她也沒這個膽子。
「是!」小環如釋重負,退在一旁,似想到什麼,趕忙開口,「王爺!」
卻已然遲了,風隼一隻手已經搭上了淳兒的肩膀。淳兒開始打抖,這不是發抖,反倒有些像癲癇發作時的打擺子,卻又沒那麼嚴重,總之,很不正常。其實,在他靠近的時候,淳兒木然的神色就開始變化,但他這種變化是細微的,逐漸加強的。風隼心裏太過高興,一時便疏忽了。
風隼正覺得不對,低下頭,想細看他的臉時,淳兒已經爆發了!
他毫無預兆地起身,伸手就在風隼臉上狠狠一抓,虧得風隼躲閃得快,否則眼都要被他抓瞎,不過,眼角處一陣火辣辣的疼,有液體順着臉頰流了下來,滴在地上便是刺紅的一小團。
但他已經顧不得許多,只是抓住淳兒的肩膀。
就這麼一會兒工夫,淳兒臉上的神情已經完全變了,由無動於衷的木然,變得猙獰瘋狂,他齜着牙齒,瞪着眼睛,精緻的鼻樑上因憤怒堆起細小的褶皺,像極了一隻攻擊的野獸,整個人顯得癲狂暴躁。
他將眼前人當做了假想敵,瘋狂地拳打腳踢。
風隼早年畢竟練過,在此攻擊下,居然也沒有退敗,但他不想傷他,因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沒想着放開他,這便吃了虧。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不多一會兒,風隼的臉上,脖子上便多了幾道抓痕,衣襟也被他抓得一團亂。他付出這樣的代價,也最終制住了他。
彼時,兩人已經不是站着,而是滾在了地上,風隼在他的上方,手腳並用地壓住了他的四肢。
即便這樣,淳兒還是不安分,隨時都要掙脫出來一樣。風隼不敢掉以輕心,他是一個人來的,也沒帶個幫手,身邊就只有不頂用的小丫頭。
小環能阻止這種情況,只限於自己單獨面對淳兒。因為淳兒不會攻擊她。這孩子,心裏僅有的清明,那便是記得對他心存善念的小環,或許還有死去的小翠。但兩人已經扭打成一團,她便無能為力。
她想勸說風隼放開淳兒,墨煙尖銳的聲音卻從旁響起。
「哎喲,王爺,您這是怎麼了?」他一邊尖叫,一邊指揮着侍女奴僕,「快快,上去拉開,拉開他!」
他是想過去,卻不敢,怕淳兒這只不長眼的抓傷自己的臉。瞧風隼那一臉血,看着真滲人。
風隼也是被折騰累了,便默許了他們的行為。
四五個人七手八腳的忙活了好一會兒,總算將兩人拉開了,這期間,有幾個人又免不了吃了淳兒幾爪子。偏生風隼在這兒,他們不敢把淳兒怎麼樣,心裏那個憋屈。
待風隼解脫出來,墨煙立馬湊了上去,掏出薰香手帕,在他臉上裝模作樣地擦了擦,心疼道:「哎喲,王爺,瞧瞧您這張俊臉,都傷成什麼樣兒了!」語氣一轉,惡狠狠地瞪着淳兒,「他發瘋,您就不知道躲着點兒,非得巴巴地往上湊。」
「你說什麼?」風隼一把鉗住他的手,語氣嚴厲。
墨煙皺着眉,嫌棄地看了一眼正被人五花大綁的淳兒,「我是說,他瘋了,徹底瘋了!」
「啪!」得一聲脆響,墨煙被打翻在地,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着風隼,「王爺,您打我?」
風隼怒不可遏,「賤人,你是怎麼照顧他的?」
墨煙咬着嘴唇,含着眼淚,憤憤不平地開口,「我除了讓他吃好穿好不跑出去,還要怎麼照看,他本就有瘋病的傾向,王爺怕他跑了整日整日地關着,怕他與人私通,也不讓他交個朋友,他自己悶壞了瘋癲了,關我什麼事?」
說着說着,便嚶嚶哭上了!
這哭的風隼真是心煩,但事情沒有調查清楚,墨煙說的委屈,倒顯得自己錯怪好人了,遂不耐地開口,「好了,別哭了,本王累了!」
這話是讓墨煙適可而止,風隼畢竟是主子,就算再不對,他自己不認,旁人又有何資格置喙,不過是仗着他幾分寵愛,偶爾使點性子,蹬鼻子上臉,可就是愚蠢了。
墨煙曉得其中的厲害,遂止住了哭聲,本也沒多少委屈在裏面,不過是擔心風隼懷疑到他的頭上,遂來個先發制人。
「墨煙先行告退。」墨煙拿袖子擦了把臉,瞥了一眼猶自徒勞掙扎的淳兒,暗地哼了一聲,轉身離去。
這時,管家匆匆趕來,見風隼這一身狼狽,臉上還在流血,頓時嚇壞了,趕忙勸道:「王爺,您這,去上點兒藥吧!」
風隼點頭,眼睛卻看向淳兒,他的手腳被麻繩捆綁得很嚴實,卻還在不停地扭動,鞋底使勁在石板上蹭着,留下亂七八糟的刮痕。還有他那張臉,真叫風隼看了傷心,原本多麼美麗寧靜,如今卻猙獰得宛若妖魔。不過,即便是妖魔,也是一隻美麗的妖魔。只是那癲狂中夾帶着仇恨的眼神,仿若要將他生吞活剝一般,看了叫人害怕。
風隼就這樣看了他良久,他發現,即便他變成了這樣,他心裏一點也沒有嫌棄,只剩下心疼。
受傷的是自己,受罪的卻是他!
這世上,有幾人願意瘋呢!
……
第二日,風隼請來宮中頗有名望的李太醫為淳兒診治,他自己則站在外面,實在是臉上擦了藥,不宜再添新傷。一想到太醫看見他臉上那明顯的指甲印,目露古怪的樣子,風隼便有一種老臉沒法擱的感覺。但他對着這樣的淳兒,又一點都責怪不起來。
太醫很快就出來了,他進時從容,出來時卻頗為狼狽,好似背後有瘋狗在追。
髮髻歪了,衣衫不整,手背上有被抓傷的痕跡,活像是被搶劫了,一邊走,一邊大呼,「瘋了,真瘋了了!」
風隼急了,一把拽住李太醫的瘦胳臂兒,「李太醫,您再給他看看。」
李太醫連連擺手,下巴上的山羊鬍子被他吹得一擺一擺的,「還看?再看我這條老命就要交代在這裏了!他這瘋的厲害,老夫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了,請王爺高抬貴手。」
聞言,風隼有些掛不住,卻不肯放棄,「可有治的法子!」
李太醫連連搖頭,「病的是身子,老夫還可以勉力一治,病的是腦子,老夫可就無能為力嘍!奉勸王爺一句,天下何處無芳草,王爺是風流滿天下的人物,何必單戀這一隻花呢!弄得自己這般狼狽。」
風隼冷了臉色,「這是本王的私事,不用李太醫操心。」
李太醫面色訕訕,頗有一種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的無奈,仔細一想,那少年瘋則瘋矣,生的實在絕色,自古就有英雄難過美人關,風隼到底是風流之人吶!
不想得罪這位膠州王,李太醫好言道:「解鈴還需系鈴人,若是找到他心之所系者,或許還會有所轉寰。如若找不到,那便不要再受刺激,免得病情加重,下官言盡如此,告辭!」
李太醫走後,風隼陷入了沉思。
這太醫三番幾次說到刺激,可見淳兒是受刺激所致?可是這王府里,誰有這個膽子敢對淳兒下手?
除了——墨煙!
是啊,他只顧將淳兒交由墨煙照顧,怎麼就沒想到這個可能呢!
可墨煙在自己面前表現得實在乖巧,此前對淳兒,也一直很熱心。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了爭寵?或許,怕淳兒取代了他的位置?
此前,他事務繁忙,分身乏術,沒精力管這些家長里短,如今靜下心來,很多問題倒是清晰了起來。
他雖然有這個懷疑,卻也沒有十足的證據。
只怪此前他對墨煙他太過信任,乃至於沒有對他有任何監視之舉。不過,就算真的是他做了手腳,事已至此,就算把墨煙處死了,淳兒也好不了了。於情意上講,他也狠不下心。墨煙跟着自己多年,為自己做了不少事。有他陪伴的這些年,自己確實倍感舒心。淳兒到來之前,墨煙可說是他身邊第一「寵妾」。否則,他周遊列國,也不會獨獨帶他在身邊。
風隼雖然多情風流,卻不是個薄情寡義之輩,相反,在某種程度上,他還是個「君子」。至少,他的那些男寵,不管一開始如何反對,到最後都是心甘情願跟他在一起。其追求的手段,無非是金銀珠寶,錦衣玉食,柔情攻勢,庇蔭其家等等。若這些都做過了,實在不願意,風隼也不勉強。
只除了淳兒,一見鍾情,再見傾心,再難放手。
至於墨煙,他倒是希望,墨煙沒有做過這些事,這樣,以往的情分,在他心裏,至少是美好的。
……
風隼本來打算辦完事就回膠州,因着淳兒,此事便推遲了。
墨煙的事,他還是覺得有必要處理。他已經絕對一心一意對待淳兒,墨煙大可離去,念着他跟着自己這些年,可以給他一筆豐厚的銀錢。
他想的很好,誰知,才向墨煙提出來,他便開始一哭二鬧三上吊。風隼一來看着煩,二來也着實不是無情無義之輩,心一軟,便收回了這個命令,轉而讓他先回膠州。
不管淳兒的事情,與他有沒有關係,他暫時都不想看見墨煙。只隱約覺得,他的存在,是他和淳兒之間的障礙。
墨煙很不想走的,但風隼發了脾氣,他便不敢吭聲了,回去默默收拾東西,臨走的時候,哭着跪在他面前,祈求道:「只要王爺不趕墨煙走,王爺讓墨煙做什麼,墨煙就做什麼。」
說的他多薄情寡義一般,又實在眷戀不舍。
風隼心中的氣也消了大半,擺擺手道:「我也不是非要趕你走,你先回膠州,走了許久,指不定家裏亂成什麼樣子,你去管管,也省府里亂作一團,我回去看着心煩。」
聞言,墨煙立即破涕為笑,歡歡喜喜地走了!
墨煙走後,風隼便一心一意地陪伴淳兒。他已經上疏,推辭所有的政務,也不與官員們來往,風曜那邊,大可放心,眼下,是真的是閒下來了。
怕淳兒瘋癲發作,他不敢靠的太近,可也不想離得太遠,就這麼隔着兩三步的距離,巴巴地守着。
他坐着,他坐着,他站着,他便也站着。
一開始,淳兒還會防備地盯着他,那神情,隨時都要撲咬過來一般。
他整日整日地陪着他,如此幾日下來,興許覺得膠州王沒有威脅,淳兒也習慣了。倒不是對他心生好感,而是當他不存在。
他似乎,只允許小環親近。這一點,曾讓風隼十分嫉妒。
他眼睜睜地看着小環服侍他穿衣吃飯,恨不能盯出一個窟窿,把個小環嚇得直哆嗦。你說看着不爽吧,風隼非要看,因為這時候的淳兒意外順從,貞靜平和,真是令人懷念的美麗。
……
因着要見風宸,安雲本想盛裝打扮,卻被知秋告知需低調行事。她遂不甘不願地換了一件不那麼華麗的衣裙,但衣料做工都是極好,穿在身上,不顯寒磣,有眼的人,甚至能看出品味。
安雲的品味,自然一般,或者說,整個武安國人的審美都不怎麼樣,除了他們的陛下。
武安國人生的粗獷,但他們卻崇尚其他兩國的細緻美,便也想搗鼓出幾許柔情,只是有的東西,別人穿來好看,你卻未必適合。這就好比東施效顰,不但不美,反而怪異。
只有安笙,他有着一半昭然國血統,完全繼承了其母親的優點,生的精緻漂亮,穿什麼都好看。
知秋的審美,大半是隨了她的陛下,她給安雲挑的衣服,與安雲喜歡的那些花花綠綠不同,樣式簡單大方,與她比較相稱。安雲在武安國人之中,其實生的算好,五官偏立體,若為男子,在三國中都稱得上俊俏。偏生是個女子,便顯得太剛硬。她又刁蠻任性,與長相大為不符,若是穿深沉簡單的顏色花樣,襯得她沉穩大氣,也算是氣度非凡。
但是安雲不知道,總覺得知秋想醜化自己,故而輕易不穿知秋挑的衣服。只有刻意低調的時候,才拿出來湊合。
此時,她站在宸王府後門的巷子裏,扯着身上這件墨綠團花的衣裳,就顯得很不滿,「知秋,我穿成這樣去見風宸,會不會太失禮了啊!」實則是怕風宸不喜歡!
知秋淡淡道:「不會的,您看起來高貴大氣,非常好。」
安雲將信將疑,這誇得一點誠意也沒有。
知秋叩開了宸王府的後門,開門的僕役疑惑地看着兩人,「這可不是你們能隨便來的地方。」
這時候,安雲倒是乖乖閉起了嘴巴,她知道知秋會為她解決一切。
果然,知秋將一張拜帖外加一錠銀子遞給僕役,淡淡一笑,道:「自然不是隨便來的,這是我家主人給宸王的拜帖。」
那僕役瞥了一眼,沒有接,只是冷淡地說道:「我家王爺有疾,不便見客。」
知秋笑,一副很好說話的模樣,「無妨,我家主人只是來投遞拜帖,以表心意,見不見,全看王爺意思。」
話音剛落,後面的安雲便急的拿手扯知秋的衣裳。
知秋在背在身後的手打了稍安勿躁的手勢,安雲輕哼一聲,不甘不願地閉了嘴。
「好吧!」那僕役接過拜帖,瞥一眼知秋手中的銀子,輕笑道:「這等恩惠公子以後還是莫要拿出來了,免得壞了我宸王府的名聲。」說罷,麻利地關上門栓。
知秋也不生氣,只是默默地收起銀子,這就是宸王府啊!不是規矩嚴,而是人心所向。
「知秋,你那麼說,萬一宸王不見我們怎麼辦?」
知秋搖頭,「不會的,公主且稍等片刻。」
只要風宸沒有瘋,只要他看了那封拜帖,就一定會見。
不一會兒,那僕役便返回,神色比之前多了幾分熱切恭敬,這是對待貴客的態度,果真,一開口便是請幾人進去。
安雲這下倒是有幾分佩服知秋,她一向知道她聰明,只是不想承認罷了!
兩人被帶至風宸書房,進的裏面,都有些吃驚。
這屋子寬敞明亮,四周裝點的雅致正常,中間卻擺了一張長形桌子,雖說這桌子是紫檀木質地,製作精良,合着椅子是一套,樣式美觀。但這麼擺着,顯然不合常理。
但安雲也沒空計較這麼多了,她的注意力都被坐在上首的風宸吸引了。
他坐在上首,一襲月牙白衣,完美的臉龐,寒眼中光華流轉,清貴逼人,絕世無雙。
這樣子一點也不像得了傳聞中的瘋病,而是十足地清醒,也十足地迷人。
「風,風宸!」一見風宸,安雲緊張興奮得都結巴了,或許還有些羞澀。
風宸額首,臉色十分淡然,「雲華公主!」
安雲,號雲華公主!
安雲巴巴地開口,「你,可還記得我!」
池一默默地給兩人奉上茶水。
風宸幾不可見地皺了一下眉頭,「我知,黑雲寨中,公主並非有意而為。」
安雲有些失望,「我的確不是故意的,風宸你不要怪我!」
其實,她想問的是,他還記不記得五年前的那個對他一見傾心的少女,那時,因着年幼不懂事,她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歡,有眼的人,都看得出她對風宸的心意。如今,長大了,有了廉恥,倒有些放不開了。不過,對這人的情誼,卻是越發濃厚了。
「不會!」風宸輕輕一笑,眼中閃過一絲淡淡的精光。
他這雙秀麗的丹鳳眼,彎起來當真好看,這是她見過的最美的一雙眼睛。安雲一時迷失在他的眼眸里,臉上已然痴了。
這多少有些情人眼裏出西施的感覺,安笙那隻妖孽,被她自動忽略了。
她卻是不知道,風宸這雙眼睛,要是含情而笑,更加美麗,不過,她無緣欣賞,或許會托宋汐的福,終究不是對她。
風宸卻將目光轉向知秋,那份拜帖寫的精妙又具有目的性,安雲是沒有這個腦子的,那便是此人,或者說,她背後的主人。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明明什麼都沒說,卻似交換了某種信息。
安雲回過神的時候,就見兩人在「眉目傳情」,心裏頓覺不爽,難不成,知秋一個丫頭長得比自己還好看。但她又不捨得對風宸發脾氣,便清了清嗓子,昭顯自己的存在感,「風宸,雖然我沒能為你報仇,但我把你的流光拿回來了!」說話間,她取下掛在身側的長劍,放在風宸面前的桌面上,神色討好,「聽說流光是當世名劍,也只有你能配得起了!」
「公主謬讚!」風宸拿起長劍,拔劍出鞘,寒芒晃眼,果真是他的流光。
安雲在他身邊坐下,盯着他的臉道:「風宸,你的腿好點了沒有?」
風宸還劍入鞘,將流光放置在一旁,看向安雲,「好些了!」
他的禮儀是周到的,但神色有些冷淡,這不免讓安雲挫敗,但她又不肯放棄,轉而憤憤不平道:「我聽說風帝想要害你,你雖然厲害,跟一國之君抗衡始終有些困難,需不需要我們幫忙?」
她一臉熱切,企圖以此贏得風塵的關注。
知秋默默地垂下眼睛,她家公主已經單蠢到一定境界了,再蠢的話都說過了,也不在乎這麼一句兩句了。而且,在這個時候打斷她,回頭安雲一定會恨死她,陷入愛情之中的人都是一根筋,才不管是不是為她好。
風宸嘴角微勾,笑容有些變味,「多謝公主關心。」
武安皇帝真正的意志又怎會被這麼一個女人所左右,那是一個精明不輸自己的男人。就算雙方真的合作,自己也絕對會付出相當的代價。
將這空手套白狼的法子用到他風宸身上,也只有安雲會這麼天真了。
安雲只覺得他笑的十分好看,卻不知道他心裏已經轉過了多少彎。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安雲沒話找話,風宸回的清淡簡潔,神色雖無不耐煩,過了片刻,卻以身體不適為由,端茶送客。
安雲只得依依不捨地告辭,出宸王府後,安雲後知後覺地問知秋道:「知秋,跟我說話是不是很無趣?」
「公主想多了!」簡直無聊透頂,且沒有絲毫技術含量,營養價值。
「你說風宸會不會覺得我很笨很沒用啊!」
「公主想多了!」您在宸王心裏唯一的分量也只剩一個公主頭銜了!
「嗚嗚,他一定不會喜歡我,怎嘛辦?」
「公主您想多了!」公主,您也難得聰明了一回。
「不過,我是絕對絕對不會放棄的。」
「……」這又開始犯傻了……
彼時,寧璟郊外居所,寧璟正將配好的解藥遞給宋汐,一面細細叮囑,「你這毒中了三年有餘,已入肺腑,要徹底祛除,需要一番時日。此藥丸你三日服一粒,千萬不能多吃,否則,藥性過剩,解藥反倒成了毒藥。」
宋汐轉動着手裏的白色小瓷瓶,微微皺眉道:「這麼麻煩,那我什麼時候能恢復武功。」
「莫要心急,你的武功也是逐漸恢復的,等你徹底解毒,功力更勝從前。」
宋汐不解,「怎的?」
寧璟一笑,頗有些打趣道:「你忘了,你偷食了我一枚朱果。」
至於給風宸的那枚,他如今腿傷未愈,不宜大補,暫且留着。
宋汐曬然,「你不說我還真忘了,幸好我今日帶了謝禮。」說話間,她將一個暗紅繡花錦盒推置寧璟身前,「打開看看。」
寧璟打開錦盒,裏面靜靜躺着一對白釉綠彩吸杯,不說這質地做工十分精良,讓他驚異的是杯底居然雕了一條同色的鯉魚,游頭擺尾,十分好看,不知道茶水漫進去,又是如何栩栩如生呢!
宋汐低柔的嗓音響起,「我見你喜歡飲茶,又獨愛白釉杯,便尋訪名師為你燒制了這一對。這款式是我親自設計,也算是獨此一家。之所以是兩隻,是因為在我的家鄉,情人之間喜歡用相同的物飾,就跟這裏的信物相似。你將來若得遇喜歡的女子,也可贈她一隻。」
她對自己人,總是極好的,他是風宸摯友,又是兩人的大恩人,她便也上了一份心。
寧璟真是打從心裏喜愛,聞言,不由得抬起頭。
她正看向他,如西域人一般略高的眉骨,顯得她的眼眸特別深邃,此刻又是盈盈笑着,眼色便顯得十分溫柔,幽深專注,仿若要吸了你的魂魄。
彼時,太陽西斜,柔和的光線照進來,無端顯得有些曖昧,寧璟看着這樣的她,微微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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