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後,宋汐覺得好全了,便向陳虎家借了牛車,帶淳兒趕集去了。
宋汐一進城,便急着去看告示。
時隔一月,總算有了想要的消息。
黃紙黑字,共兩張。
她首先看風宸的,上面寫道,皇帝已下旨放宸王回封地,鎮守青州。
昭告天下的聖旨,她卻一個字也不信。
風曜會放風宸回青州?他連對他掏心挖肺的自己都對付了,何況是與他爭過皇位的風宸?
他始終是要殺他的,縱然自己燃燒了生命,也不過是為風宸爭取一線生機。
他放風宸,是對自己的承諾,他殺風宸,是遵循他自己的本心。
這麼一想,又想到了那一把烈火,真如一把業火,焚盡一切錯愛,回歸淡漠本心。
那一把火,燒的很多人都莫名其妙,不知道的,真以為公主死於意外,知道的,卻不敢相信,不可一世的風青嵐居然會選擇*這種逃避窩囊的方式結束自己年輕的生命。
其實,她這樣貪生的人,哪怕有一丁點兒活路,都不會求死,但那場無法撲滅的大火,確實是自己精心製造的死局,是因為,不得不死啊!
因為從未對他防備,將大把的資源與他分享,自己一手扶植的勢力認的也是兩個主人,這就導致在她措手不及的情況下,被他連根拔起,甚至反將一軍。
他以唇為媒介,親自餵她吃下軟筋散,而後着人廢掉了她辛苦修習了十七年的武功。
當時,她無法動彈,他就那樣隔着一層珠簾,眼睜睜地看着她變成了一個廢人,無動於衷。
直到武功廢盡,她啞然失笑,無聲,卻笑出了眼淚。
風曜,你果真能,如此狠心。
十年的感情,在你的眼中,一文不值吧!
可笑的是我,居然當真以為,你愛上了我。
馴養的野獸,終究野性難除,隱忍朝夕,只為反咬主人一口。
真是,好深的心思,好大的耐心。
那時候,她心裏恨,還想着忍辱負重,反將一軍。
直到有一天,她開始嘔血,身體漸虛,食不下咽。
才恍然察覺,復仇無望。
慢性毒藥,足以在半年內要了她的性命。
風青嵐的手段是如此厲害,無人能承受她的報復,風曜也不能,只要自己活着一天,他即便坐着龍椅,睡着龍床,也不得安生。
他自己就是「臥薪嘗膽,一朝吞吳」,又怎由得自己,步她的後塵。定然要,斬草除根。
既然遲早都是要死的,不若在他對自己留戀的時候,一次性釋放自己的價值,加重籌碼。
自從自己被廢去了武功,他隔三差五都會來她這裏過夜。
沒有言語,只有*的發泄。
那時候,她甚至產生了一種荒謬的想法,難不成,他廢掉自己武功,就是為了讓他和自己歡愛的時候,無後顧之憂?
當時她的感覺,應該是噁心吧!
事實上,她真的吐了,當着他的面,吐得一塌糊塗。
當時他的表情,她沒有細看,應當是很難看吧!
她從未這樣地噁心他,但他還是做了,無情地掠奪自己的身體。
那時候她想,她都不嫌髒麼?吐得滿身都是穢物的自己。
帝王的品味,還真是奇特!
再後來,最後的眼線冒死給她傳來了消息,她的宸宸,險些被他毒殺,重病欲死。
風曜負她,她能忍,風曜辱她,她能忍,唯獨風曜要殺宸宸,她不能再忍。
之所以下了慢性毒藥,是捨不得她吧,也許是捨不得她的身體。
於是,那一夜,她第一次開了口。
「放風宸回青州,這是你欠我的。」
悽厲又尖銳的嗓音,似乎要刺到靈魂深處。
那一夜,他幾乎是落荒而逃,心虛嗎?你也會?
也是在那一夜,她笑着用秘藏的石油,將整個青鸞宮化為了一片火海……
另一張告示,寫的是新帝冊封戶部尚書的女兒戚瑤為賢妃。那個女子的家世在朝中並不算突出,似乎,有人說過她的容貌與自己有幾分相似。
她只覺得諷刺。
風曜,我都已經死了,你做戲給誰看呢?
這世上,除了愛情,沒什麼東西能傷害我,從你背叛我的那天開始,就已經失去了傷害我的利器,再次見面,你又能拿什麼對付我呢……
忽然,撞進了一個溫暖的胸膛,一下子拉回了她思緒。
他竟抱住了她,手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哥,不要難過,淳兒會陪着你的。」
他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傷心,但是看着她的樣子,他心裏好難過。
宋汐微微一愣,隨即笑了,伸出手,緊緊回抱住他,「嗯……」
瞧,風曜,沒了你,我還可以找別人,長得比你好看千倍,比你聽話萬倍的情人。而你,找了一個西貝貨,是在替自己的良心贖罪嗎?沒這麼好的事……
隨後,宋汐將牛車寄存在某個客棧的後院,便帶着淳兒去逛街了。
為了方便購物,宋汐特地在前一晚讓宋翎幫她縫了一個斜跨的布袋。不要問宋翎為什麼會做針線活,人家可是自覺勤快得很,小到洗衣做飯針線活,大到上房揭瓦扶籬笆,都學會了。按理說他沉默寡言,理應不善交際,居然跟春花嬸處得不錯,也許是看他勤快老實,又生的俊,估計也沒少給春花嬸幹活。每每他去請教,春花嬸都教的很細心。
越來越覺得,她這半錢銀子就買得這麼一個全能男保姆,真的很值啊!
宋汐先去布莊給淳兒買了兩身新衣服,她不止一次看到他細嫩的皮膚被粗製的麻衣磨出了紅印子,故而選了質地綿軟些的。看他的鞋頭都快磨破了,又去鞋店給他買了一雙新鞋子。
試鞋的時候,她讓他坐在椅子上,自己則蹲下身,親自為他穿鞋。
她並不覺得屈辱,她將他當情人,一輩子生活在一起的人,為自己的情人穿鞋,是一種情調。
她宋汐,對自己人,總是極好的。
她恍然想起,她在早朝前的黎明,也曾為風曜穿過鞋,心裏便有點澀,「一雙好鞋,可以讓男人在追自己愛的女人時,跑得更快,也可以在離開自己不愛的女人時,逃得更快。」
淳兒不知道她在影射什麼,她的心思,總是很複雜,但他看着她溫柔的樣子,心裏很甜,還有一種脹脹的滿足感。
他說,「那我穿上這雙鞋子,一定是為了追你,我一輩子,也不會想離開你的。」
宋汐穿鞋的動作一頓,倏然抬頭,正對他晶亮卻認真的眼。
她總覺得他不懂,事實上,他比誰都懂她。
上哪兒,再去找一個這麼稱心的傻子呢?
出了鞋店,路過胭脂鋪,宋汐走了進去。
一眼便在貨架上相中了一款胭脂,是那種艷麗的桃紅,單獨看非常漂亮,在十幾款樣品胭脂中,它幾乎搶奪了所有顏色的光彩。但是這種顏色非一般人能駕馭,身邊有幾個姑娘少婦都在試妝,有兩個長的還不錯,擦上這種胭脂,卻只能用俗來形容。
這種極致的顏色,也只有極致的美人才能壓得住,她看到了身邊的淳兒。
他帶着帷帽的臉,即便在薄紗下也有一種朦朧的美麗。
宋汐買下了這盒胭脂,外帶畫眉的石墨,塗唇的口脂。本意是為了遮醜,淳兒這張臉美得無法藏,之後長途跋涉,會用得上這玩意兒的。
出了胭脂鋪,一聲叫賣引起了她的注意。
「宸王的絕版精裝畫像,低價賣嘞!」
宋汐轉頭看去,見一個瘦小的男子正在兜售一副畫像,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那人拿着捲軸的手,中間被兩個圍觀的小姑娘擋住了。
「這就是宸王?長的可真好看,不會是假的吧?」
「千真萬確的宸王啊,兩年前我小舅子進京趕考,正巧撞見宸王從青州凱旋歸來,當時宸王就騎在馬上,身後跟着他的親衛軍,那叫一個威風。我妹夫站在內圍,那宸王的坐騎就從他眼前馳過,他看的清清楚楚,回來就作了這幅畫,後來被我婆娘要了過來。要不是我婆娘病重,等着救命錢,也不會將這幅畫賤賣了。」
看的出來,兩個姑娘心動了,只是——
「我們沒帶這麼多錢,要不明日再來買?」
「我說了等着救命錢,要麼姑娘回去拿錢,要麼我就賣別人了!」
那兩個姑娘終究惋惜着走開了,宋汐這才看清了畫卷。
少年一襲月牙白衣,坐下一匹通體雪白的寶馬,衣袂在風裏翩翩蝶動,飄逸有致。
這匹馬名為浮鳧,是她送給他的十四歲生日禮物,他喜愛極了,每日都要親自餵養。浮鳧被他餵的膘肥體壯,承載兩人,依舊健步如飛。在盛京時,兩人常共乘一騎,前往城外的落日崖頂看日出日落。
後來,他前往青州剿匪平叛,也是騎着這匹寶馬。
畫上,就是風宸從青州歸來的那一刻。
鮮衣怒馬少年郎,十八歲的風宸,多麼意氣風發,神采飛揚,眼角眉梢都帶着青春的朝氣,卻又不乏青年期的沉穩大氣。
任誰一看,都會被畫上的少年所吸引,真是當之無愧的風陵國第一美男子。
------題外話------
大家都說風宸是男神,那就是男神了吧!
風曜果然渣了,於是你們說怎麼辦?女主前世多好啊,對你,風曜你眼瞎才會背叛,不過,他說他有理由
淳兒在失憶的時候,是最能討女主歡心的,他是懵懂,但他天生敏銳,心裏有這個人,幾乎不費力,便能討他的歡心。
他十二歲之前就是這個樣子,單純,善良,敏銳,聰慧,幾乎能讓每一個見到他的人都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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