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才落,堯兒顛顛地跑了進來,臉上的嫩肉隨着步伐一顫一顫,煞是可愛。讀字閣 m.duzige.com
見着融融,堯兒眼睛一亮,張開雙臂就撲了過來,一張笑臉燦若春花,「融融!」
融融卻皺了一下眉頭。他想過要忍一忍的,終究還是在他胖乎乎的身子軋過來時,側身躲過去了。
於是,堯兒一腔熱情化作了泡影,「呯」得一聲摔在了地上。
好巧不巧,正好壓在融融的拼圖上。
這幅拼圖,他已完成了一半,鋪在地上,已相當可觀。
堯兒這一摔,他這一下午的辛苦全白費了。
融融臉色一變,周身的氣壓瞬間低了好幾度。
一旁的張德知道這是他發怒的徵兆,不由得暗自替堯兒捏了一把冷汗。
他的這位小主子,年紀小小,脾氣卻大,發起怒來,不聲不響,後果卻極嚴重。
得罪他的人,沒一個好下場。
這外面的人都被太子殿下的外表所迷惑,覺得他人長得漂亮,性子定然也好。
可東宮裏真正了解他的人,沒一個是不怕他的。
偏生堯兒一點也沒發現,只哭喪着臉坐在地上哀嚎,「痛死我了,你躲什麼呀!」
他這一聲是有點怨氣的,任誰被這樣澆了一頭冷水,也會心裏不舒服。
可他這個人,心寬體胖,忘性也大,眼角瞥見那副未完成的萬里江山圖,瞬間把這份不愉拋到九霄雲外去了,轉而拾起一塊拼圖木,興致勃勃地贊道:「早知父親的丹青一絕,沒想到拼起來竟是這樣漂亮。」似想到什麼,轉而小嘴一撅道:「父親都沒為我作過這樣一幅畫,他對你可真好呀!」
這話看似抱怨,可他眉眼彎彎,倒是一點嫉妒不愉都沒有。
若是換了別的小孩,他或許會心裏不舒服,但這個人若是融融,他就不覺得難以接受了。
這麼優秀的融融,理應得到最好的禮物。
經他這麼一打諢,融融的氣也消了,卻懶得聽他廢話,直奔主題道:「你來找我做什麼?」
他不說還好,一說堯兒倒似想起什麼,一張燦爛的小臉瞬間拉聳下來,「融融,我要走啦,特地來和你告別的。」
融融故作訝異道:「怎的?」
堯兒哭喪着臉道:「宮裏住了個妖精你知道吧,他自殺啦,父親就要走了。真搞不懂,他自殺他的,關我們什麼事,憑什麼我們就要走。我不想走,可是父親非要走。」
融融低眸掩去眼中的星輝,淡淡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何時離去呢?」
「今晚就要走呀,父親正在收拾東西,我是偷偷跑來跟你告別的。」
融融道:「若是被娘親知道了,確是會攔着你們。」
堯兒見他如此冷靜,心中頓時有點不忿,「你都不會不捨得我嘛!」
融融感想點頭,對上他固執的眼,倒跟平常有點不同,顯得很認真的樣子,又生生地止住了,轉而說道:「我就在這裏,總有機會再見的。」
他這句話着實說的沒甚誠意,但堯兒卻聽得眉開眼笑了,「融融,你是說,你會等我來找你玩嗎?」
融融沒有搭話,只是望住外面的天色,道:「時間不早了。」
堯兒經他提醒,瞬間跳起腳,大呼道:「哎呀呀,我得趕緊走了,回頭被父親發現,又該說我了。記得想我哦,我會再來找你玩的。」
融融這回都懶得答了,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待堯兒走後,才冷冷地勾起嘴角。
今日事情畢了,張德見他心情不錯,便請示道:「殿下,可要就寢?」
融融卻搖了搖頭,「派人盯着,等他走了,本宮要去探望母親。」
他好幾天未跟宋汐好好說話了,閒雜的人走了,心中便十分渴望與她相聚。
風宸是連夜離開的,但融融還是等到後半夜才去見的宋汐,他怕宋汐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將風宸追回來,這樣就不美了。
未央宮中,宋汐正靠在床邊小憩,看起來像是睡着了。
武功到達她這個境界,已與周身的環境融為一體,只要不是昏迷,哪怕周圍有一絲一毫的變化,都能敏銳察覺。
是以,當融融踏進屋子,她幾乎同一時間睜開了眼睛。
見是融融,不由得一訝,「你怎麼到這裏來了?」
看看外面的天色,已是深夜了,也許再過不久,就要天亮了。本該躺在床上熟睡的人,卻出現在這裏,怎能不令她疑慮呢!
融融見她反應如此迅速,吃驚的同時,心裏也不由得艷羨,暗暗下定決心,定要學好功夫。
從小在宋汐身邊耳讀目染,他小小的心裏,也渴望成長為一個像宋汐那樣強大的人。
「娘親一天一夜未曾休息,融融想來看看您。」說話間,他已走到她的身邊,模樣分外地乖巧。
宋汐心中一暖,伸手將他攬入懷中,撫摸着他的脊背道:「娘親不累,倒是這個時辰,你應該在睡覺。小孩子一定要睡眠充足,才能長好身體。」
融融似一隻被順毛的小獸,眉眼都舒服得眯了起來,卻睜開一條眼縫瞥向宋汐,「娘親,風叔叔離開皇宮了。」
宋汐動作一頓,似被驚住,「什麼時候?」
融融不緊不慢地說道:「今晚。」
宋汐的眉頭便深深皺了起來,她知道,這個時辰將風宸追回來,不是什麼好的決定,眼下,她只希望安笙能夠平安醒來。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她不能因小失大。不是說安笙比風宸重要,而是,眼下安笙的性命比兒女情長更加重要。
故而,她雖然心中難受,卻沒有說什麼,只是在心裏又增添了一份對風宸的愧疚。
人是她叫來的,來了,又弄的不歡而散。
換一種角度,風宸這是成全了她,避免讓她為難。
只是,即便他肯退步,她仍舊感覺在夾縫中越走越艱難。
安笙,總有辦法能讓她妥協,即便這是一條不歸路。
見此,融融暗自勾了一下嘴角,就在他放下心來,想要說點什麼的時候,宋汐卻垂下眼,死死盯住他,眼中閃過一絲銳芒,「你怎麼知道得這樣清楚?」
融融身體一僵,放在身側的小拳頭悄悄握緊了。
他一時大意,竟這樣露了底。
不過,不等他回答,宋汐又自顧解釋道:「定是聽你手底的暗衛說的吧!」
融融有自己的勢力,作為宮中掌權者的一員,除了像她這樣被事情絆住了手腳,掌控宮中動向也不是什麼難事。
更何況,風宸離宮,也不是什麼私密事。
這麼一想,宋汐暗自鬆了一口氣。
那一瞬間,她竟然對他起疑了。
她低下頭,看着懷中的孩子,他是那麼柔軟較小,天真可愛,是她身體掉下來的肉,又怎麼會跟她玩心眼,乃至於背叛她呢!
這么小的孩子,也不可能有這樣深沉的心思吧!
她暗道自己鬼迷心竅,並為自己的懷疑感到愧疚,語氣瞬間輕柔了起來,「困不困,要不要在娘親懷裏睡一會兒呢?」
那一瞬間,在她銳利的目光下,融融也暗自捏了一把冷汗,但他自制力極好,即便在這樣的情況下,也未露出太大破綻,加之宋汐的想法本就不堅定,故而被他輕易地混過去了。
此刻感受到來自宋汐的關懷,他立即從善如流地鑽進她的懷裏,「要。」
這孩子似乎也沒休息好,靠在她懷裏很快就睡着了,宋汐就將他抱到外間的軟榻上去了,替他蓋好被子,又坐回床邊來守着安笙。
他沒有脫離危險之前,她總是不敢徹底入睡,生怕了一個不慎,他就再也醒不來了。
一夜就這麼過去了,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欞照進來時,安笙,終於睜開了眼睛。
宋汐激動地眼睛都濕了,「安安,你醒來了。」
不同於她的欣喜,安笙的反應十分冷淡,他只看了她一眼,那麼隨意的一眼,便閉上了眼睛。
似乎厭倦,又似乎徹底將她無視。
有那麼一瞬間,宋汐幾乎懷疑,他有沒有看見她。
他的眼神,是那樣的空洞,仿佛她不在他的眼裏。
說沒看見,也着實可笑,她分明就在他的眼前,哪怕是個瞎子,也能聽到她的聲音,不是嗎?
事實證明,他還是看見她了。
因他無聲地說了一句話,嘴唇一開一合,幾乎沒有發出聲音。
但宋汐看懂了。
他說,「你會後悔。」
以後怎麼樣她不知道,但宋汐知道,此刻若不救下他,她一定會後悔死。
她鏗鏘有力地說道:「我永遠不會後悔。」
掌中的手指微微顫抖了一下,安笙終究沒有睜開眼睛。
宋汐理解他的怨氣,也願意容忍他的怒氣。
此時此刻,沒什麼比失而復得更讓人欣喜的了。
同時,宋汐也隱約地意識到,安笙,或許真的變了。
他就像一團烈火,愛也好,恨也好,他的情緒永遠那麼強烈,尤其是對她,幾乎在她身上耗光了所有的情感。
他很少用這樣冷淡的態度對待她,甚至無視她。
她有一點心慌,但她強迫自己不要多想,但凡經歷過自殺的人,都會對周圍的事物有一段時間的厭倦心理,過一段時間會好的。
可是接下來的事實證明,她錯了。
安笙,徹底將她無視了。
------題外話------
安安是個極端又偏激的人,絕不會這樣算了的,他這樣表現,只能是徹底狠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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