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又過了一個多月,她始終找不到機會說服融融。筆硯閣 www.biyange.com
這孩子十分敏感,一旦她有離開的趨勢,哪怕只起了一個話頭,他都十分抗拒。生起氣來,會想辦法躲起來,或者將自己關在房間裏,幾天不見人,甚至不肯吃東西。
也不知道他小小年紀,哪學來的手段,竟曉得用自己威脅親人了。
宋汐又驚又氣,更捨不得他折磨自己,往往先妥協了。
直到,寧璟從風陵歸來。
宋汐高興地接待了他,「宸宸呢,他有沒有給我帶信?」
寧璟欲言又止,最終遞給她一個錦盒,「他沒說什麼話,只讓我將此物交給你。」
「什麼話都沒有?」宋汐很疑惑,他見到堯兒理應興奮激動才是,就像她當初剛把孩子生出來時一樣,怎麼什麼話都沒有呢?
難不成,給她帶來了什麼禮物?
宋汐懷着期待的心情卻在打開錦盒的一瞬間,愣住了。
錦盒裏孤零零地躺着一樣明黃事物,她每日裏在御書房處理政務,幾乎每隔一段時日就要用上那麼一回,這物她並不陌生,甚至十分熟悉——這竟是一道聖旨。
是什麼話需得他用聖旨來傳遞?
想到淳兒,宋汐的臉色不是太好,凝視着聖旨出神,卻遲遲沒有動作。
寧璟安慰道:「打開來看看吧,未必就是壞事。他見到堯兒的時候,真的很驚喜,只是有些話,想和你當面說吧!」
宋汐心裏稍安,對他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隨即打開聖旨。
拋去前面的場面話,她很快抓住重點,這竟是一份傳位詔書。
傳位的人選,竟是宋汐。
宋汐看後,簡直驚呆了。
機敏如她,也不由得懷疑自己的眼睛,定睛再看時,還是一樣的內容。
這份聖旨來的太莫名其妙,宸宸好端端的,為什麼要退位,傳位的對象還是她?
她若是從前的風青嵐尚且很有難度,如今,她的身份可是昭然皇后,從政治立場,那就是政敵。將皇位傳給她,可想而知,阻礙有多大。
可他還是立了這道詔書,雖然是讓寧璟帶過來的,可她知道他不是開玩笑。之所以不說旁的話,是為了表示決心。只怕,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他已經開始籌備了。
她此時的心情就跟當初看見淳兒的聖旨一樣,懵逼的同時,又有一種說不出的心酸。她仿佛看到了一個男人默默付出的心酸,具體又說不上來,唯有細細地去想。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寧璟說他見到堯兒的時候很驚喜,她一點也不懷疑。
從前,他為了她,委曲求全,一個人默默地忍受孤獨寂寞,也不願為難她。
如今,為了孩子,他卻不甘現狀了。
這道聖旨,多少有些賭氣鬥狠。
厲昭不是用後位拴住了她麼,他卻可以用皇位來留住她。
她在昭然只是代理朝政,實際上的掌權者卻是厲昭,那麼,他就讓她做風陵真正地掌權者。
他豁出身家性命,以江山為聘,來一場豪賭,換她後半生自由,給他們的孩子,一個完整的家。
宸宸,你真是傻,且不說,我會不會答應,你的臣子,又允許你這樣做嗎?
不可否認,她震驚的同時,也非常感動,她甚至為他心疼,想不顧一切地去找他,訴一下衷情。
可當她一想到融融,這個離不開母親的孩子,她的勇氣就大打折扣,轉而左右為難。
……
因着此事,宋汐這幾天都有些魂不守舍,融融仿佛感覺到了什麼,竟會想着法子逗她開心了。
宋汐其實並不想笑,為了安慰他,也不得不強顏歡笑。
厲昭似乎也看出了一些什麼,卻什麼也沒有說。
寧璟離開之前,宋汐向厲昭引見了他。
厲昭如今已是癱瘓狀態了,雖然病情沒有惡化,但是下半身血液不流通,對於一個老人來說,損害也是非常大的。
雖然他做過一些錯事,這幾年也沒少與她紅過臉,到底是淳兒的父親,融融的爺爺,她作為一個晚輩,還能和他一個半隻腳踏進棺材的老頭子計較麼!
厲昭大抵對就醫也有些麻木了,這一年來,形形色色的大夫也看過不少,病情依然沒什麼起色。不過宋汐頭一次向他推薦大夫,他便死馬當活馬醫了。
不過,當他見到寧璟的時候,心裏不由得一驚。
這個男人無論從外貌還是氣質上來看,都不像是普通人,他從容不迫的氣度,溫文爾雅的氣質,讓人眼前一亮。甚至在面見他時,面不改色,仿佛他不是帝王,而是一位普通的病患。
也許,就是這份沉穩從容,讓他這個久掌大權的上位者產生了信服之心,心裏有了一點隱約的盼望。乃至於對着一個平民,竟不好端着上皇的架子,舉止間,顯出少有的寬和。
雖然沒有自覺低人一等,但該有的禮節,寧璟還是少不了的,只是不像尋常百姓那樣三跪九叩。
宋汐早就給厲昭打了預防針,只將寧璟說成一位淡泊名利,性情孤傲的世外高人。
高人嘛,往往恃才傲物,不拘小節的。
厲昭哪管得了這些,若能改善他的病情,就算他無禮也可以赦免,若是一介庸醫,便是阿諛奉承他也毫不買賬。
宋汐相信寧璟的醫術,自然不操心這一點。
對於寧璟能答應她的要求,宋汐毫不意外。
這個人,在她面前,似乎越來越沒有底線了。
她仿佛和他成為了真正的至交好友,毫不見外,可事實上,誰知道呢?
往往一步行差踏錯,就過界了。
寧璟看診過後,留下藥方,說明注意事項,便離去了。
按照之前與宋汐約定的,他要到南疆去尋宋翎和小路。
還沒見到療效,厲昭對此將信將疑,不過看宋汐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樣,倒稍稍安心。
到底是神醫,寧璟開的藥方,比起尋常的醫者,見效還是很快的。
不出半月,厲昭的身體有了明顯的好轉,雖說還不能走路,雙腿卻可以小幅度地挪動了,像之前那樣的酸痛麻癢,減緩了許多。他的精神也舒爽不少,真是一種從裏到外的通暢。
厲昭覺得很高興,他一高興,對宋汐的態度也變了。
這一日,他主動找到宋汐,問她道:「最近可是有什麼煩心事啊?」
這種類似關心的話語從他的嘴裏一出來,宋汐險些沒驚掉下巴,但她面上卻沒表現出來,只是淡淡說道:「沒什麼,只是政事繁忙了些。」
厲昭看了她一眼,忽的說道:「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若是覺得累,就讓秦明多分擔一些,孤還沒死,出不了什麼大事。」
這話算是有些安撫照拂之意了,宋汐有些受不起,看厲昭的眼神也怪怪的,總覺得他變了個人一樣,怪不習慣。
但她並不想多說,只是含糊地應了一聲。
厲昭見她不上道,心裏有些不高興,看在她為自己找來神醫的份上,又忍了下來,耐着性子說道:「你和那個神醫,早就認識的吧,你這幾日,心神不寧,可是與他有關?」
宋汐眼皮子一跳,心裏生出一絲不好的預感。
心道,不愧是老狐狸,眼睛那叫一個毒辣。
「我說了,這幾日政務太忙,才有些心浮氣躁,你又何必疑神疑鬼。至於寧神醫,我和他確是好友,否則,以他的性子,又怎肯進宮來給你看病。」
厲昭見她語氣不善,卻是瞭然地笑了笑,「孤不是要針對你,你不必緊張。另外,你也不必再隱藏,該知道的,孤都知道了。」
聞言,宋汐心裏一咯噔,怒目瞪向厲昭,「你都知道了什麼?」
厲昭不答,只是緩緩從寬大的袖口裏掏出一個捲紙,扔向宋汐。
宋汐揚手接住,打開一看,勃然色變。
這張宣紙上,謄寫的正是風宸聖旨上的內容。
宋汐第一反應就是她的宮裏有奸細,不過,就算整個皇宮都是奸細,宋汐也不該意外,這畢竟是厲昭的地盤。
他在這裏,做了大半輩子的主宰,就算人老了,癱瘓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必有秘密的殺手鐧。
厲昭在宮裏,真是手眼通天。
只不過,對於自己的秘藏之物,就這麼堂而皇之地出現在厲昭手上,宋汐心裏還是有些難受。
尼瑪還有沒有可言了!
更讓她不安的是,他這麼輕易地拆穿她,安得是什麼心?
千思百轉之間,厲昭開口了,慢悠悠地口氣,仿佛在說着什麼大不了的事,只他那雙深灰色的眼珠,在幽暗中熒熒地發着異光,「孤倒覺得,他的提議不錯。」
宋汐猛地抬頭,目光灼灼,「你什麼意思?」
他可不覺得,厲昭會這麼好心地就放她走了,保不准挖了個坑給她跳呢!
厲昭嘴角勾起一絲笑容,忽然將目光轉向她,用一種深不可測的語氣道:「難道,你不想當真正的王嗎?」在宋汐即將開口時,他出聲打斷道:「別急着否認,這一年來,你在朝堂上做的很好,卻處處受孤的牽制,想來你也不甘心。我知道你不貪慕權勢,可是,你也不想和風宸團聚嗎?」
宋汐冷哼一聲,「你會這麼好心?」
「孤就喜歡和聰明人說話。」厲昭無聲地笑了,他的眼睛在昏暗中散發着狼一樣地光芒,語氣低沉沙啞,卻有一種奇異地煽動力,「我們來做一場交易如何?孤讓你做昭然真正的掌權者,有了孤的支持,你接手風陵,還可將昭然和風陵合二為一,做兩國唯一的女皇,真正地權傾天下。非但如此,孤還可以成全你和你的舊"qing ren"。」
宋汐並未流露出絲毫喜悅激動,只是冷笑道:「好處都讓我佔盡了,那上皇你呢,你圖的又是什麼?」
厲昭微微笑了,像全天下的長輩不求回報地為自己心愛的後輩辛苦籌謀,眼中有着對美好未來的憧憬,「孤不為自己,為融融而求。孤的條件就是,無論以後,你有多少孩子,皇位的繼承人只能是融融,他將會是唯一的皇太子,在你百年之後,繼承你的一切。而你,將要不留餘力地保護他,直到他成年,擔負起身上的重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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