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涅佛觀察着威廉森的眼睛,細細的血絲如覆蓋在鞏膜上的蛛網。
「可以了。」他說。
金斯萊拿開手指,威廉森的眼皮隨即蓋上:「有發現什麼嗎?」
「有一定發現。」尤涅佛揉了揉額角,問,「對了,你有沒有覺得今天早上特別疲憊?」
金斯萊搖了搖頭,說:「沒有。」
他又看了尤涅佛一眼,問:「發生什麼事情了麼?你的精神看上去也不是很好。」
「是有點不太好。」尤涅佛轉過頭問,「你覺得有沒有可能是被魔咒攻擊?」
「威廉森是一個巫師,而且還是一個傲羅,就算是感冒發燒,突然昏過去也未免太離譜了。」
「應該不是魔法。」金斯萊搖了搖頭,說,「沒有任何這樣的預兆,而且我就住在旁邊房間,不是隨便一個人都能繞過我去施法,能做到這一點的人則完全不需要這樣做。」
「而且,如果受到攻擊,威廉森一定會傳出警示。」
他聲音低沉,踏實得如同地面,讓人相信。
「你是什麼情況呢?」他問。
尤涅佛把自己之前的異狀跟金斯萊簡單說明。
既然威廉森也存在這樣的情況,那就說明不是他個人的問題。
金斯萊聽完之後,沉思了一兩秒鐘,從口袋裏拿出一張淺紫色的紙,紙的一角上還蓋着「魔法部」的戳記。
他撿起桌子上的一隻鷹羽毛筆,蘸了蘸墨水,快速地在上面書寫。
「你在寫什麼?」尤涅佛有些好奇地問。
「威廉森的狀態不好,我希望得到魔法部的支援,讓他們再派一個人過來。」金斯萊說,「雖然是最後一天,但世界上有許多事故就是發生在最後一天。」
尤涅佛不置可否,但也有些佩服,從專業性來講,金斯萊的確是無可挑剔。
誰要是跟他做敵人,真的是要傷透腦筋。
這樣想着,他就看見金斯萊將寫好的紫色紙張折成紙飛機,往窗口一送,紙飛機「嗖」地一聲飛向灰白色的天空,速度可謂相當之快,不一會兒就消失成一個小黑點。
尤涅佛心裏稍稍覺得踏實,血液湧向腸胃,發出「咕咕」的叫喊。
「我去食堂拿點吃的。」尤涅佛問,「你要帶點什麼嗎?」
「跟你一樣就可以,給威廉森也帶一份,麵包可以多拿一些。」金斯萊說。
……
尤涅佛拿着三人份的牛奶、雞蛋和麵包回到威廉森臥室,兩份放到桌子上,任憑取用,一份則自己開吃起來。
他邊吃邊看着威廉森蒼白的臉色,思忖現象為何只發生在他們兩人身上。
去拿食物的時候,他也順便問了一下其他人,發現並沒有出現第三例這樣的情況。
也就是說,他與威廉森之間,應當存在某種稀有的共通之處,才使得異狀發生。
只是這共通之處到底是什麼,尤涅佛並不是特別清楚,他只是隱隱猜測,可能與精神方面有關。
具體的,就只能等威廉森甦醒再作詢問,看看能不能得到什麼線索。
於是,他又回自己房間拿了一本《初級變形指南》過來,坐在椅子上翻看。
結果卻怎麼也看不進去,字還是那字,詞還是那詞,但連到一半總是中斷,以至於輸入到腦子裏的也是稀里糊塗的一堆亂碼,有一種「明明看了卻感覺什麼也沒看」的恍惚感。
這種情況下,尤涅佛也就不再勉強,轉而去觀察威廉森的反應。
大部分時間,威廉森只是緊緊地閉着眼睛,有時會突然地皺一下子眉,看上去似乎是在做什麼噩夢。
約莫過去一個小時,尤涅佛正準備倒杯水喝,就瞧見威廉森猛然坐起身,速度極快地抽出衣服里的魔杖,手臂向前直直一揮,對着他喊道:
「stupefy(昏昏倒地)!」
尤涅佛旋即就看見一道強烈的紅光撲面而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紅光就被一張扔過來的椅子擋住,定在空中,緊接着便聽見一聲「(expelliarmus)除你武器!」的怒喝,威廉森手中的魔杖立刻脫手而出,飛到金斯萊手裏。
心臟跳動如鼓,一切都發生在一瞬之間。
他再看去,就見威廉森臉色煞白,豆汗直滴,兩隻眼睛撐得老大,一根根血管凸顯出來。
金斯萊又施了一個禁錮咒將威廉森捆住,才走過去問:
「怎麼回事!」
他面色緊繃,本就黝黑的皮膚顯得更黑。
威廉森胸口起伏,說不出話來,直到好一會兒,他才說:「我不是故意的!我以為是黑巫師!是黑巫師!」
「冷靜一點!深呼吸!」金斯萊說,「冷靜地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
威廉森做了幾次深呼吸。
「我預感到有極大的危險。」他說,「就像是以前黑巫師靠近時候那樣。」
尤涅佛盯着威廉森的眼睛:「所以你就發起了攻擊?」
他心裏很生氣,這還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生命威脅。
「抱歉……我……」威廉森低下頭來,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尤涅佛覺得心情煩躁。
金斯萊說:「具體說說。」
威廉森說:「我最近總是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那你為什麼不早說?」尤涅佛打斷道。
「我有說啊!」威廉森大聲說道,「我一直都在說啊!但是什麼都沒發生啊!」
「而且我的預感一向不准!有時候我自己都不太相信!」
「但這次不一樣!這次的感覺太大了!真的太大了!近在眼前!迫在眉睫!給我的感覺就像是黑巫師已經在我面前喊阿瓦達索命!」
「所以我才想先一步出手!」他似乎有些歇斯底里。
尤涅佛漸漸平靜下來。
不知為何,看到別人情緒崩潰,他心情就穩定了許多。
就好像是從天空俯視下來一樣。
「還有更多的麼?」他平靜地問。
「什麼?」
「更詳細的預感。」他問。
「沒有了……」威廉森愣愣地搖了搖頭。
「沒有看到什麼?」尤涅佛問。
「沒有……」
「沒有聽到什麼?」
「沒有……」
「沒有聞到什麼?」
「沒有……」
「什麼都沒有,這是什麼垃圾預感?」
威廉森頗受打擊地低下頭,過了好一會兒,才認命地說:「我的預感就是垃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