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當一個人面臨難以承受的打擊時,本能會讓他們做岀兩種選擇,一是以死亡來面對,一死百了,人世間的恩恩怨怨,情情義義,都在塵埃中落定。茶壺小說網 m.chahu123.com一是選擇逃避,用遺忘、錯亂、幻想,來認定自己想要的答案。
羅鳳姣是善良的人,也是很精明的人。她是五十年代的高中生,可以說是鳳毛麟角的知識分子。但是她瘋了,做為母親,她承受不住失去兒子的打擊,每日渾渾噩噩,見到穿軍裝的年輕人就會上前抱住他說:「小勇,你可回來了,想死媽了,快跟媽回家。」
看到年輕人不願跟她走,她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兒子啊……兒子啊……你去哪?快回家!」
那些日常走動的親戚和鄰居,她是一個也不認得,就是面對愛珍,也是時而清醒時而糊塗。清醒時她能認得出愛珍,會說出讓愛珍和小勇早點成家的話。
在她的心裏始終認為兒子還活着,一定會回家。糊塗時她會問愛珍:「你是哪家閨女?幹嘛跑到我們家來?」
劉愛珍跟學校請了半個月的假,回來後在父母面前大哭一場,然後提着行李搬到大勇房間。每天強顏歡笑地在李家忙前忙後,把鐵柱和鳳姣當公公婆婆一樣侍奉,原來扭扭捏捏叫爸媽,現在很自然就叫順了口,儼然是李家大院的小主人。這讓毫無生氣的李家又迸發出活力,也讓鐵柱灰涼涼的心得到安慰,有了活下去的理由。
自從接到兒子噩耗,李鐵柱仿佛蒼老十歲,幾天間就白了頭髮。但他必須把喪子之痛深埋在心裏,不敢在妻子面前流露絲毫。單位了解他們家的情況給他放了長假,讓他在家一心一意照顧妻子。
鐵柱卻並不希望妻子能早點好起來,與其像他這樣痛苦,還不如稀里糊塗過日子。那種撕裂心肝如刀割的感覺,由他一個人承受就行。
4月3日清晨,鐵柱像往常一樣準點從床上爬起來,見妻子還在熟睡,他輕輕地親了一下妻子的臉龐,悄悄穿上衣到大勇房前小聲說:「珍兒,爸去買點菜,等你媽醒了你照看點。」
愛珍在床上應道:「爸,我去買吧。」
「不用,回頭把你爸媽叫來吃飯,你媽喜歡熱鬧。」
鐵柱提着籃子到菜市場剁了一斤肉,買了些時令蔬菜,又稱了半斤鹵豬頭肉,準備和發旺喝點酒來麻醉自己。回來時卻發現妻子正在拆自家院門,而且是用雙手硬生生地摳門邊上的磚,指甲間滲出絲絲血跡。
鐵柱驚問:「鳳姣,你幹嘛呢?」
羅鳳姣笑嘻嘻地說:「昨晚咱們小勇回來了,他對我說他找不到門。門要朝西南邊開,他才好進屋。」
鐵柱心裏直滴血,背過身擦去洶湧而出的眼淚,轉過頭滿臉堆笑地說:「這種粗活我來做就是。珍兒哪去了?」
「珍兒?哪個珍兒?你是說住在小勇房的那個小丫頭?她叫人吃飯去了。她是誰呀?怎麼老待在我們家?她自己沒家嗎?」
鐵柱替妻子洗乾淨手,搬把凳子讓她坐下,猶豫一會兒說:「她是我們的女兒。」
「女兒?我怎麼不記得?我只有小勇一個寶貝啊。」羅鳳姣陷入迷茫之中。
鐵柱怕她胡思亂想,趕緊說:「是小勇未過門的媳婦,不就是我們女兒嘛。」
「對,對……我想起來了。難怪她總是叫我叫媽,等小勇回來就讓他們趕緊成親。」
鐵柱鼻子發酸,給妻子倒杯水後拿起泥刀,噙着眼淚向門口走去。這時發旺倆口子和愛珍也提些菜過來,他們怕鐵柱夫妻倆孤單,得空就過來嘮嘮嗑。
未來女婿的犧牲讓他們心裏也難過,但畢竟不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不可能會像鐵柱那樣痛入心扉,反而心底里暗自慶幸沒把愛珍早早嫁過去。
守寡的女人很難找到好婆家,要說女兒女婿沒有區別那是鬼話。女兒搬到李家去住,倆口子嘴上沒說什麼,但心裏不大痛快,怕傳出去對她今後生活有影響。好在愛珍只有半個月的假,在李家也待不了多長時間。
「怎麼,門壞了?」發旺見鐵柱拆牆,蹲下身來幫忙。
鐵柱苦笑:「鳳姣昨晚夢見小勇,說他找不到家,要把門改個朝向。」
發旺嘆氣道:「她這精神得早點好起來,以後日子還長吶。」
金娣迷信,打着手勢說:「老輩人常說些怪事,是真是假也沒誰知道,幸許真是大勇託夢。」
發旺嫌妻子囉嗦,對她和女兒直揮手:「你們去看看鳳姣,把菜摘了,我去叫石頭來幫忙。」
等老婆走後,他又悄聲細氣地說:「女人啊就信這道道,也不想想,孩子既然能進來找他媽託夢,怎麼會找不到門?」
話音剛落,門外響起鬨亮的聲音:「李鐵柱和羅鳳姣同志在家嗎?」
鐵柱和發旺忙迎出去,門口站着五、六位中年人,為首那位穿軍裝的同志正是上次來傳達噩耗的人武部幹部,他握着鐵柱的手介紹道:「這兩位是民政局的同志。我們剛接到李大勇同志生前所在部隊的電話,李大勇同志的骨灰明天上午會由專人送回家鄉。市w、區w、民政局和我們人武部,將會組織人民群眾迎接我們的英雄回家。同時市w決定在行署大院禮堂召開追悼會,緬懷烈士的豐功偉績。明天早上我們人武部會來接老哥夫妻倆,您還有什麼要求儘管跟組織上提。」
民政局的幹部說:「市w決定將烈士的骨灰安葬在人民公園的烈士陵園內,如果您有其他想法,我們會全力支持。」
鐵柱默默流淚,顫聲道:「謝謝領導關心,本來要請各位領導到家裏喝杯茶,但小勇媽受不得刺激,還請原諒。」
人武部幹部緊緊握着鐵柱的手說:「老哥哥節哀,我姓戴,叫戴志軍,剛從漳河縣調到市里。我兒子戴龍斌和您兒子是一個排的戰友,在這次戰鬥中他失去一條左腿,到現在還沒完全脫離危險。所以您的心情我深有體會,千萬要保重身體。我想李大勇同志肯定希望爸媽健健康康,就是為了孩子的心愿,您們也要幸福的生活。嫂嫂的事我已經向上級匯報,組織上決定等把李大勇烈士的事情辦好後送她到上海去找最好的專家來治。」
鐵柱抹把眼淚,握着戴志軍的手抖了抖:「兄弟,你也想開些。」
等送走戴志軍一行人後,金娣打着手勢對發旺說:「這神神鬼鬼的事誰也說不清楚,你看,昨晚上托的夢,今天就有人來傳話。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還不快去把石頭叫來,今天務必要把門的朝向改好。」
發旺諾諾點頭,鐵柱低沉地說:「這事要瞞着鳳姣別讓她知道。」
他又對愛珍道:「你把大勇的東西收拾收拾,包括他的相片都整理好。回頭埋到墓地去,免得觸景生情,特別是不能讓你舅媽看見。」
由於發旺夫妻在,鐵柱在媽這個字前多加了一個字。
愛珍點點頭返回屋,屋裏到處是大勇的氣息。厚厚一摞日記本,從小到大的相片,琳琅滿目的獎狀,還有他平常收藏的郵票和各個時期的偉人紀念章。這些東西她一樣也捨不得丟棄,她要把它們留給自己,讓它們陪着自己到老。思忖再三,她把自己的行李包騰空,把大勇的東西一件件包好,仔細地塞進包中。
此時各個居委會也接到通知,大勇要回家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飛進千家萬戶。向陽胡同的老老少少,只要是閒着沒事的或能請的動假的,都相約一起去迎接烈士歸來。測試廣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