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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豆芽仔一路小跑,最終跑到了東山南邊兒一處土窯洞裏。燃字閣 www.ranzige.com
這窯洞沒門,沒人住了,頭頂米的地方就是明長城,離鎮北關不遠。
豆芽仔小心朝外張望。
東山的深夜漆黑如墨,起一般寂靜。
「峰子,那人就是上回你說的謝瘋子?長春會的?」
我點點頭說「是啊,所以我才害怕,你忘了老葛怎麼死的了?」
豆芽仔望着黑夜,憂心道「那我小王姐呢,我小王姐會不會出事?」
「不知道,咱們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你小王姐吉人自有天相,希望不會出事吧。」
我也只能在心裏替小雞腳婆祈禱。
那麼後來榆剛保衛科有沒有抓住謝起榕呢?
沒有。
不但沒有,還傷了四五個人,也是謝起榕沒用撥浪鼓,等東山派出所找到這裏,謝起榕直接從土坡上跳下去,跑沒影了。
也就是那時候,榆林東山附近就多了條傳說,說有一戶老太太的屍體因為偷埋晚上詐屍了,老太太舉着胳膊蹦着走,見人就咬,弄傷了許多人。
年進入網絡時代,一位榆林本地的年輕人在天涯註冊了個賬號,網名榆城老羊,他說自己是此事的親歷者之一,並且在蓮蓬鬼話區寫了個帖子《榆城老太詐屍事件親歷者揭秘》,帖子一出,瞬間被點擊量置頂,一群吃瓜網友們化身鍵盤俠,紛紛出謀劃策,這波頂貼熱度持續了近一禮拜,只不過被後來天涯左央的直播見鬼帖子壓了下去。
我和豆芽仔躲到早上才敢出去,開始是步行,後來碰到了一輛往飯館送豆醬的三蹦子,我們和人交談,最後坐着三蹦子回到了桃源小區。
「快,凍死哥了,小米讓個地兒,讓哥暖暖手,」豆芽仔進屋後一屁|股把小米擠開,自己把手貼到了暖氣片上,一臉舒服樣。
幹了票大的,把頭這兩天心情不錯,我去找他時他正聽着收音機里葉麗儀唱的上海灘。
「謝起榕雲峰你確定?謝起榕在榆林??」把頭關了收音機,剛才聽歌時的輕鬆不見了,一臉凝重。
「這個人很難辦」
我說「都這樣了,長春會還不管?」
「嗯」
「管是肯定要管的,」把頭皺眉道「謝起榕沒瘋時,和年代長春會大會長是磕頭兄弟,二人是過命交情,只要鄭會長還在世,會裏估計不會下死手,只能想辦法活着把他捉回佳木斯。」
「雲峰你交代好大夥,絕不要主動接近此人,謝起榕已經影響了當地穩定,交給長春會去找人對付吧。」
和把頭正說着話,這時我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個陌生手機號。
「喂,哪位?」
「是我啊。」很快,電話里傳來一聲女聲。
看把頭在喝茶,我小步跑出去說「你人有事沒有?是不是昨晚後悔沒聽我的?」
小雞腳婆低落的聲音傳來。
「保衛科傷了好幾個人,有個人傷到了脊椎可能要坐輪椅了,鐵廠要賠家屬一大筆錢,科長也被罵了,我被開除了。」
「嗯,開除了好,你那活兒」我意識到了自己說錯話了,剛想改口就被打斷。
「喂,項雲峰你認不認識點朋友,給我介紹個工作,越快上班越好,工資低點都可以。」
「怎麼,你要借錢?沒錢了?」
「我才不借你錢呢,」小雞腳婆急聲道「我就是不想閒下來,我的存款都投資了,暫時性資金短缺而已。」
聽他還嘴硬,我一陣納悶,心想「你有什麼投資,你皮夾子裏面都沒有一張一百的,還嘴硬是不。」
我轉念一想,開口說「你豆哥知道不?你豆哥家裏是做生意的,他卡里存着上百萬,你去找他借點花花吧,我沒有。」
「豆哥?」小雞腳婆緩了緩問我「就那個色眯米的毛刺頭小子?他那麼有錢?真的假的?」
「我騙你這個幹什麼,你不信找他問問,等下我把手機號發給你。」
十分鐘後。
豆芽仔火急火燎跑過來,紅着臉指着我大聲說「峰子!你跟小王姐說了什麼!」
「我家哪是做生意的!我沒有錢!飯都要吃不起了!十塊塊的我都困難!你可不要亂說!」
我笑了笑沒說話。
和豆芽仔認識這麼久了,他就沒請我吃過一頓飯,只要去外面吃飯,要不我買單要不小萱買單,他唯一花的大錢,就是那次給自己買了兩瓶枸杞王酒,我不知道他到底存了多少錢,反正我知道一點,我們幾個人里數他最有錢。
這天晚上小雞腳婆約我去她住的地方見面,正紅我也有點事兒想問她,便去了。
我們住在號樓,桃源小區的房東一家就住在五號樓,我跟房東買了他家的摩托車,花了不到一千塊錢,是一輛藍色的二手鈴木王,我想着平常買菜買肉來回騎。
地點在一家麵館。
見到人時她已經脫掉了保安服,換了一身便裝,穿着棉拖鞋牛仔褲,我們點了吃的,點了個土豆絲油炸花生米,喝了兩三瓶啤酒後她有些上臉,忽然低着頭抹了抹眼淚。
我往嘴裏扔了顆花生米,笑道「怎麼了,不就是丟了個保安的工作嗎,就你這樣怎麼在道上混,工作在找就是了。」
小麵館晚上就我們這一桌,小雞腳婆或許是壓抑的太久了,想找個人傾訴說話,她抹了抹眼,說了她當下的困境。
這世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別看她一口一個道上,實際上她就是個普通女孩,和我們這些真正的犯罪分子是兩個世界的人。
事情是這樣的。
她媽不是老雞腳婆嗎,三個月前住院了,在醫院檢查出來了皮膚癌,還是轉移的晚期,基本上治不好了,為了治病補上欠醫院的醫藥費,她把活禽市場的攤子賣給了別人,隨後就去了榆剛保衛科當保安。
「你媽現在怎麼樣?」我推過去餐巾紙問。
「就那樣,在家拖着,醫院說在花錢治意義不大,運氣好的話還能活七個月,治不好了,我姑姑在家伺候。」
「哎」
我嘆了聲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媽不是什麼好人,老是騙人,如今落得這般下場不知道是不是報應。
「不吃了,吃飽了。」
她放下筷子喊道「老闆結賬。」
老闆擦着手從廚房出來,「塊錢。」
「先給我記着,月底了一塊給。」
「又賒啊,你上月的還沒給我結呢。」
我掏出錢包準備給錢,小雞腳婆見狀不讓我給。
「你怕什麼,我還能跑了不成,給我記着,過兩天發了工資就給你,走了啊,明晚我來吃炒餅。」
我騎摩托車把她送回住的地方,她住在老機修廠,那裏沒有路燈,全都是很矮的紅磚房,十多平米,租金一個月塊錢。
下坡時不知道是有意無意,她老往我身上蹭。
機修廠看門老頭九點多就熄燈睡覺了。
「前面小廣場左拐,挨着棗樹那間屋就是。」
到了地方,我滅了火。
我看了看四周說「你這沒燈啊,這麼黑。」
她從兜里掏出來鑰匙,說這兒不住什麼人了,都搬走了不在家,自然沒人開燈。
「吱呀一聲」她開了門。
「剛才吃的菜有點兒咸,你進來喝口水吧。」
我擰着鑰匙道「不咸啊,還行,不喝水了。」
「你剛才是不是沒吃飽,我屋裏有方便麵,我們煮兩包。」
我一腳踹着摩托車,掉轉了車頭。
「我不餓,晚上吃方便麵不好,你自己吃吧。」
「拜拜,走了啊。」我騎車掉頭離開了。
快拐彎時我回頭看了一眼。
夜幕下的機修廠。
小雞腳婆靠在門上,一直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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