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入斗破 第二百五十六章 風林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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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風逸二人的造訪向來清閒的俠王府難得忙碌起來，及至深夜所有的人方才陸續回去休息。一聲嘎吱的輕響在寂靜的夜色中顯得格外的唐突，月色之下一道朦朧的身影悄悄的推開岳霆房門潛了進去。方才熄滅燈火的房間再次被點亮，燈火之下柳青兒那曼妙的身影清晰的出現在了視野之中。她刻意的放輕腳步像是怕驚醒休息中的岳霆，等察覺對方平靜如昔的呼吸聲時她放心的同時又帶着些許失落。取過床邊臉盆上的濕毛巾，柳青兒耐心的替岳霆擦拭着臉上本就不存在的汗漬。

    「霆兒你為什麼還不醒來，是不是在怨恨娘親太過無情？是啊，你應該恨的。這麼多年了我沒有盡到一個母親該盡的責任，好不容易見到了你卻又將你帶入絕境。或許當初我本就不該恢復記憶，如此這般你還能安穩的生活下去。但這一切都是娘親的錯，是我太過懦弱才會讓你父親一次次的對你產生誤解。我沒有勇氣告訴你父親真相，我寧可讓他誤會是我背叛了他也不願看到他自責自己對親子的殘忍。娘親知道這對你很不公平，但娘親也沒有其他辦法了。你和你父親都是我深愛的人，我沒辦法看到你們都受到傷害。你要怪就怪娘親吧，是我太自私了！」拉着岳霆的手柳青兒泣不成聲，這些不足為外人道的心酸她也只能在這寂夜悄悄的傾訴。

    放下岳霆的手，柳青兒溫柔的撫摸着他的臉頰：「霆兒你長大了，成長到了足以保護娘親的地步了。還記得娘當初離開你的時候你還是那么小的一團，轉眼之間的成長都快讓娘認不出來了。你小的時候總喜歡說長大了要好好保護娘，如今你終於實現了當初的諾言。雖然如今的娘親已經沒有資格在站在你身後了，但是你永遠都是娘親的驕傲。」

    柳青兒如夢囈一般在岳霆耳邊說着兩人曾經的點點滴滴，這些熟悉的往事都是這些年她對兒子深深的思念。她其實有怨恨過莫君卿不給她解釋的機會就剝奪了她的記憶，從而導致愛子遭受十幾年的磨難。但如她自己所言，事情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怨恨又有何意義？在莫君卿缺席的幾年裏柳青兒遭受了人生最大的挑戰，外人的冷眼家族的拋棄幾乎讓這個曾經的天之嬌女一度崩潰。在那段時間裏對她不離不棄的只有岳霆，岳霆不僅是她的孩子更是她的精神支柱。所以在她當初恢復記憶得知岳霆的遭遇時她險些跟莫君卿拼命，這些苦這些年她都一個人憋着。

    當初岳霆帶領使團出使傲月帝國的消息被柳青兒得知，她便以禮佛為藉口在必經之路等待以盼見兒子一面。雖說如願見到兒子但卻遭遇到了突來的危機，她在岳霆的搭救下脫險卻被岳霆懷疑起了身份。之後莫君卿為了避免岳霆揭露柳青兒身份而對商君澤下達滅口命令，至於使團與那群山賊完全成了整件事的犧牲品。風逸的意外介入使得岳霆命不該絕，之後柳青兒的不斷求情讓莫君卿堅持的態度鬆懈了下來。真相隨着柳青兒的無意識吐露變得清晰，房檐之上看着這一切的風逸二人神色幾經變幻逐漸趨於平靜。

    柳青兒在房間裏待了將近一個時辰，等到她終於已經無話可說了才戀戀不捨的離開。風逸是直接從窗口飄進房間的，看着平靜的岳霆他嘆息一聲解開了幾處本就被他所封閉的穴道。安靜的房間裏頓時響起幾聲岳霆的輕咳，他緊閉的雙眼也緩緩張開。毫不意外他的反應，風逸在床邊坐下淡淡開口道：「你娘親的話你應該都聽清楚了吧，這就是你當初對我隱瞞的事實嗎？」

    「請王爺恕罪！」不知道岳霆是為使團的事情致歉還是對其他的事，總之除了這麼一句他也無話可說了。

    「事情已經發生了，說這些也無濟於事了。說說你的打算吧，你想要跟你的母親相認嗎？」風逸看的出來岳霆是很愛自己母親的，他只想知道他會如何選擇。現在真相已經大白他徹底佔據了與莫君卿交涉的主導權，岳霆無論做什麼選擇對他都是有利的。單是他兩次救了岳霆，莫君卿就欠了他莫大的人情。

    岳霆沉默了，他自然是想要跟母親相認的。只是有些事情錯過了就是錯過了，過於苛求反而造成彼此的困擾。思慮了好一會兒，岳霆突然向着風逸俯首道：「岳霆希望能夠追隨王爺，希望王爺收留！」

    對於這個回答風逸不是很意外，他知道岳霆跟他母親一樣是個很通情理的人。只是他並不是很願意跟莫君卿打太多交道，於是他好意規勸道：「追隨我你依舊改變不了罪人的身份，以後只能生活在黑暗之中。認祖歸宗就不一樣了，以你父母對你的虧欠來說整個傲月帝國都可以成為你的囊中之物。兩者之間的差距，不用我給你多說吧！」

    「我只要知道母親過得幸福就足夠了，在這裏她有丈夫孩子我不應該去破壞這一切。或許對於這個家來說我本就是多餘的，以後岳霆這個人也沒有繼續存在的必要的。從此刻起我改名余丘山，誓死追隨王爺！」岳霆的語氣開始變得異常堅定，對他而言沒有什麼是比母親幸福更重要的了。他親身陪伴母親走過了她人生最灰暗的時刻他比誰都更清楚母親的苦，這樣的母親值得去擁有最好的幸福。

    事情有些超出風逸的預料了，沒有打擊岳霆的自信風逸有些搪塞的說道：「這件事以後再說吧，紫晶帝國對你我而言的意義可不一樣。哪裏有你所堅持的東西，對我來說卻不過是人生中匆匆一站。追求不同註定你我走不到一起，不過在我離開之前可以助你光復公孫世家。那是你母親的根，算我圓你一個夢想吧！」說完這些風逸便不再停留，他知道現在的岳霆需要好好的冷靜一下。

    離開岳霆的房間風逸直接回到了自己的住處，他在房間裏等了超過一炷香的時間莫君卿才姍姍來遲。莫君卿是等到岳霆房間的燈火再次熄滅才離開的，身份的揭曉莫君卿面對岳霆總有千般歉疚總想要如何彌補他。此刻再次見到風逸他直接向風逸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在傲月帝國但凡是我能幫得上洛王爺的地方我一定鼎力相助，我只求洛王爺一件事情。對霆兒這個孩子我有難以言喻的愧疚，但我也知道他不會接受來自我的絲毫補償。我看的出來他是真心想要追隨先生的，我能做的就是達成他的這個心愿。如果他考慮之後依舊想要追隨洛王爺，我懇請王爺不要拒絕他。」

    「如果我拒絕呢？」風逸看着莫君卿笑着反問道。

    「即便如此我依舊承諾在自己力所能及範圍滿足王爺一切要求，王爺兩次救我兒於危難之間已經是莫大恩德我的確沒有權利要求更多了！」莫君卿嘆了一口氣帶着深深的挫敗，以前的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有如此無力的時候。

    「隨緣吧，有緣的話即便你不請求我也不會拒絕他。倒是眼下我的確有事需要王爺協助，這件事跟目前紫晶帝國的困局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王爺如果願意仗義援手的話，洛某自然感激不盡！」既然莫君卿已經放出話了，風逸也不再隱瞞自己的目的了。

    「洛王爺吩咐便是，我自當盡力！」莫君卿此刻就怕風逸無所求。

    「有岳霆的關係在我覺得我跟王爺已經是自己人了，如此我就不見外的稱呼一聲莫兄吧。今天由於我的緣故皇城嚴禁，明日會有我的一位朋友前來俠王府拜會。我希望到時候莫兄能用我的方式去接待他們，剩下的事就由我自己處理就好。」風逸看着莫君卿語氣顯得格外親近。

    「就依洛兄所言，明日府上會全力配合你！」不過是舉手之勞莫君卿完全沒有猶豫就接下了，接下來兩人討論了一些相關細節。等到莫君卿離開風逸房間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他並未回房而是直接朝着皇宮飛去。

    並未刻意隱藏自己的氣息，莫君卿的到來很快就被莫雲騰捕捉到了。皇宮的後花園裏莫君卿停落了下來，不久之後莫雲騰夫婦相攜而來。看着挺立在月色中的莫君卿夫妻二人想要靠過去而又不敢靠過去，最終他們只是遠遠的看着莫君卿沒有開口。莫君卿回過了頭，看着父母熟悉的表情他突然有些感同身受。他自己面對岳霆又何嘗不是這種心情，輕嘆一聲莫君卿一臉篤定的問道：「霆兒的事情你們早就知道了吧，所以他當初會放過我根本就不是出於什麼親情。你們明知道這些卻還是選擇讓霆兒替我受過，是嗎？」莫君卿緊握拳頭手上甚至開始冒現青經，他比常人更清楚修煉無極金身的條件。

    莫雲騰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這是他的選擇，你應該清楚我們沒有拒絕的權利。你當初心中執念太深不利於修煉，他這才將目光放在了那個孩子身上。我們當初本來想要勸你別針對那個孩子，他卻說逆境中更能激發那孩子的潛力。所以這個錯誤就持續了十幾年，這都是我的責任跟你母親沒有關係！」

    「不，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這血脈你們也不必遭遇這些，都是我的錯。」作為無極帝君的後人上官清幽從小就倍感壓力，多少人覬覦她的一身血脈渴望得到無極帝君的傳承。為了反抗蒼炎武聖的強權她不惜借死隱遁，而後利用新的身份跟愛人重新在一起。但她為了自己的幸福犧牲了莫君卿，讓這個孩子帶着對父親的失望顛沛流離。這一切只是為了無極帝君的傳承，上官清幽從那時起就憎恨自己的血脈。

    莫雲騰沒有開口只是緊緊的抱住有些失控的妻子，他們莫家這兩代人註定都不是合格的父母。看着互相推脫責任的父母莫君卿再次想起了自己夫妻二人，心中的那點情緒再怎麼也發作不出來了：「時候不早我就不打擾了，父親母親也早點休息吧！」妻子跟兒子都能看的開自己又何必自生煩惱，既然從未有過選擇又哪裏來的對錯。這一刻莫君卿看開了一切，也放下了一切。他的孩子想要認回父母尚且怕傷害到他們，他自己早就認回父母卻在不斷帶給他們傷害。比起自己的孩子，莫君卿覺得自己太不懂事了。他的這聲父親母親是自己該叫的，也是岳霆想叫而不敢叫出口的。

    看着消失在身前的兒子，莫雲騰夫妻久久沒有回過神。片刻之後莫雲騰安撫着激動的熱淚盈眶的妻子，但他自己眼中的激動之色同樣無法掩飾。岳霆並不知道他退的這一步讓那個原本也屬於他的家庭更加完整了，又或者說這原本就是莫君卿為他所做的。因為他所付出的犧牲，值得他所愛的人獲得最好最完美的幸福。

    短暫的一夜整個莫家發生了太多不為人知的事，新一天的到來一切的事都朝着更美好的方向前進。推開房門太陽的微光撒了進來，太陽的余光中風逸平淡的看着早已叩跪在門前的岳霆：「這就是你想了一晚上的結果？」

    「丘山這條命是王爺救的，岳霆既然不在那麼他所承擔的使命也一併消失了。無論王爺是紫晶帝國的攝政王還是閒雲野鶴的洛先生，丘山都希望能夠追隨。我知道自己能夠幫到王爺的地方很有限，但我希望王爺能夠給我這個機會！」岳霆的話擲地有聲，因為放下一切之後他突然發現自己已經無處可去。風逸的出現無疑像是黑暗中的一點亮光，讓他忍不住想要去靠近追逐。

    「抬起你的頭來！」風逸的語氣還是那麼平靜，岳霆聞言立刻抬頭仰視風逸。在他的眼中風逸讀出了他的真實想法，這道目光風逸並不陌生。曾幾何時他也在很多其他人的眼中看到的這種目光，那是帶着一種虔誠的信仰目光。風逸突然笑了起來，這時的他突然想起了很多人。風際雲、林蒼岳、炎飛還有此刻的岳霆，不應該是余丘山才對！他們都是同一種人，他們都為自己信仰而活。

    「余丘山我接受你的效忠，從此刻起你就是我的追隨者了。現在站起來，抬起頭挺直你的腰杆。我洛逸的追隨者不需要向任何人低頭彎腰，你做的到嗎？」

    「是，屬下明白！」鏗鏘有力的回答不帶遲疑，原本毫無生氣的人在這一刻徹底復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