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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月西沉
還有一陣子天就要亮了,但在太陽出來之前,這會兒還是最黑暗的時刻。道友閣 www.daoyouge.com
這片樹林生長的是如此茂密,這裏每一顆樹長勢都是出奇的好,茂盛的枝葉遮擋着天空,仿佛它們不這麼生長,就無法隱藏屬於這裏的秘密。
一盞提燈繞着樹林的邊緣來回的巡視着,昏黃的光線並沒有照亮多少黑暗,反倒是提燈人胸前的警徽,被映的閃閃發光。
雖然這枚警徽被佩戴上還沒有幾天,雖然還沒有習慣從匪徒到警察身份的轉變,但他總是忍不住要時不時的低下頭來,摩挲着這塊小小的金屬片。
他不知道,就在低頭的那一刻,有東西從他身後飛了過去。
黑色的長袍,黑色的尖頂面罩,讓他完整的融入這片黑暗的樹林之中,如此完美的隱藏,就連剛剛那個蠢貨提着燈從他身邊經過都沒有察覺。
但就在剛剛,一柄不知道從哪飛出來的斧子,精準無誤的把他釘在了樹上。胸口疼痛讓他眼前陣陣發黑,他想喊出聲,嘴裏吐出來卻是帶血的泡沫,最後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個拎着提燈的蠢貨,毫無察覺的越走越遠,直至那點溫暖的光線徹底被黑暗所吞沒。
兩條黑影摸了過來,查爾斯摁住對方的肩膀,把斧子拔了下來,等扶着對方的屍體落地,戴平安已經指向另一個方向。
順着手指的方向望去,那裏乍然一看是一片漆黑,但仔細多瞅幾眼,總能發現其中的不同。查爾斯手一揮,兩斤多重的斧子打着旋的飛了出去,「噗」一聲,鋒利的斧子刃又砍進一個黑袍人的身體。
這就是斧子比飛刀強的地方,只要飛出去命中軀幹,查爾斯沒見過哪個人還能出聲報信。
血腥氣在林子蔓延開來,一個又一個的黑袍人隨着戴平安的指出,死在了查爾斯的飛斧之下。這就是在黑暗裏躲藏的可怕,別人發現不了你的同時,你也發現不了別人,哪怕對方就在你的身後,舉着斧子靜靜的看着你。
當提着燈的『警察』圍着林子繞了一圈,再次來到這個地方時,整片林子已經徹底的沉寂了下來。戴平安在接過他手裏提燈的同時,順手用袖劍抹了他的脖子。
昏暗的燈光下,戴平安的臉色難看的厲害。
就像他想的那樣,他知道拉齊小屋裏有什麼,對方也猜到他知道拉齊小屋裏有什麼,所以才會留下這麼多黑袍人在這裏守着。
他這次沒有直接從大路上拐進來,而是帶着查爾斯兜了個圈子,從後面摸進了林子,為的就是避開之前那種被人在暗地裏窺伺的感覺。
可直到進入林子,直到砍進最後一個黑袍人胸口的斧子被查爾斯拔出來,那種被人在暗中盯着的感覺也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不安。
難道自己猜錯了?
難道對方真的不在這?
難道這裏不是一個陷阱?
提着燈的戴平安快步來到了拉齊小屋的門口,一腳蹬開了房門。
房門破裂的聲音在寂靜的林子裏傳出去老遠,卻沒有引起任何的回應,只是驚飛了兩隻在樹梢休憩的烏鴉。
空蕩蕩的屋子裏一覽無遺,裏面的東西已經被搬空了,地上只扔着幾把破舊的餐具和一口漏了底的湯鍋。
戴平安把注意力轉移到了屋外的地下室,地下室的門是被機關鎖着的,可那根本擋不住查爾斯的斧頭。三下兩下砸開門鎖,隨着地下室的門板被掀開,一團腐臭的氣息從裏面涌了出來。
就像是在一隻腐爛了十幾天的死老鼠身上又澆了一勺滾燙的臭豆腐湯汁。
沒有提防的查爾斯被裏面的惡臭熏了一個跟頭,已經蒙上面罩的戴平安則把他拽到了洞口的一邊。
「裏面有人嗎?」戴平安沖裏面喊着,順便拔出二十響。
「拉齊鎮長?」
「瓦倫丁先生?」
黑洞洞地下室里沒有任何人回應,也沒有子彈飛出來,於是戴平安掏出一根炸藥棒,點着了以後甩了進去。
一旁的查爾斯都看傻了。他不知道裏面有什麼,也不知道剛剛睡下的自己為什麼會被何西亞再次叫醒,但他知道炸藥是會爆炸的,可站在洞口邊的戴平安卻連一點要躲閃的意思都沒有。
炸藥的引線冒着火星子,很快就燒完了。這時戴平安才拎着提燈走進來,撿起炸藥裝進口袋。
和他猜想的一樣,那張照片就是在這裏拍的。
牆上掛着的殘肢,滿地的遺骸,蠟燭下方的頭骨燭台,還有人骨搭建的座椅,連拍照用的相機都架在這裏,卻就是沒有達奇和亞瑟的身影。
跟着進來的查爾斯已經吐成了一團,哪怕他手上也沾染了不少人命,但這恍如地獄的一幕,還是衝破了他內心的防線。戴平安趕緊讓他抱着相機出去了,何西亞會操弄那個,說不定能找到別的信息。
盡過查爾斯這一折騰,地下室的味道更重了。薄薄的蒙面巾根本無力阻攔,只能由着那股味道打着漩的往鼻孔里鑽。
戴平安索性扯下了面罩,強忍着內心的不適,仔細的檢查起來。他心中的不安愈發的強烈,這種不安並不是來自地下室的這些殘肢碎片,而是源於戴平安的內心。
這種感覺,就像是把他和毒蛇關在了一起,能聽到毒蛇的嘶嘶聲,也能感覺有冰冷的東西爬過腳面,但就是找不到毒蛇的腦袋隱藏在哪裏。在下一刻,毒蛇就會咬到他的脖子上,而他要做的,就是在這一刻到來之前,找到出門的鑰匙或者扼住這條毒蛇腦袋下的七寸。
遺骸下面,沒有,
殘肢裏邊,沒有,
頭骨裏邊,也沒有,
最後,戴平安把注意力放到了那把人骨搭建的椅子上。
椅子很粗糙,是用人的腿骨和頭骨連接成王座的樣式,通過椅子表明的摩擦程度來判斷,看來經常有人坐在這裏。奇怪的是,這個王座朝着的並不是地下室的入口,而是擺在中間,正對着裏邊的那堵牆。
牆上貼滿了照片,內容都是瓦倫丁鎮的店鋪和產業,從火車站到警局,從墓地到教堂,從肯尼斯酒吧到聖徒旅社,從唐斯牧場到查德威克農場,所有與瓦倫丁相關的地方都被拍下來,洗成照片貼在這面牆上。
難道他坐在這把人骨椅子上,看的就是這些照片嗎?
戴平安舉着提燈,仔細的查看這些照片,終於,他在一張內容是拉齊小屋的照片上發現了端倪。所有的照片都是整整齊齊,唯獨拉齊小屋的這張照片,翹起了一個角。
捏着這個角輕輕一拉,這張照片就從牆上掉了下來,而在照片脫落的位置明顯畫有東西。戴平安小心翼翼的,把照片一張張的揭下來,終於露出了藏在照片背後的圖畫。
那是一張手繪的素描圖畫,畫的是一個小鎮,但明顯不是瓦倫丁。畫裏面的小鎮並不大,跟其他普通的美國小鎮一樣,也有着自己的警局,酒吧,藥店,旅館,但就是這個普通的小鎮,它的佈局卻讓戴平安感覺到莫名的熟悉。
這個地方他一定去過,可奇怪的是,在他的記憶中,卻找不到與這個小鎮有關的任何東西。
拉近提燈,戴平安仔細觀察着這幅畫,終於在畫的邊緣,發現一行小字
「ele o lpany!」
「歡迎來到林帕尼!」
小鎮林帕尼?
林帕尼?
監獄!
戴平安的手指在圖畫上移動着,果然在畫上警局的旁找到了監獄,而在監獄門口的鐵窗後面,隱隱約約的畫着兩張臉。
下一刻,這兩張臉的位置就冒起了白煙,緊跟着就是毒蛇般的嘶嘶聲。
戴平安扔下提燈,撒腿就往外面跑。
外頭的查爾斯還在擺弄那台相機,戴平安拽着他的胳膊就往林子鑽,剛跑沒兩步,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就從後面轟然襲來。
「轟!」
戴平安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