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街道,茶香、胭脂香、酒香交錯。
童珠兒將自己的一角拽的鄒巴巴的,一步三回頭的瞧着在對面酒樓前吃饅頭的季穀子。
童枝兒注意到她的神情,笑着道:「怎麼了?你是不是也餓了?」
童珠兒搖了搖頭。
「二姐,你真要他到咱們家的鋪子當賬房啊?」
想了半天,童珠兒還是將心頭的疑惑問了出來。
話落,童知信和童招福也好奇的等童枝兒的回答。
「嗯。」
童知信皺了皺眉,「也不知道他會不會算賬,枝兒,還是給他另外一份活干吧。」
「爹,等回去了,咱們將一本賬本給他看不就知道了。」
童知信點了點頭,不再糾結這個問題,一伙人往賣乾貨的鋪子裏走。
青州不愧是大城,賣乾貨的鋪子有好幾家。童知信一伙人通過比對價格、成色和賣相之後,決定在一家比較划算的鋪子買了乾果、干蔬、調味料、果脯等乾貨。有木耳、紫菜、紅棗、桂皮、辣椒、茴香、胡椒、枸杞、桂圓等。
從乾貨鋪子裏出來,童知信左右手便抱了好大一堆東西。
天色尚早,幾人便打算逛逛再回車上。
這一逛,倒是叫童枝兒發現了好東西。
「爹,咱們家的地等明年三月份種花生的時候才會用上吧?」
童知信點了點頭。
童枝兒原先就發現了,她所在的地方,他們村子包括周圍的村子都是種的花生,大約是乾旱少雨,沒法種水稻的原因。
不過,幸好花生的價格要比稻米的高,大家賣了花生之後,去縣裏買一家人夠吃的米,日子也能過得下去。然而。田地只種一季的花生,着實是有些浪費了。
童枝兒發現麥子的時候,心裏頭大大的激動了一把。
「爹,咱們買些麥子回去。在地里種着吧。」
童枝兒對童知信提議。
童知信有些為難,「枝兒,咱們村子沒種過小麥,也不知道能不能種的活?」
「爹,買一些種子咱們回去試試吧,要是種的活,豈不是一件好事?」童枝兒繼續說。
童知信被她說服了,他也想試試能不能種小麥。如果可以,村子裏那些地少的人家,就能夠多一份吃食了。
「老闆。這小麥可以做種嗎?多少錢一斤啊?」
說服了童知信,童枝兒走到小麥攤子前問。
「我這小麥沒磨成粉,自己買回去了磨或者是做種子都是可以的,姑娘要多少?」
童枝兒不知道一畝地要多少小麥種子才行,不過。眼前就有個詢問的人。
「一畝地七到八斤小麥種子就成了。」小麥老闆笑着說。
自家有一百五十畝地,可村子的氣候能不能種小麥還是個未知數,童枝兒也不想浪費太多的銀子,問明了一斤小麥多少錢後,便買了十畝地的小麥種。
又在別的攤子上給方翠微買了一套首飾,給童朵兒買了幾盒胭脂,還有童招福買了一些在縣裏沒有的書。幾人便是打算回去了。
童枝兒本來還想給童珠兒買幾本畫冊,以便她對着畫冊聯繫的,只可惜書店裏面沒有。
童知信、童珠兒和童招福將東西給放到馬車上,童枝兒則去之前約定的酒樓前接季穀子。
季穀子真的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遠遠瞧着被人群包圍的他,童枝兒心裏頭就有這麼一種感覺。
「哎呀,酗子。你的字寫得真好。」
一位大娘收了信,對季穀子感激道。
季穀子淡淡的點了點頭,面上沒什麼表情,可他眼底的興奮卻是泄露了他真正的情緒。
「我府上缺一個先生,你來我府上吧。」
一個鼻孔朝天的中年男子。指着季穀子的鼻子道。
季穀子沒理他,起身整理桌上擺着的東西。
他這番態度,惹惱了中年男子。
「我和你說話呢,你沒聽說到啊?」
季穀子將整理好的東西交給那位接信的大娘,轉身走到酒樓的角落蹲着。
「嘿,敬酒不吃吃罰酒,爺得好好教教你做人的道理。」
中年男子捋了袖子,氣沖沖的往季穀子那邊走。
突然地,季穀子站起身,往中年男子這個方向走來。
中年男子被他的動作弄得一愣,隨即道:「哼,現在知道害怕了,晚了,不好好教訓叫虛你,爺心裏不舒坦……」
話才說了一半,季穀子卻是繞過他,直直的往他身後而去,在童枝兒面前站着。
「可以走了?」
童枝兒點了點頭,「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季穀子沒有回應,抬腳便往前走。
童枝兒跟上他。
「站住,爺我准你走了嗎?」
中年男子在後頭叫嚷。
童枝兒回頭,道:「這位大爺,他是我鋪子裏的賬房先生。」潛台詞就是,人家有工作的,你別再死纏爛打揪着不放了。
「賬房先生?一個小小的賬房先生能有多少兩銀子?」中年男子不屑的瞧着童枝兒,大聲的道:「到我府上,我一個月給你十兩銀子。」
童枝兒有些氣惱,這人腦子是有補是怎麼回事,明着搶人?她倒是不擔心季穀子會被打動,畢竟,之前季穀子表現出來的氣節可是說明了他是一個非常有骨氣的不為五斗米折腰的人。
有腳步聲從這邊走過來,童枝兒聽到了,中年男子也看到了,他非常得意的衝着童枝兒揚了揚下巴。
童枝兒面上鎮定,心裏頭也是有些緊張。
季穀子在她面前站好,「左還是右?」
童枝兒眨了眨眼睛,季穀子眉頭緊鎖,漸漸地有些不耐煩了。
半響,童枝兒才明白他說的是方向。
「左。」
中年男子就這麼看着季穀子來了又走,然後往左邊頭也不回去的走了。
童枝兒也不想同他多費唇舌,追着季穀子跑去。
中年男子聽到周圍百姓的譏笑聲,面上掛不住。心頭也生了恨,對着童枝兒和季穀子的背影大聲的喊了一句,「你們等着!」
童枝兒鄒了鄒眉,這人是要去搬救兵?
她停頓思索的時候。前面的季穀子也停了下來。
又是一個岔道口。
感覺到很深的怨念,童枝兒快跑過去,自覺地給季穀子領路,並且同他套話。
「先生,一個月一兩銀子是不是太委屈您了……」
方才她是見識了季穀子提筆寫字的模樣,太有大師的風範了,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童枝兒忽然為自己一個月只給人家大師一兩銀子的工錢而生出了愧疚感。
「我姓季。」說完,季穀子伸出兩根手指頭。
加一兩,這個可以,招財、進寶、財源、廣進。四個人最低也是二兩銀子的工錢。
「成,季先生每個月二兩銀子,對了,我們鋪子還包食宿……」
「我的意思是二十兩。」
童枝兒嘴裏的宿字一直在舌頭裏面打結。
季穀子眼睛看着前面,眼角卻是撇了一抹視線給童枝兒。見她秀氣的眉毛擰成了一團,心頭不知怎的變得有些愉快起來,走路的步子也變得愉快而輕巧起來。
「二姐,發生什麼事了?」
城門口,等候在馬車旁邊的童珠兒見到童枝兒一臉失魂落魄的沮喪模樣,有些擔憂的道。
童枝兒瞧着季穀子的背影,欲言又止。
在她看來。季穀子是那種非常有傲氣和氣節的人,可他這坐地起價又是怎麼回事?
童枝兒覺得,非常有必要和他進行深切的溝通。
可她還沒得及行動,視線便是被不遠處浩浩蕩蕩的十幾個人吸引住了。
領頭的是方才放了狠話的那個中年人。
童枝兒皺了皺眉。
「二姐,他們……」
童珠兒沒見過這樣的陣仗,有些害怕的走到童枝兒身邊。扯了扯她的袖子道。
「珠兒,你到車上去。」
「二姐,你呢?」
「我……我留在這邊看看。」
馬車旁,童知信也看到了這群來者不善的人,對童枝兒和童珠兒喊道:「枝兒、珠兒。快上車。」
季穀子這時候破天荒的轉過頭來瞧着童枝兒,道:「你們去車上。」
童枝兒拉着童珠兒便是往車上跑,看熱鬧這種事,還是去一個安全的地方好一些。
等童枝兒和童珠兒上了車,童知信駕了馬車便走。
「爹,停下。」
覺得差不多了,童枝兒撩開車簾道。
不過這下子瞧着外面的景色,童枝兒卻是愣了。才不到一刻鐘的時間,爹怎麼就駕着馬車跑了這麼遠?這裏起碼里青州城有三里地。
童枝兒跳下馬車。
「枝兒,你到哪裏去?」
童枝兒回頭,瞧着一臉擔憂的童知信,以及童知信身後的童珠兒和童招福,沒了聲音。
「爹,咱們這裏等一會兒吧。」
童知信不明白童枝兒怎麼會對一個才見面的賬房先生上心,卻也是照着她說的,在原地停下。
十月中旬的太陽已經沒有夏天那麼灼熱了,照在身上很是暖和。
童枝兒睜大眼睛瞧着青州城的方向。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遠遠地走來了一個人,衣服破破爛爛的,臉上也有些青紫。
童枝兒歡喜的跑過去,「季先生,他們沒把你……」
話聲噎住。
方才隔得遠看的不太真切,這會兒近了,童枝兒清晰地看見他衣服上沾的血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