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合了八字,你們就找個日子去周府提親。」
吳媒婆站起身,笑眯眯的道。
羅氏也跟着起身,將她給送到門外。
「咋樣了?」
方翠微這時候過來問。
羅氏給她倒了杯水,兩人在一道說話。
「吳大姐說是周家的小姐,年紀比招銀要大上四歲,她爹娘捨不得她,而她自己也一心想找個合心意的人,這便拖到了現在。正巧從青州回來的時候看見了招銀,於是就動了心思,請了吳媒婆來說。」羅氏滿臉都是止不住的笑意。
方翠微也跟着笑起來,「周家小姐既對招銀有心,以後小兩口的日子定然也是順順噹噹的,只是,周家乃是咱們村的首富,這彩禮錢………」
羅氏心頭也是有辛重。
娶對等人家的媳婦,一般是二兩銀子的彩禮錢,如周家這般的首富,娶他家的小姐,這彩禮定然是要多一些的。
想到這裏,羅氏又不免暗暗罵自己一句,方才真是答應的太爽快了。
也罷,若是到時候周家要的彩禮錢他們家出不起,這門親事也只能作罷了。
想寬了,羅氏臉上也帶了釋然的笑。
………
幾日的時間眨眼就過,茅草屋旁的爬山虎越來越茂密,有新的嫩葉長了出來,一陣風吹過,沙沙沙的響個不停。
吳媒婆一臉喜色的來了童知德家中。
「哎呀,你家招銀和周家簡直就是天作之合,這八字相當的配。」吳媒婆笑彎了腰,這是幫周家小姐做的媒,若是成了,這媒人的謝禮錢只會只多不少。
「妹子,你讓你家招銀明兒個請一天的假,兩個人到周府去拜訪一趟,將其他的事情都給問了。聽聽這周老爺要的彩禮錢是個什麼數,到時候你們也好準備準備。」
「嗯,」羅氏點頭道。
「那我先去一趟周家了。」
「吳大姐辛苦了,這是招銀買回來孝敬他爹的茶葉。我知道吳大姐家那口子也是喜歡喝茶的,大姐若是不嫌棄,就把這茶葉帶走吧。」
羅氏從桌上拿起一個紙包。
「妹子真是太可氣了,正好家裏的茶葉也沒了,妹子的心意,我就收下了。」
吳媒婆家中也是有一些家底的,喝的茶葉都是好茶,光只是聞着包着茶葉的紙包上透出來的一股味道,她便是知道這茶葉是很普通的那一種。
不過,以童知德家的情況來說。這卻是能夠買得起最好的茶葉了。
吳媒婆自然是不會拒絕了別人的一片好心,免得讓羅氏心中生了疙瘩,當即便是笑意盈盈的將紙包給拿在手裏。
羅氏照舊將她送到家門外,這才轉過身子去做自己的事情。
天黑的時候,童招銀從縣裏回來。羅氏便將吳媒婆話告訴了他。
「行,趕明兒我早起一些,向張管事請個假。」
羅氏抱起桌上放着的幾件衣服,遞給他,「前陣子娘給你做的衣服也完成了,明兒個你就穿着這套新衣裳去周家。」
童招銀接過衣物,眼睛卻是緊緊的盯着羅氏泛着青黑的眼圈。
娘親這麼辛苦都是為了自己的親事。以後,自己一定要加倍的對娘親好,媳婦也要對娘親好,還有爹爹也是。
「你快進屋去,你爹有話同你說呢。」
「哎————」
童招銀將衣物放回桌上,轉身去了童知德躺着的屋子。
童知德倚着牆。半坐在床上。
這些天,有了藥物的調理和羅氏的伺候,他已經能動了。
「爹,」童招銀搬了個椅子,在床邊坐下。
童知德看着他有些消瘦的臉。心中暗暗氣惱,自己的身子怎麼就還沒好呢………
「兒子,娶媳婦的銀子你不要擔心,咱該借的借,該掙的掙,以後媳婦到了咱家,我和你娘這心都能踏實了。」
「嗯,我知道了。」他見童知德想要挪挪身子,眼明手快的幫他換了個姿勢。
父子兩個說了會兒話,羅氏這時候端了熱水進屋。
「招銀,你洗腳的水我已經端到你的屋子了,早些睡,明兒個你還要早起呢。」
羅氏將盆子給放在地上,開口道。
童招銀點了點頭,對童知德和羅氏道了晚安,走回自己的屋子。
「你說,這親事真的能成嗎?」
羅氏擰着帕子,嘆了口氣道。
「周家小姐對招銀有心,就怕周老爺不願意,畢竟咱們家和周家差了太多。」
「算了,也別想這麼多了,周家不成,咱們還可以說別家的姑娘,招銀在一方酒樓有活干,別家姑娘的爹娘會願意把女兒嫁到咱們家來的。」
「嗯。」
羅氏開始給童知德擦身子,一直忙了半個時辰才算好,幸好林子這邊還算涼快,要不然,這一番忙碌下來,她整個人都得汗濕了,就如同從水裏拎出拉的一樣。
把有些髒了的水拿到外面倒掉,羅氏摸着從院子裏照進來的明亮月光,去廚房舀了鍋里還剩下的熱水,搬了個小馬扎,開始洗臉和洗腳。
屋子裏,童知德掀了身上的薄被,一條腿慢慢的移動,垂在床邊,然後落在地上,另一條腿重複方才的動作,等兩條腿都落了地,他額頭上已經全是汗了。
他問過董大夫,董大夫說,他若是覺得身子受得住,可以試着下床,走動走動,這樣對自己的身子也好。
這件事,他沒告訴任何人,也沒讓董大夫說。
他想給羅氏一個驚喜。
童知德的身子也下了床,卻是彎曲的,如弓一般。
他的左腿開始往前邁,疼痛叫他牙齒打顫,待疼痛減輕了一些,他開始移動右腿。
「呀————」
羅氏推開門,目瞪口呆的瞧着站在地上的童知德。
童知德臉上擠出一個笑,「媳婦,你看。我能下床了。」
他額前的頭髮已經濕了一大片,臉色因為疼痛也有些難看,羅氏的眼淚奪眶而出,飛快的跑過去扶住他的胳膊。
「你想下床。怎麼不同我說,要是摔了可怎麼辦?」
童知德憨憨的笑了笑,「不會摔得,我的身子我最清楚了,你看————」
說着,童知德又要往前邁。
林氏緊張的抓着他的胳膊,慢慢的跟着他動,五步之後,羅氏心中一片激動。
「孩子他爹,今天就到這兒吧。我扶你回床上歇着,等明兒天亮了,咱們再接着來。」
童知德點了點頭,身子卻是沒了力氣,被羅氏扶着回了床上坐着。
因為他出了汗。羅氏又跑到廚房,給鍋里嫁了三瓢水,還有火星子的灶里加了柴火,等水熱了些,便舀在盆里端進屋子給童知德擦一遍流汗的地方。
…………
翌日早晨,童招銀床上娘親給自己做的新衣裳,羅氏也換了乾淨整潔的衣物。手裏提着一個放着一個蓋了黑色綢布的籃子,同童知德告了別,兩人一道往周家走去。
「兩位可是來了,我家老爺已經等候多時了。」
羅氏抬頭,對上一臉笑意的管家。
兩人跟着管家進到府內,管家悄悄地觀察着兩人。
有吃驚、有驚嘆、有欣賞。不過卻是沒有貪婪。
到底是小姐看上的人,果真是不一樣。
「兩位請在此等候,小的進去通傳一聲。」
「有勞了。」
羅氏有些緊張得開口道,童招銀也跟着點了點頭。
須臾,兩人聽到屋子裏有厚重的聲音傳來。
「請他們進來吧。」
管家從屋子裏走出來。推開門,比了個「請」的手勢。
屋中的光線有些暗,陽光從黑色的菱形窗格照進來,在書桌上投下一道又長又寬的亮斑。
童招銀抬頭看着端坐在書桌後的周老爺,手臂、胳膊和肩膀處在明亮中,脖子和臉卻是一片陰暗,叫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不過,他一定是在觀察着自己的。
「你為什麼要娶我的女兒?」
童招銀一怔,回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倒是個規規矩矩的人。
不過,卻不是他心目中理想的女婿。
然而,女兒屬意他,自己也不好反對,只好隨了她。
周老爺沒再出聲,令童招銀的心裏打起鼓來。
感覺到自己被撞了撞,童招銀看向身邊的羅氏,羅氏眨着眼睛給他使眼色,視線瞟了釓在他手裏頭的籃子。
童招銀會意,將蒙在籃子上的黑色綢布給揭開,兩隻用紅色的布包起了半個身子的鴛鴦安安靜靜的待在同樣鋪着紅布的籃子裏。
童招銀將鴛鴦從籃子裏取出來,放在周老爺的書桌上。這是行的納彩禮,以活鴛鴦為禮。雖說吳媒婆是周家請過來的,可他們家卻是得老老實實的將婚禮的各個流程都給做好,以免別人有閒話說。
由於走得近,童招銀終於是看清了周老爺的模樣。
粗粗的眉毛,沒什麼表情的臉,眼睛裏是商人的精明,此刻正不緊不慢的打量着他。
童招銀將鴛鴦放在桌上,慢慢的退了回去。
「親家母留下商議下定的事情,你去後院見見小姐吧。」問名,也就是合男女雙方的八字,之前已經讓吳媒婆合過了八字,周老爺這是要與羅氏商量定聘的細節。
「哎,」童知信轉身往外頭走。
周老爺的眉頭緊皺了起來。
想不到是個笨小子,走的時候悶頭不響,連句喊人的話都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