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接近十五了,走親訪友也差不多將近尾聲。
正月並不是忙碌的季節,李大嬸從屋子裏頭搬了個小馬扎,順便抓了把瓜子在門口嗑着玩兒。
遠遠地,瞥見好幾個人往一個地方跑。
李大嬸站起身,飛快的跑了過去。
這一過去她卻是愣住了。
街上的百姓非常之多。
「這是幹啥去啊?」
李大嬸逮住一個人,好奇地問道。
「李大人審案呢,告的是康寧郡主,季將軍的夫人,季國公府的少夫人。」
哎呦,身份這麼高的人,竟然也犯了事,這必須得去瞅瞅啊。
當即,李大嬸也加入了奔跑的人群中。
此刻,高堂上,師爺正在念上告的狀詞。
其語言之犀利,描寫的童枝兒之歹毒,叫她本人都有些愣住了。
寫狀詞之人,還真是沒少花心思。
她聽着公堂外百姓越來越氣憤的聲音,心頭卻是十分的平靜。
「童枝兒,你可知罪!」
狀詞念完,李大人面無表情的喝道。
「大人,紙上所言,是我弄了這撲克來,叫這些人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不過,我要對大人說明的人,我做這撲克,不過是為了打發時間。」
「哼,打發時間?撲克弄得王二狗懸樑自盡,這也是打發時間?對於此事,你作何解釋?」
「大人,又一句話叫做者無心,見者有意。這撲克,流行於世家坊間,也不過是閒暇之餘的消遣。然而,賭坊卻是利用撲克,將其變為一種賭博之用的工具。就此事而言,錯的是賭坊。」
「哼,你說什麼?做生意迎來送往的。講求的是你情我願,我們賭坊敞開了大門做生意,一沒有逼着人非要進來賭博,二做的是合法的買賣生意。你憑什麼說這是我們賭坊的錯!」
童枝兒這席話,當即便是叫堂外,某些經營賭坊的老闆和員工怒了。
「究其源頭,是不該有這撲克,,也就是,你不該做這撲克出來。童枝兒,你覺得本官說的可對?」
童枝兒搖頭,笑着道:「大人,你說錯了。錯的不是撲克,也不是賭坊,更不是我,錯的,是走到賭坊裏面的人。錯的是人的貪念,錯的是人的懶惰。不付出努力,投機取巧,就想獲的萬貫家財,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他們既然敢賭,就要有賭輸了會付出代價的覺悟!」
「你,強詞奪理!」
李大人被童枝兒說的面上無光。哼哼的拍了下驚堂木。
啪的一聲,童枝兒卻是不懼,接着道:「敢問大人,在撲克以前,是否也有因為賭徒賭輸了銀子懸樑自盡,而大人辦理了此事的?」
「………」當然沒有。一個賭徒賭輸了銀子,只要他不殺人放火,作奸犯科,他吊死關他屁事!
「既然之前沒有,也就是說賭徒賭輸。乃是他咎由自取。既然如此,大人將其罪牽強的放在我的頭上,恕民婦斗膽一句,大人,你是何意?」
「我………」
何意?自然是受了安平郡主的示下,叫你身敗名裂,嘗嘗苦頭。
誰曉得,這個童枝兒這般的難纏,道理一堆一堆的擺出來。
堂下,了解了事實的百姓們也議論起來。
「那撲克的遊戲我和街坊鄰居打着玩兒,也沒出什麼事啊?」
「可不就是,咱們只是用來打發時間,能有什麼事?」
「賭坊就是地獄,這進去的,不下地獄才怪!出了這檔子事,也是活該!早幹什麼去了?」
「就是就是,這壓根就不關季夫人什麼事!」
…………
眾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叫堂上的李大人臉色十分的難看。
季國公和大夫人將他的神情看在眼底,大聲的喊道:「無罪,放人。」
話落,百姓們呆怔了片刻。
隨即,一個個都張嘴喊了起來。
聲勢越來越大。
氣氛也也越來越高!
「肅靜,都要給我肅靜!公堂之上,豈容兒等喧譁吵鬧!」
李大人驚堂木拍的手心發燙,怒道。
堂外的聲音止了,堂上的聲音卻還在繼續。
「大人,事情我都說明白了,不知道大人如何宣判?」
如何宣判?
一來沒有證據。
二來童枝兒說的也是那麼個理。
李大人即便想要判她的罪,也沒有理由。
安平郡主之託……哼,他若是硬判了童枝兒有罪,憑季國公和季將軍在朝中的能耐,他這頭上烏紗可是保不住了!
「本官宣判,童枝兒,無罪!」
李大人泄氣的道。
「多謝大人,」童枝兒微微點了點頭,看向堂下跪着的王二狗的遺孀。
幾人雙眼發紅,憤憤的瞪視童枝兒,顯然是對這樣的宣判很是不滿意。
「你們也不用不服。王二狗是咎由自取,你們雖是可憐之人,卻也有可恨之處!王二狗去賭錢,你們作為家人,竟然不加以勸阻,現在他如此,也是你們的報。」
婦人被童枝兒說的面上一陣紅白交錯。
童枝兒說的沒錯,她丈夫去賭錢的時候,她只想着能夠賺上銀子回來,並沒有加以勸阻,誰想到事情到了後來,卻是演變成了這個樣子?
「枝兒……」
堂外傳來大夫人的聲音。
童枝兒在不看這些人一眼,大步的往堂外走去。
「爹,娘。」
「嗯。」季常應了一聲,抬頭瞧着往堂後走去的李大人,眼睛危險的眯了起來。
大夫人牽住童枝兒的手,「走,咱們回家去,你今天也受了驚嚇,得好好的補補。」
「謝謝娘。」
………
安平郡主在屋子裏笑着。
今兒個童枝兒必將身敗名裂!
「叩叩叩」的敲門聲傳來,緊接着便是丫頭的聲音,「郡主。」
「進來————」
吱呀一聲,丫頭推門而入。瞧了眼她嘴角的笑,知道自己等會兒要稟告給郡主聽的事,定然會叫郡主勃然大怒。
「快說!童枝兒那個賤人現在是不是被打入了大牢?」
安平一臉笑意的急道。
丫頭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哆嗦着嗓音道:「郡主恕罪。童枝兒她,她無罪走了!」
砰!
茶杯和茶壺被安平郡主用力的掃在地上,立刻化作了無數的碎片,
丫頭的身子幾乎都要撲在地上了。
「你先出去。」
得了一句命令,丫頭也不管安平郡主是如何想的,立刻便是滾了。
屋內恢復平靜。
安平郡主忽然的大笑開來。
好,好你個童枝兒,果然是有幾分本事!
只剩下最後一招了………
這一次,饒是你在如何詭辯,也不會再反敗為勝!
………
童枝兒回到府中。一下子便是被人給圍住了。
「少夫人,你沒事吧?」
「這些人真是過分,明明就不關少夫人的事。」
「可不就是,進賭坊的都不是好貨,哪裏還有什麼人性在!」
「………」
瞧着眾人的義憤填膺。童枝兒心頭湧現出別樣的感覺。
平常的時候,與她相處最多的是小陶和巧兒,這些丫頭,見到了她行禮,她也只不過是笑着點了點頭。想不到她被人帶到了公堂,這些個不管是認識還是不認識的丫頭,一個個卻是都關心的圍了過來。
「你怎麼樣?那個狗官沒把你屈打成招吧!」
一個大刺刺的聲音傳過來。
童枝兒看過去。卻是一臉擔憂的二夫人。
童枝兒有些驚訝,若是以往,這個二夫人定然是會對她落井下石、說道一番的。
人心都是肉長的,你對我好,我自然就對你好。
童枝兒笑着搖了搖頭,「沒有。」
「那就好。哼,這些個白眼狼,下三濫,從我這兒得了好玩的撲克,一個個殷勤的跟什麼似的。這會兒你被人告了,一個個卻是落井下石,冷嘲熱諷。我這下全是看清她們這些個噁心的下作貨了!」
二夫人狠狠地罵道。
季常的眉頭狠狠地揪了起來。
大夫人目瞪口呆。
四周的丫頭都不說話。
童枝兒想,這位二娘倒也是個奇葩!
「爹,娘,二娘,我去見見祖母。」
「嗯,去吧。」
童枝兒去的時候,老夫人正在院子裏喝茶,見了她過來,笑着招了招手,「丫頭,過來坐。」
「是,祖母。」
丫鬟倒了熱茶便是退下,不打擾二人說話。
「事情我都聽說了,丫頭,讓你受委屈了。」
老夫人握住她的手,憐惜的道。
賭錢賭輸了,賭輸的人上吊自殺,不過是他人咎由自取的一件事,這下子鬧到公堂,將矛頭直指她的孫媳婦童枝兒,李大人還糊塗的受理了,可見這件事情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
一番查探,老夫人便是查到了幕後之人。
想不到安平郡主竟然是個如此氣量狹小之人!
不只是氣量狹小之人,更是個沒腦子之人!
當初太后賜婚,沒來得及將賜婚女子的姓名說出來,後來事情泄露,她不去整治有意泄露的人,反倒是將矛頭對準童枝兒,一而再,再而三的生事,實在是叫人惱恨至極。
他們季家沒有欠這個沒腦子的安平郡主,她卻是再三設計,是可忍,孰不可忍。
這次的事情,老夫人最怕的就是童枝兒會一時糊塗,認為撲克是她做的,最後害的人死了,糊裏糊塗的端了罪名,那就叫幕後的安平郡主稱心如意了。
ps:
今天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