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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池想不通,從現場車行痕跡來看,看不出肇事司機的心思來,那人的死相極慘,更使得一些同事相信這是一場意外,可他覺得,這不對勁。
手指被灼了一下,他一抖,煙頭掉地。
肇事的人不在了,能讓死人說話的陸北辰還躺在醫院昏迷不醒,想要從中得到線索微乎其微。在現場做完筆錄後,他又詳查了肇事車輛,沒查到任何可疑的先地方,又查了死者的遺物,手機里也沒什麼指向性證據。一切都像極了意外,現在,如果沒有苗頭證明死者是有意製造車禍的話,那麼這起車禍就只能列為意外。
羅池胸腔里憋了一口氣,悶悶地發泄不出來,伸手再去拿煙,煙盒裏已經空了。
在電話里,顧初的嗓音意外冷靜,冷靜到他聽着都很不舒服。平時顧初說話總是透着蜜的甜,聲音脆脆嫩嫩的很好聽,哪像現在,似水似冰。可他知道,如不是傷心到了極致,又哪來的這般涼人心肺的聲音?
有同事開了車門進來,遞了杯咖啡給他,「羅隊,喝點提提神吧。」
羅池沒接,問,「有煙嗎?」
同事掏了煙盒出來,剛要為他打開,羅池一把奪了過來,從中拎了根煙叼在嘴裏,同事忙拿了打火機。
「怎樣了?」羅池吐了口煙霧,問。
同事自己喝了咖啡,道,「家屬已經簽了字,還沒離開呢。」
「怎麼還沒走?」
「在裏面嚎呢。」同事嘆氣,「如花似玉的姑娘被撞得面目全非的,當父母的肯定心如刀割。」
羅池咬牙,「同樣是人命,被她撞的那個還躺在醫院裏生死不明呢!」
肇事司機是個女的,羅池在事發後將她從車上拖出來時就發現了。
同事重重嘆氣,「陸教授發生了這種事誰都不想,還有,上頭可聽說了這件事,發了好大一通的火。」
羅池知道,在接到顧初電話後的沒多久,他就接到了上級的電話,他被罵得狗血淋頭。他明白上級的擔憂,陸北辰的地位在警局裏等同國寶,之前上級就千叮嚀萬囑咐無論什麼時候,只要陸北辰在國內一天,他羅池就要確保陸北辰的安全,這也是他當初信誓旦旦在上級面前承諾過的,現在出了這種事,別說上級震怒,就連他自己都覺得難辭其咎,更別說,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早就將陸北辰視為朋友。
一切都是他的錯,他忘了,一旦視他為朋友,就開始講求平等空間,就開始忽略對他安全上的監視,之前陸北辰明確表示過不用他來保護,又有保鏢暗中出入,他就以為萬事大吉了。可萬萬沒想到,這個大年夜他能出事。
「羅隊,交通部那邊可一點線索都沒找到啊。」同事一臉的擔憂,「這起案子……」
「查!」羅池狠狠蹦出來一個字。
同事嚇了一跳,「可我們盤問過死者家屬,他們表示死者並不認識顧初和陸北辰。」
「認不認識,可不是他們當家長的說了算!」羅池用力地吐了口煙。
……
顧初拎着陸北辰的私人物品回到監護病房,斯密斯坐在沙發上閉着眼睛,絲毫沒察覺她進來。見狀,她上前輕輕碰了碰他,他睜眼,深邃的藍眼睛透着倦怠。
「我在醫院旁邊的酒店給你開了房間,這是房卡,你回去好好休息吧。」顧初剛剛取完了東西後順便拐了趟酒店。
斯密斯說什麼都要留下,顧初勸說,「這裏有值班大夫,酒店離得又近,真有什麼事你也能趕到,你看上去很累,如果真守一晚上身體可吃不消,北辰還指着你呢。」
斯密斯只好依從於她。
等他離開後,顧初透過觀察窗看陸北辰,他還在安靜地躺着,監護器上的數據仍舊低得可憐,但總算沒繼續惡化。
她重重嘆了口氣,這才稍稍緩解胸口如磐石壓着的重量感。
他的私人物品都裝在了袋子裏,大到衣物,小到手機、車鑰匙。顧初擇了最方便觀察他的沙發位置坐了下來,頭昏昏沉沉的,全身還有點微微發燙。
經過了這一晚上的折騰,她的身體開始向她抗議。
膝蓋也在叫囂着疼,當時陸北辰將她一把推開,力氣之大,她摔倒在地。將褲子小心翼翼地卷上來,這才發現膝蓋都已經磕破了,青紫了大一片。
她又安靜地放下褲腳,這點痛,比起陸北辰都已不算什麼了。
他的物品都沾着血跡,尤其是衣物。今早他穿得正式,許是要到杭州去辦正事,所以一身都偏商務。現在,白襯衫被血染紅,讓她想到了他懷中捧着的那束白玫瑰,染了紅,就散發着妖孽的美。原來,美是要付出代價的,甚至有可能是生命的代價。
領帶、大衣都透着血腥氣。她拿起那件大衣,眼眶一熱,是她送他的生日禮物,當時他穿上後跟她說,初初,我很喜歡。
這個冬天,他經常會穿這件大衣,她也喜歡看他穿這件大衣,總會將他襯得愈發挺拔英俊。
她又拿起手錶,錶盤上的藍水晶玻璃有了裂紋,裂紋里洇了他的血……顧初拿過紙巾,強壓着心口車裂般的疼一點點擦拭上面的血跡,他說過,但凡是她送的,他都喜歡。可是,她送了他喜歡的東西,卻不曾為他擋了災。
顧初鼻頭髮酸發漲,幾次想哭都忍住了,她怕她一哭就等於妥協了,她不願讓命運看到她再次向它妥協。
翻到最後,發現了一枚小盒子。
深藍色天鵝絨的小錦盒,宛若深夜的顏色。
這是什麼?
她倍感不解,轉念突然想到了顧思的話:我看到姐夫取了只錦盒……
難道,就是這個?
輕輕打開,可下一秒顧初就怔住了,緊跟着,悲愴襲來!
是一對戒指,男女款。戒指打眼一看像是素圈,但仔細端詳大有內容,女款戒指上有雕工極好的花紋,那精細程度一看就不是當今的手藝,定是出自老輩的手藝人,男戒花紋較少,只在首尾處有呼應的花紋,與女戒相配相搭,十分和諧。
許久後,顧初才小心翼翼地取出戒指,將其攤在手心,於柔和的燈光下細細打量。
戒指的裏面像是刻了字。
她借光而瞧,待看清後更覺傷痛。
女戒刻着「辰」,男戒刻着「初」,兩隻戒指上同樣刻了一個日期,是她的生日!
顧初的呼吸變得急促,將戒指緊攥。
這是……
冷不丁想到了他曾經說過的話。
他跟她說,如果,我等不及了呢?
他又說,再戴,就是婚戒了。
他還說,今晚八點,一定要到餐廳等我……
婚戒……
顧初的眼淚終於繃不住了,順着眼眶就滑下來,她抬手緊緊地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另只手將戒指攥緊再攥緊,近乎要攥進她的身體裏。
北辰……北辰,你是要給我驚喜嗎?
是你說的,你等不及了,所以,我們的婚期就要被你定在我生日那天嗎?
你做了這麼多的事,為什麼不曾跟我講過?哪怕是一句……
北辰,你可知,我現在有多後悔?
她走到觀察窗,望着躺在*上的他,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可惜,他聽不到。
你一定要醒過來。
醒過來,我會親口告訴你,我願意。
……
足足*,顧初都沒敢闔眼,到了後半夜的時候她有點發燒,便叫了醫生,要求扎退燒針。醫生為她做了檢查,認為她只是受了風寒,還沒到扎消炎針退燒針的地步。她卻強烈要求,並說,「他現在需要我來照顧,我身上不能攜帶病菌。」
醫生聞言她的話後着實震驚了一下,但還是按照她的要求,用了強力的退燒和消炎方式。
等到早上五點多鐘的時候,監護室的信號在閃,顧初忙叫了醫生,又生怕出問題,便叫了斯密斯。斯密斯很快趕了過來,看得出他也是一晚上沒睡,到了後與值班醫生配合,又為陸北辰做了檢查,等監控器的數據恢復平常,他才鬆了口氣。
「沒事。」斯密斯出來後安慰了顧初,「這只是正常反應。」
顧初這才將心放肚子裏。
等值班大夫走了後,她穿了無菌服進去了。拉了把椅子坐在*邊,輕輕攥起他的手,送至唇邊,輕聲道,「我知道你能聽見我的聲音,北辰,我看見你為我準備的禮物了,*節的禮物,我很喜歡,你看,大小正合適呢。」她衝着他伸出了手,無名指上,那枚戒指精緻大方。
又將另一枚戒指拿了出來,「那麼,你願意娶我嗎?」她輕吻他的手指,笑得柔美,「我知道,你一定願意的,是嗎?」話畢,她將這枚男戒輕輕地戴在了他的無名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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