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勝利
西三間內再度沉默下來。筆神閣 bishenge.com
只是這沉默不再窒息,對七娘子來說,反而帶了可貴的溫存。睡意就像是潮水,一浪又一浪地拍打上來——七娘子等了等,才輕推許鳳佳的肩頭,婉轉提醒。
「這種事,也不是要你馬上做個選擇。」
許鳳佳忽然一下就塌下來,整個人壓在了七娘子身上,讓她的呼吸都為之一窒,才懶洋洋地撐起了身子,調整重量,不讓七娘子承受自己的全部體重。
「謝天謝地」他的呻吟中透着毫不掩飾的放鬆。「你沒生氣?」
「我幹嘛生氣。」七娘子不禁莞爾。「你要是一口答應,恐怕我才要生氣呢。」
像這樣的大事,假如許鳳佳絲毫不做考慮就答應下來,反而只會顯得他根本沒有把七娘子的話聽進去。
許鳳佳就深思地嗯了一聲。
他又沉默了下來,只是任憑長指遊走在七娘子的發間,一遍又一遍地爬梳着她的秀髮。
「你真是」話說到一半,又斷了,久久之後,才接上了若有若無的低吟。「太特別了,楊棋,你實在特別。」
七娘子不禁在他身下微微地笑了。
「你當我想?」她輕聲地,澀然地說,將無邊無際的苦澀與心酸,挫敗,全都化成了一句淡淡的傾訴,「如果可以,我也不想。」
「如果如果我沒法答應呢?」許鳳佳一邊問,一邊將唇貼近了她的臉頰,用唇邊新生的鬍渣,一遍又一遍地刷過她的唇畔,這不是吻,卻要比吻更曖昧。「如果我答應不了呢?」
「那你的生活會輕鬆很多。」七娘子毫不考慮地回答。「你還是可以」
她主動偏過頭,在許鳳佳唇上印下了一吻,又退了開來。
「肌膚之親,還是可以有隻要你想要,我也想要。」她的聲音里就帶上了笑意,甚至還伸手向下,輕輕地彈了彈只因為這一點最輕微的刺激就興奮起來的器官。「在適當的時機,等四郎五郎再大一點。我會提拔一個通房,你讓她生個兒子那以後,你愛幹嘛就可以幹嘛。別鬧到我跟前來,我也不會管你。」
許鳳佳一把抓住了她使壞的手,深思地揉蹭起來,「你可真賢惠。」
話里雖然帶了輕輕的諷刺,但也有濃濃的沉吟。
「如果你沒有一直在索取,一直想要這本來就是我準備給你的。」七娘子輕聲細語。「不論誰做我的夫君,我都會做個本分的妻子,只要求少少一點東西,沒什麼是你不能給的——但,你也不能再索取更多了。」
「所有這些」許鳳佳揮了揮手。
「所有這些。」七娘子輕柔地同意。「所有的私密,會全部關起來。你想要的東西,不可能再得到說老實話?我也不覺得你會喜歡,我真的很無聊,很不可愛,你難道還不清楚?」
許鳳佳靜下來,在黑暗中尋找着七娘子的雙眼,一點點微光,讓他們的眼神互相鎖定,但卻因為太過黑暗,而無法打量對方的表情。也正是這一點讓兩個人都有了幾分放鬆:他們可以放心大膽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無須偽裝起無暇的面具。
久久,許鳳佳才沙啞地道。
「你是一點都不可愛。」
「女人要嬌弱些才惹人憐愛,可你從來,從來都沒有嬌弱的時候。」
「打從第一次見面起,你臉上的表情就好像在對我說『我誰也不要,獨個兒就能過得好好的』,『我誰也不用靠,就能把頭抬得那麼高』。」
「越是這樣,你就越不可愛可我可我就越想讓你低頭,讓你承認,你得靠着我,才能過得好好的。」
「如果你嫁得遠遠的,也許我就這麼忘了你。可你就在我身邊,還是這樣的一副態度,好像誰做你的夫君都沒有一點差別,你一個人就能將日子安排得完美無缺。」
「不是完美無缺。」七娘子柔聲打斷。「還要做夫君的給一點點配合,才能完美無缺。」
許鳳佳惱怒地咬了她一口,正在唇上,力度大得不算是個吻,反而像是要咬掉一塊肉,咬出了一點血。
「在我生平所見的所有女人里,你最不可愛,強得讓我甚至都感覺到威脅如果你是男人,又不能為我所用、站在我這一邊,我會竭盡全力毀了你。」許鳳佳話里的激怒漸漸平緩了下來,有了一絲認命的無奈。「可你是個姑娘家,一個姑娘家還這樣倔強這樣剛強!」
這分明是數落,但七娘子的唇邊卻不禁浮起了一點笑意。從她的腳趾間往上,一點點暖流浸潤了上來,這久違的暖意,輕而易舉地融化了多年來的堅冰,她知道她在漸漸融化,但融化的感覺太好,好到讓她根本無法抵抗,甚至連慌張的餘裕都沒有。
「你現在就在我身邊,我不能毀掉你,又不能我實在是不能停止想要你!」伴隨着急切的告白,一個吻,一個毫無保留的深吻印了上來,卻在七娘子能夠回應之前惱怒地退開了。「你真是我的克星!楊棋你怎麼能這樣吊着我的胃口,又開了這麼高的價錢!你要我你要我置子嗣於不顧,把什麼都忘在腦後,就為了買這一個機會?——我甚至還不知道我到底會不會喜歡我得到的東西!或者你能不能喜歡我!」
七娘子再也忍不住,她輕輕笑起來。
「是。」
能坦承的感覺,真是好。
「我也就會給你這一次選擇的機會。」她幾乎是惡意地補充上了這句話,「你一直很喜歡對我說選擇,升鸞,現在一切利弊攤在你跟前,由得你選。你又會怎麼選呢?」
七娘子的尾音微微上挑,竟露出了一絲罕見的俏皮。
許鳳佳就惱怒地低吟起來,他翻過身來仰躺在七娘子身邊,不片刻,又回身把七娘子壓制在了身下。
「你是不是一直希望我放棄?」他煩躁地逼問七娘子,「這樣你就能縮在你的殼裏,當你那個完滿的少夫人,不論身邊的男人是我還是封子繡,甚至是那個該死的權仲白,你都是一個表現?」
「是。」七娘子承認,「如果你不索求,我一輩子也不會開口。我會做個完美的妻子,不論身邊的男人是誰,我都是一個表現。我甚至會像對表哥一樣對你,因為我已經沒有別的想望,所以不論你怎樣對我,我都不會受傷。」
許鳳佳的呼吸聲頓時變粗了。
「但我是特別的!」他恨恨地說,扣住了七娘子的下顎,「我是特別的!該死的,楊棋!你不能否認這一點,你是喜愛我的——」
「喜愛是可以被淡忘的。」七娘子淡淡地說。「你怪我不肯選擇許鳳佳,其實你也很膽怯,你也會懼怕選擇。」
許鳳佳倒抽了一口冷氣。
他放鬆了對肢體的控制,整個人一下就癱軟到了七娘子身上。
「你錯了。」他幾乎是惱羞成怒地咒罵。「從我遇到你那天開始,我就他媽再也沒有選擇了。」
他一下咬住了七娘子的下唇,猛力在齒間研磨,讓七娘子為那疼痛倒抽了一口冷氣,發出了斷斷續續的痛吟。
「你就是要我弒君殺父,恐怕我都會允你。」在唇齒糾纏間,許鳳佳含糊的告白,像是直接往七娘子的脊背下頭傳遞着短促的電流。「只是這個要求,你明知道,你明知道我不可能不答應你?我我巴不得我能恨你!」
他一邊抱怨,一邊粗魯地扯開了七娘子的中衣,「在你跟前,我從來沒有贏過!總是輸簡直邪了門了,我、我」
七娘子再也忍不住,她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
「啊!」下一秒卻又驚喘起來,「你說話就說話——幹嘛——」
對話很快破碎成了深深淺淺的呻吟。
七娘子從來也不知道原來靈肉交融,在女方不再抗拒之後,居然是真有靈肉交融的效驗,整個體驗居然會截然不同。
他們之間的情事曾經是讓她不愉快的,她很難足夠興奮,而許鳳佳又沒有太深的耐心,往往要藉助香露潤滑,才能勉強不讓她疼痛。接下來的事,許鳳佳本人或者愉快,但她卻往往需要格外的刺激才能快樂。
下一刻七娘子就陷入了全然的熟睡,甚至都沒有推開身上那沉重的分量。
她做了一個美夢。
夢中,她在一輛列車上漫步,所有的旅客都帶着常見的漫不經心,他們並不在意她的存在,只是將她當作一個最普通的乘客,而這正是在所有的一切之後她所需要的放鬆。
在從前的世界裏,她有她需要的一切,她是寂寞的,然而也是自由的,在職場之外,她擁有真實的喜樂,沒有人愛她,也就沒有格外的負擔。
帶着一絲心酸,她回顧着自己的生活,回顧着現代生活中的種種便利,那曾是她所費盡心機掩藏下的眷戀,她不讓自己多想,唯恐對過去的留戀會妨礙她適應現在的生存。
但此時此刻,這些被壓在記憶最深處的小細節,又再次出現在她眼前,她乘着地鐵上班,在茫茫人海中穿梭。走進電影院欣賞一部好電影,一兩個被她吸引的男人她乏味而穩定的生活。但再乏味,再無聊,她也在生活,在漫長的生存過後,是那兩三年得來不易的生活,支撐着她走到現在。
曾經在西北,她一想到自己失去的是什麼東西,就有崩潰的衝動,就是在西北,她一點點地埋葬掉了自己曾經的快樂和滿足,重新披掛戰衣,開始為生存而掙扎。
在那之後,她再也不敢輕易回憶從前,她是這樣地投入着楊棋這個角色,以至於到了後來,她真的被同化。儘管不完全,儘管還留着從前的痕跡,但現在的她已經改變了這麼多,她已經不再是那個滿懷生活希望的孤女,她是一個慣於算計的庶女楊棋。
但即使如此,她的從前依然是她最深的夢魘,她很怕夢到從前,那只會提醒她自己的生活如今是多暗淡,多難堪。
七娘子睜開雙眼,注視着華美的帳頂刺繡,知覺漸漸回籠。
她訝異地發覺自己的情緒依然是輕快的,並不因為夢到了從前而有所低沉。
儘管她很疲憊——短暫而錯亂的休息,讓七娘子的頭頂心都有淡淡的疼痛,但她是愉快的。
她半坐起身,側頭想了想,又自一笑,才沖自己身下的一片粘濕皺了皺眉,隨手披上了已經系不上扣子的中衣。
「人呢?」她揚聲叫,又掀開帘子,看了看屋角的座鐘。
自鳴鐘快走向十點她晚起了一個半時辰還有多。
七娘子的臉頰頓時一片暖熱,她偏開眼,不敢直視應聲而入的立夏,低聲吩咐,「預備熱水,我要」
立夏會意地笑了。「熱水早就給您備好了,世子爺起身的時候就吩咐了來着。他還說讓您今兒就別出明德堂了,他會和長輩們打招呼,您好好休息。」
見七娘子做詢問狀,忙又補上,「世子爺是去夢華軒了,似乎是國公爺有事請他過去商量。」
七娘子就嗯了一聲,一瘸一拐進了淨房,果然,上元帶着中元、端午,正把最後一壺熱水往浴桶里倒。
等她進了熱水,愜意地發出了嘆息聲,立夏才屏退了從人,又在七娘子耳邊低語。
「世子爺還說,屋裏的兩個姨娘還有幾個不安分的丫頭,請少夫人趁早都打發了,今晚他回明德堂的時候,不想再看到一個礙事的人——一邊說還一邊笑,又特別叮囑,請少夫人的動靜不要鬧得太大。」
立夏一邊說一邊看着七娘子,似乎被許鳳佳這自相矛盾的命令,給鬧得有些迷糊了起來。
半晌,她才小心翼翼地問,「姑娘怎麼笑得這樣開心?」
七娘子趕忙勉強收斂笑意,擺了擺手。
「我是想。」話里到底還是帶了忍俊不禁。「世子爺也真是乾淨利落,什麼事,都辦得很爽快!」
立夏的神色就越發迷糊起來,又思忖了半日,等七娘子出了浴桶,就忙着服侍她擦拭身子,一邊請示七娘子,「玉芬、玉芳兩個是不消說的了。可乞巧又該怎麼安排姑娘心裏有數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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