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身子奮力躍起往上沖,快如閃電,可是那半截小腿卻好似是一塊石頭,直墜下去。
這還是何必去就沒有打算直接要了他的性命,否則以這一刀的有心算無意論,完全可以直接鎖定他旳腦袋,一刀斷首。
「啊…………」
這燕國高手在半空,那一聲慘烈至極的吼叫,幾乎震動全城。
這一來是他疼痛所致,二來也是故意而為,他遭逢變故之餘,當機立斷,急疾提運全身修為,將之盡數歸於那一聲慘叫之中,顯然意在通知下面,變故來了!
我被襲擊了!
我已經完了。
你們千萬不要出來啊!
高空血灑。
這燕國高手慘厲的嘶吼之餘,轉身拼命,厲聲大吼道:「何必去,你如何發現的我?如何能偷襲我?」
自己謹慎一生,居然被偷襲的這般不明不白!
他想不通。
何必去的眼神中閃過點點惋惜,淡淡道;「原來是衛天炎衛兄;倒是久見了,何某也沒有想到,今夜的因緣際會,竟然能抓到衛兄這樣子大魚,可惜,可惜。」
他可惜的是,認出了對方身份的同時,卻還知道,今天想要抓活口的打算,註定落空了。
這個多少年的老對手,是絕對不允許他自己活着落到自己手裏的。
兩人為國征戰一生,彼此之間的對戰早已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次,縱使每一次都是衛天炎負傷逃走;但何必去卻始終也不曾有留下對方的把握。
兩人的實力修為雖有差距,何必去可以穩佔上風,但說到擊殺,卻總是無法功成。
這就是兩人之間差距的具體顯現。
而今天能有這樣的戰果,更多的乃是僥倖。
何必去心裏清楚,剛才一擊可以如此順利,其一是自己身罹的冰天寒毒已然完全祛除,其二更是因為對方真的是半點防備都沒有,一切來得儘是突兀,儘是變生肘腋!
衛天炎手指連點,止住了斷腿的鮮血,落回大樹上,單腳踩着樹枝,兩眼通紅,好似厲鬼一般的死盯着何必去,道:「說,你如何發現的我?」
白影閃爍。
孔高寒已經來到了衛天炎身後,意圖明顯,斷去其逃生去路。
一前一後兩大高手聯手圍剿,而且每個人的修為實力都高於衛天炎,現在的衛天炎可謂是名副其實的插翅難飛,十死無生。
衛天炎雖然明知自己死關臨頭,卻還是毫不在意。
事實上,在腿斷的那一刻,他就已經知道自己的生命走到了盡頭,今日必死無活。
但他無法理解,自己藏在樹冠,萬無一失,何必去如何能發現?
若不解開這個謎團,衛天炎死不瞑目。
「這正是我最奇怪的地方。」
何必去對此也充滿了不解;「你既然選擇這大樹上隱匿望風,怎地會忽略天時環境的變幻差異?你自然不會故意讓我們發現,但是你坐在那邊,月華灑落,只要稍稍認真觀視,就不難察覺你之存在……」
何必去很想說,那一瞬間,你暴露的部分簡直比天空的明月還要顯眼,真當我們瞎麼?
衛天炎怒道:「你胡說八道,我潛形匿跡此生,何曾犯過如此錯誤?」
何必去嘆口氣:「之前月光所及,當真是一眼就能看到你部分身體……難道你這段時間如此安逸?居然連自己藏身的地形,都不曾仔細觀視一番麼?」
「不可能!這不可能!絕不可能!」
衛天炎瘋狂搖頭,大怒道:「何必去,我今日已經自份必死,難道你連一句實話,都不肯跟我說麼?」
何必去嘆口氣:「衛兄,你我戰鬥一生,雖然立場殊異,但彼此惺惺相惜之意不假,今日你即將魂走九泉,我何某人又怎麼會在這種事情上欺瞞於你?」
「你現在站的地方,往前三步,便是你原本坐着的地方,你自己看上一眼,孰是孰非,盡皆瞭然。」
何必去此刻是真的無語,這種事還需要爭麼?
你月光投射,暴露的身體部分再顯眼不過了,居然怪我抓你?怪我發現你?
難道這傢伙就真的糊塗到了這等地步?
衛天炎蹦着到了原本藏匿的地方,順着方向一眼看去,觸目所及,不由得怪叫一聲:「這,這怎麼可能,這不可能!」
只見自己之前所在位置,固然枝繁葉茂,然而月華灑落之處,卻有一處分外顯眼。
正好是天然的一條線,將這個地方暴露。
再回想自己所處位置,竟然正是這裏!
在月華輝映之下,豈不將自己的小半邊身子,徹底暴露在下面人的眼中。
而最最牛逼的還在於,自己當時正處於上面的位置,身子大半背月,更兼視角關係,自己仍舊會以為自己藏得天衣無縫,絕無疏漏……
「這這這……」
衛天炎嘴直接就瓢了,眼睛更是幾乎瞪出眼眶。
怪不得何必去能發現自己,自己坐在這裏,跟直接將小命送到何必去手裏又有什麼區別?
可自己上來的時候,怎麼會沒有發現這等疏漏?
這太明顯了啊。
衛天炎突然想哭。
面對死亡他不會掉眼淚,但是面對這樣的低級錯誤,卻是實實在在心裏接受不了。
自己小心謹慎了一輩子,臨死竟然是因為這等疏忽大意而至殞命;這一刻,衛天炎倍覺自己死不瞑目了!
他的臉色一時間變得醬紫醬紫,雖然失血過多,但他仍舊因為犯下這等低級失誤,而感覺羞臊得血衝上頭。
如此紕漏,便是死了也會被人當成笑話,亦或者是反面典型吧?
這可是太難以接受了,真正的死而尤恨,遺臭萬年!
何必去輕聲道:「衛兄,以現在的局勢,便是你豁盡餘力,跟我打上一場,也是無濟於事,全無意義。莫如你到我大秦做客幾載如何?」
衛天炎哈哈大笑,道:「老何,你看我衛天炎,可是那種能做階下囚的人麼?」
孔高寒在後,言語間儘是可惜的嘆口氣道:「衛天炎,你也是一條漢子;此役非戰之罪,咱們兄弟給你個痛快,今日,你是想要死在我們手下?還是想要了結在自己手裏?」
衛天炎輕輕嘆了口氣,道:「若是我沒斷腿,或許還能和何必去拼一個兩敗俱傷,縱然死也不讓這個老匹夫好過……不過現在尚有孔大人在此,任何妄想,不過泡影,就不辛苦掙命了。」
何必去哼了一聲,有心想要再說點什麼,卻還是咽了回去,道:「衛兄,一路好走,若有來生,你莪再為敵吧。」
衛天炎哈哈大笑,聲震長空,隨即曼聲長聲吟道:「半生學武半生文,半生雲端半生塵;未見君王烽煙起,已是殘軀赴鬼門;月下此心憑遙望;夢裏故居可黃昏……」
他沒有念完,念到了這裏,僅餘兩句可以收尾的時候,陡發一聲長長嘆息,道:「何必去,老夫此番身死,不是笑話。」
何必去鄭重道:「是的,不是笑話,今朝之事,只得咱們三人知曉,我保證。」
衛天炎哈哈大笑,就在這最後的大笑聲中,突然拔劍出鞘,橫於脖頸,用力一划。
鮮血猛地噴出。
這一劍,幾乎將人頭整個切了下來,就只留下一小半連着身體。
端的是死得不能再死的死法了。
身子緩緩的往後倒去,眼看要摔下大樹。
何必去上前一步,扶住他的身體,輕聲道:「衛兄此去陰曹,一路好走。明日此時,送君歸魂台。」
孔高寒在一邊詫然道:「衛天炎修為不低,就算是你修為全然恢復,但說到當真拿下他,也決不是一時一刻的功夫可以做到,更遑論毫髮無損;為何這一次如此輕易就遭了你的道?我道此役非戰之罪,是希望他走得安心,但真的是非戰之罪麼?豈有這般湊巧?」
何必去苦笑:「你問我,我問誰去,事實擺在眼前,想通想不通的重要麼?!」
心中卻在猶豫,風神醫傳音的事情要不要說明?
這世上哪來那麼多的湊巧,此役當然不是非戰之罪,就是人為作祟,可出力者,不方便明說啊!
驀地,何必去耳中突然傳來細細的聲響:「何大人,留意下方十丈樹杈上,那燕國重要人物,應該就藏在這郡守府的後院之中,不過現在很大機會已經撤離了……」
何必去登時往下看去,卻見彼端有一卷白白的物事,急忙一掠而下,將之取在手中。
看到旁邊居然還有一塊血肉,仔細一看,居然是一塊完整的手掌心。
紋路宛然。
不由得背心一陣瘮得慌:這是整個手掌心給挖了下來?這,乾的如此乾淨利索?
這手法……未免太熟練啊。
再看那白色的,卻是半封信,再仔細看過信函內容,何必去的臉色為之大變。
「這是黑羽智囊白一文手筆?難道白一文,此刻竟隱身岳州?不錯,若不是白一文,誰能一手操控亂局至如此地步……」
來不及分說,將半封信往懷裏一揣,道:「孔大哥,幫我!」
話音未落,已然飛也似地向着郡守府後院撲了過去。
孔高寒這次連個為什麼都沒問,徑自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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