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楚齊進犯侵犯大宋,大宋猝不及防,邊軍連戰連敗,一直退到真定府才扼住頹勢,而經過短暫的修整後,由都尉尉遲淵率領大軍向遼軍發動反擊。
無論誰看來,這都是一次名震天下的機會。
尉遲淵是名很有能力的將領,在邊境與遼軍大大小小交手數十次,驍勇善戰,戰功卓越,手裏又有新式火炮與火槍,先前的潰敗只是被遼軍打了個出其不意而已。
當尉遲淵出戰後,確實遏制住了耶律楚齊的進攻,新式火槍與火炮對遼軍造成了很大的殺傷。
就是因為如此,看到了勝利就在眼前,中大夫蔣進先便按捺不住了。
新皇將立,此時不把握住機會,更待何時?
蔣進先跟着大軍浩浩蕩蕩的開往關外,剛出發之時,意氣風發,仿佛已經看到自己回到東京時萬民迎接的場景。
可走了兩日後,他就有些受不了。
他只是一介文官,何曾受過這舟車勞頓之苦,當下便有了退意。
誰都想在新皇面前掙個功勞,所以蔣進先的外甥劉宇看到後,便一直勸說蔣進先,要是現在回去,別說功勞,一旦尉遲淵參上一本,怕是以後的前途都沒了。
蔣進先覺得有道理,如果自己沒來便罷了,但人都來了,這時候走,名聲就全毀了。
大軍從真定府出發,而後至洛城,終到安寧縣。
此時的安寧剛剛經歷過一場惡戰,城中的守軍損失很大,遼軍也損失慘重,尉遲淵看到援軍到來了,大喜過望,先是見了蔣進先,而後將前線的所有事情全部匯報上去。
蔣進先並沒有覺得可怕,侄子劉宇卻有些害怕了。
他是想借着舅舅的官職混些功勞,現在一看,眼前到處都是死人,活着的人也和死了差不多。
聽說遼軍這次傾巢而出,這仗還說不上誰輸誰贏,當下便找到蔣進先商量離開,等東京的禁軍來了再一同前來。
蔣進先也沒有上過戰場,被這一幕徹底嚇到了,再臨時整理出來的府中思考片刻,心裏也打了退堂鼓,至於他心中的顧慮,也被能言善道的外甥劉宇一一打消。
若是尉遲淵是個好脾氣的人,他就成功了。
可尉遲淵哪裏看不出蔣進先的打算,軍國大事竟然如同兒戲一般,堂堂一方大夫如此行事,讓他無法接受。
於是,帶着一群部曲逼迫着蔣進先不准撤。
蔣進先已經被戰場的肅殺之氣下破了膽,根本聽不進去尉遲淵的話,依舊要走。
尉遲淵很清楚蔣進先這種做法對軍隊士氣的影響有多大,就算不考慮這些,貿然撤退,被遼國的騎兵咬着,恐有全軍覆滅之危險,所以怎麼都不同意。
在安寧,兩個人徹底撕破了臉皮。
這裏不是真定,蔣進先也拿手握兵權的尉遲淵沒有辦法,當下便趁着夜色帶領着幾千人馬悄悄離開。
當尉遲淵等人知道的時候,蔣進先早就跑的遠遠的了。
士大夫成為了逃兵,奇恥大辱。
不過戰爭還是要打下去,尉遲淵重新收編了蔣進先帶來的人馬,而後整頓安寧的防務,伺機而動,尋找戰機。
遼軍仿佛是知道了安寧來了援軍,遲遲沒有進攻安寧。
而此時蔣進先帶着自己的外甥劉宇一路往真定回,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到底還是沒有回到真定,而是在距離真定不遠的地方安營紮寨,名曰倘若前線不測,可以再此接應。
話是這麼說的,幾千軍士誰不知道蔣進先是怎麼想的,士氣低落萎靡。
遼國大軍不約而至。
劉宇看到了遼國人的騎兵,也是驚慌失措沒有一點章程,領軍的將領倒是早有預料,臨危不亂,立即下令後部轉前部進行阻截,其餘部隊繼續堅固營寨。
在營帳之中,蔣進先已經沒了剛來時的意氣風發,多日的行軍早就讓他精神疲憊,現在又被遼國人的兵馬圍困在這裏,十分慌亂。
尉遲源不願意撤軍,他又是偷偷逃跑,所以身邊的武將根本不多。
領軍將領做了相應的安排,追來的遼國騎兵不過幾千人,和自己這邊差不多,只要趁着地利拒守,遼國人拿他們沒有一點辦法。
困守在影宅已有兩日,蔣進先之前獲取功勞的想法已是蕩然無存,現在只想回到真定。
根據將軍的報告,遼國人的騎兵後撤了。
這一下子,他的心思又活絡了起來,而劉宇也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
「大人,絕對不行,此時千萬不能再行撤退,不然被遼國人追上,後果不堪設想。」
「王勇,難道你也要跟着尉遲淵學,仗着有兵權便要抗命嗎?若是尉遲淵率領大軍一起回真定,這些遼國人怎麼敢追上來,現在若是再不走,等到遼國的援軍來了,我們這些人拿什麼守,就靠一些破木頭馬?」站在一旁的劉宇指着王勇的鼻子怒斥道。
蔣進先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我們的營寨只是匆匆築城,根本抵擋不住遼國大軍。」
王勇嘆了一口氣說道:「大人可曾想過後果,在安寧時,大人要退,尉遲淵將軍之所以不退,就是怕出現此刻的情形,這段時日的行軍,咱們這幾千人馬的士氣早就消磨殆盡,拒守一戰,還有些許生機,可若是此時離開這裏,被遼國騎兵追擊而上,士兵無戰之心,定會成潰敗之勢,到時候,不用我說,大人也懂。」
「危言聳聽,此時不退,留在這裏只有死路一條,我們快些撤軍。」
蔣進先還是選擇相信劉宇,對於王勇的勸誡置若罔聞。
他肯定相信劉宇啊,自己這個外甥雖然年紀不大,卻有急智,自己能走到今天,他在背後出了不少主意。
「王勇,下令撤軍。」蔣進先看着王勇數道。
王勇臉色變了又變,再去看看周圍,只能嘆息領命。
剛剛修築好的工事,士兵們還沒有休息一會兒呢,就傳來撤退的命令。
當下兵卒們都開始抱怨了。
「上面的人到底是怎麼想的,老子淋了一路的雨,好不容易喘口氣,現在腿都是軟的,還跑,往哪跑,早知道這樣,老子就該留在安寧不走了。」
「別抱怨了,上面的大人們讓我們走我們就走,讓我們停下我們就停下,不要有那麼多的廢話,禍從口出吶,快走吧。」
「我就是想不明白,我們去安寧不就是要干那些遼國人嗎?這兩年傳的風風雨雨,像是要把遼國滅了一樣,怎麼現在看到遼國人還是要跑?」
「禍從口出,禍從口出。」
…………
在一片怨聲載道中,宋軍放棄了剛剛修繕好的工事,繼續朝着真定的方向進發。
只要進了城就安全了。
不過在大雨中,慌亂行軍的宋軍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後方戰馬奔騰。
一名士兵看到了在黑暗中衝出的遼國騎兵,高呼一聲:「遼國人來了,遼國人來了,迎敵,迎敵。」
後隊的士兵開始抽出自己的武器列隊迎敵。
新式火器同樣因為大雨的緣故,沒辦法點燃引線,無法使用。
倉皇組成的方陣被遼國騎兵輕而易舉的衝散,而後遼國騎兵如入無人之地,肆意斬殺宋軍。
宋軍組織不起來半點像樣的反擊,到處都是宋軍痛苦的嘶吼聲。
潰敗。
蔣進先早就六神無主,而劉宇也是慌亂不已,兩人何時見過這種陣仗,當下不斷大喊着救命救命。
王勇倒是正在組織反擊,可此時宋軍軍心渙散,士兵只想逃跑,陣型也不復存在,將令根本就傳不出去,即便傳了出去,也無人理會了。
王勇心中惱怒之際,看到在蔣進先身邊還在咋呼的劉宇,胸前一口悶氣無處施展,手持長矛,拽着劉宇,口中高呼:「讒言小兒,拿命來。」
「饒命,將軍饒命,舅舅救我,舅舅救我。」劉宇不斷求饒,可王勇又豈會理會。
一矛刺透劉宇心臟。
劉宇瞬間癱倒在地,而在一旁的蔣進先眼睜睜的看着王勇用槍桿一次又一次砸到了劉宇的頭上,一句話都不敢說出來。
他已經嚇傻了。
「大人,好自為之。」
殺死劉宇後的王勇,朝着蔣進先輕蔑一笑,便手持長槍沖入了亂軍之中。
蔣進先身邊的其他人在這個時候再也拿不出章程了。
有人後悔自己為什麼沒有攔住蔣進先,也有人後悔沒有跟隨尉遲淵一起留在安寧。
不過此時後悔也晚了。
王勇從侍衛腰間抽出長劍走到他身邊,跪下身去:「大人,好自為之。」
說罷,起身大步離開營帳。
蔣進先看着侍衛的背影,嘴巴上下顫抖。
「我,我不能死,我還有大好的前途,怎會死在這裏。」蔣進先到了現在也沒有認清局勢,還想着尉遲淵能得到這裏的消息,率兵出來救他,就算不為救他,將這些遼國騎兵消滅也好啊,順手救他就可以了。
其他侍衛嘆了一口氣,紛紛長刀出鞘,離開了營帳,然後一抹血跡就出現在了營帳上。
這一幕讓蔣進先驚恐至極,癱坐在了地上,感覺雙手有些濕潤,舉起來一看滴滴答答的,竟然已經被嚇得尿了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