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墟中下着雨。書神屋 m.shushenwu.com
別有用心的人聚在一起,臉上帶着陰謀得逞的笑容。
負傷的年輕人攙扶着另一個姑娘,完全無視了少女求助的眼神,繼續向前。
村民緊緊跟在他身後,眼中閃爍着貪婪的光。
如果不是王錦,他們還真想不到這種保證自己安全的辦法。
而現在,那年輕人的冷漠讓他們更加肆無忌憚。
「傻仔…?」
胡小北緩緩後退,臉上寫滿了驚訝與無助。
原本難以接近的她,因為不想誤傷王錦而變得處處被動。
頭髮被雨水打濕,貼在略微發白的臉上。
靈動的眸子帶着濃濃的驚慌,卻又在強作鎮定。
這幅楚楚可憐的樣子,讓其他還在觀望的村民下定決心,參與進這場爭奪。
似乎是擔心脫離大部隊,他們腳步匆忙地趕了上來,又被強行降下了速度。
幾十號人擠在兩個走不快的瘸子背後,慢慢往前蹭。
簡直像是中學時代的跑操方陣,頗有幾分滑稽。
可惜,一旦這些人手中拿着武器,事情就沒那麼有趣了。
村民緩緩前進,狂熱的表情讓人心悸。
少女後退的腳步愈發慌亂,最後幾乎要奔跑起來。
於是村民更加起勁,他們拼命向前推搡,腳下的步子也跟着越來越快。
終於。
少女靠在井邊,退無可退。
「別再過來了!」
胡小北嬌聲喝道,像是被逼到絕路的小動物。
「哈哈哈哈…」
人群發出鬨笑,像是在看什麼有趣的事。
無論神態還是動作,胡小北表現得都太像是無害的少女。
再加上王錦站在自己這邊,僅有的一絲忌憚也消失不見。
蘇喜似乎也沒想到,戲痴誤打誤撞促成的局面,對自己居然如此有利。
於是她伸手摟住身旁的年輕人,將腦袋輕輕靠在那寬闊的肩膀上。
目光掃向胡小北,露出挑釁的笑容。
王錦則微微一愣,表情青澀中帶着幾分甜蜜。
「再過來我就…嗯?」
少女臉色瞬間黑了下來。
原本的慌亂表情似乎突然裂開縫隙,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繃不住了。
她不再後退,而是鼓着腮幫子站在原地。
也不知道在氣什麼。
「雖然知道是假的,可…」
「不行,等會兒得揍傻仔一頓。」
胡小北鼓着腮幫子輕聲嘀咕,眸子卻死死盯着蘇喜。
後者心裏咯噔一聲。
能在混亂的局勢中留住性命,蘇喜有着超出常人的謹慎。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她還是下意識想往回跑。
可惜,人群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這種臃腫龐大的隊伍,哪怕反應過來都需要不短的時間。
所以他們此刻依舊在不斷推進,把蘇喜擋的嚴嚴實實。
「好了。」
小花從人群側面悄悄鑽出來,對着胡小北豎了個大拇指。
或許長這麼大沒少被村民欺負,或許宋排頭的教育有點離譜。
在得知不會鬧出人命後,這孩子主動提出想要幫忙。
剛好小花個子不大,村民的目光又都緊緊盯着胡小北。
她幾乎能在這種可笑的方陣中來去自如。
人一旦急於做成某件事,就會下意識忽略近在眼前的危險。
比如被某個孩子悄悄丟在腳下的小禮物。
「演不下去了,就這樣吧。」
胡小北嘆了口氣,身體後仰。
墜入水井。
「快走。」
蘇喜轉頭看着戲痴,卻發現他無奈地指了指遠處。
小花正拎着那條歪歪扭扭的假肢,偷偷往排頭屋跑。
「這小鬼卸我腿的時候,你正摟着我的胳膊。」
戲痴斟酌着開口,似乎在努力不刺傷蘇喜的自尊心。
剛才那並不是什麼青澀甜蜜的笑,他只是在甩開蘇喜和留住假肢之間猶豫。
如果戲痴提前知道幾秒鐘後會發生什麼,他絕對會一腳踹開蘇喜。
「誒呦!」
有人踩在什麼東西上,腳下一滑。
恰巧隊伍太過密集,他雙腳離地卻仍舊沒摔倒。
可惜。
還沒等他來得及高興,就看到蘇喜和戲痴轉過頭來,用無比複雜的眼神看向自己。
人群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突然一片寂靜。
啪嗒。
按動開關的聲音響起,又因為水井的效果變得清晰不少。
身體突然開始發麻。
越來越麻。
說不清是灼熱還是疼痛的感覺在肌肉中擴散,最後整個人開始痙攣。
連綿不絕的陰雨,被積水沾濕的褲腳,極度密集的人群,足夠強力的電流。
這幾樣東西放在一起,幾乎成了災難的代名詞。
電流跳躍着,幾乎是瞬間就在人群中連成一片。
除了幾個在門口猶豫不決的幸運兒,幾乎無一倖免。
戲痴本來還有可能逃開,可他瘸了條腿。
蘇喜也有可能逃開,可她一直摟着戲痴的胳膊,在電流影響下只會越摟越緊。
漸漸的,人群中開始出現難聞的焦糊味。
公司的電子元件,是用來給電磁炮供能的。
單獨拿出來當電擊器,產生的效果幾乎可以用兇殘來形容。
人群很快就睡着了。
只是身體還在不停抽搐,似乎在做什麼噩夢。
照這麼下去,肯定會出人命。
於是開關再次被按動。
啪嗒。
轟——
氣浪與火光同時涌動。
這次又是老朋友。
青春版的震爆彈。
王錦本人對這種沒威力的東西比較排斥,所以沒做太多,只有十幾個。
這十幾個大部分都被埋在排頭屋門口,留在胡小北手裏的少之又少。
藏在人群中的就是最後一個。
正因為數量少,所以胡小北要通過把人聚到一起的方式,讓它發揮出最大作用。
青春版震爆彈威力不算太大,鬧不出人命。
卻正好能在摧毀電擊元件的同時,輕輕敲醒這些沉睡的心靈。
「嗯?等等…」
水井下突然探出個毛絨絨的小腦袋。
小狐狸皺着眉頭,看着人群中輕輕閃爍光芒的幾個金屬圓球。
那是已經被激活的震爆彈。
正常版本。
這東西是用來對付怪談的,壓根沒考慮過給人類留下活路。
威力足夠把這群人炸上天,然後均勻地落在方圓五十米內。
「小花…」
小狐狸皺起眉頭。
她記得自己的視線只在小花身上移開了一分鐘不到。
結果這孩子就湊到王錦背包邊上,偷走了只見過一兩次的震爆彈。
「這孩子…原來這麼恨村里人嗎?」
小狐狸拼命按着遙控器,試圖讓震爆彈安靜下來。
可惜,震爆彈壓根沒設置這個選項。
它被生產出來的唯一目的就是爆炸。
「行火旗呢?」
小狐狸顧不上隱藏自己,變作少女的她猛地跳出來,一把撿起插在地上的火紅旗幟。
如果能在爆炸的瞬間用行火旗攏住熱量,再控制好躁動的氣浪…也許這些村民還能留下性命。
跟她幹掉那陌生排頭的手法如出一轍。
「這次會難上很多。」
胡小北深呼吸,揮舞着行火旗。
這四面大旗這次甚至都沒有自行飛起,火光也微弱到近乎消失。
讓怪談去驅動怪談物品,消耗大到不可思議。
更何況這次胡小北沒有太多時間。
鮮血從嘴角溢出,眼中的碧綠光芒越來越暗淡。
行火旗卻依舊不聽使喚。
「該死…」
胡小北咬了咬牙。
她確實不太關心人類死活,可親手屠村又是另一回事。
「不能給傻仔惹上這麼大麻煩。」
少女眉頭微微皺起,背後浮現出淡淡的巨狐虛影。
眸中亮起印記,暗淡的光芒像是添了燃料一樣,再次亮起。
胡小北再次恢復了戰鬥力,只是背後的尾巴變得越來越虛幻。
再這麼下去,她僅剩的兩條尾巴就會變成一條。
「到時候得做好久的狐狸…沒法給他做飯了。」
少女輕聲嘀咕着,眼中卻沒有半點恐懼,只有濃濃的惋惜。
「那可不行啊。」
輕柔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滿是傷痕的手掌輕輕伸出,握住胡小北手裏的行火旗。
溫熱的呼吸落在脖頸處,痒痒的。
「好。」
狐耳少女愣了愣,隨即微笑着點頭。
沒有任何多餘的交流。
他們默契的不可思議。
轟——
震爆彈炸響。
卻在瞬間消弭於無形。
恐怖的熱量剛有擴散的趨勢,就被行火旗牢牢吸住,變成凝實的火球。
氣浪翻湧,又在瞬間變成紊亂的狂風,向着天空衝去。
倒在地上的村民幾乎沒受什麼傷,只有最靠近炸彈的一兩個少了點零件。
原本足以屠殺所有人的爆炸,就這樣消失不見。
「呼…」
聽着自己略微有些不對勁的心跳聲,胡小北喘了口氣。
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別的什麼情緒。
她低下頭,輕輕開口。
「傻仔,你身上其實一直有股味道,好像只有我能聞出來。」
「是嗎?」
王錦笑了笑,聲音很輕。
「很好聞。」
狐耳抖了抖,似乎有些發紅。
她就是用這個分辨出戲痴的。
「是嗎。」
年輕人點點頭,語氣又輕柔了幾分。
「還有!」
少女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變成小狐狸跳到王錦懷裏,開始拳打腳踢。
嘴裏還嘟囔着什麼。
「哈。」
王錦沒有阻止小狐狸,而是把她捧在手上,以免這小傢伙踩空掉下去。
然後坐在井沿上,輕輕喘息。
王錦其實很累。
在地下河走這麼一趟,殺了個片甲不留。
又拼命收集線索,進行了大量的推理。
幾乎把鎮壓部和調律部的活全乾了,還沒有工資。
不管身體還是精神都很疲憊。
這時候能摸兩把毛絨絨,整個人的心情都會好很多。
「呼…」
略微恢復了一下,王錦看都沒看地上的村民,而是轉頭走向破碎的供桌。
早在胡小北跟陌生排頭的廝殺中,靈位就全都掉在了地上。
王錦輕輕俯身,把它們一個個全都撿了起來。
柳樹,還有其他眼熟的名字。
跟卑劣的大排頭不同。
這群人很天真,天真到有點傻。
不過在王錦眼中,他們很值得尊敬。
為村子而犧牲,又變成那種面目可憎的怪物。
可他們沒有半句怨言,甚至決定留在下面,守住井水。
這意味着他們永遠看不見太陽了。
不過也有好消息,至少這些傢伙的活動空間擴大到了整個地下河。
平時沒事還可以做做老本行。
跟原本那種憋悶的空間比起來,算是相當不錯。
當然,他們沒有忘記自己的恩人。
排頭們相當喜歡王錦。
尤其是在聽完那一長串恐怖的推理後,他們幾乎要把王錦供起來。
王錦擦了擦牌位,讓它們再次變得整潔如新。
即使已經掉落在地,那詭異的障眼法依舊沒有消失。
牌位還是少一個。
幸運的是,王錦大概能猜到是誰做的。
噠,噠。
年輕人伸手敲了敲那個明顯不太一樣的牌位。
雖然字跡被硬生生挖掉,可王錦知道他是誰。
「魏山河,明天見。」
牌位晃了晃,似乎傳來一陣低語。
王錦沒有勉強小狐狸去聽,而是繞過躺在地上的村民,走向排頭屋。
「傻仔,那裏有蘇喜和…不知道是誰。」
「會主動來找我的。」
年輕人搖了搖頭。
看管兩個十惡,他現在沒心思也沒人手。
更何況這兩個瘸子傷得很重,照這麼下去很快就死了。
想活命,只能找王錦。
有求於己,接下來就都好辦了。
退一步講,就算他們仍舊懷着鬼心思。
應對兩個十惡,反而比看管兩個十惡簡單的多。
「小花,是她丟的震爆彈。」
胡小北猶豫了一下,輕聲說着。
「那孩子嗎?」
王錦點點頭,依舊沒露出什麼驚訝的表情。
他知道,小花和劉水生都是從下游來的孩子。
宋排頭把他們撿回來,總不能是圖一樂呵。
從一開始處處帶着小花,就是想看看這孩子內心的真實想法。
在這種嚴重排外的村子,作為不會被泥龍王影響的人活着。
村民對她的惡意,可能比想像中大很多很多。
就連祠堂都沒怎麼進過,小花平時似乎都用不上井水。
「雖然差點就搞砸了,可我不怎麼怪她。」
「這孩子應該受過很多苦,在這種時候以牙還牙也在情理之中。」
小狐狸仰着躺在王錦懷裏,輕輕皺眉。
「情理之中,卻還是會出手干涉嗎?」
年輕人挑了挑眉毛,開口說着。
「沒錯。」
毛絨絨的尾巴向上捲起,蓋住自己的小肚子。
她輕輕晃着腦袋,開口回答。
「內心想法和實際行動不一樣,後者跟許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有關。」
「比如道德,輿論,家裏長輩的約束,還有公司的條款。」
「除非為了很重要的人,否則我還是會考慮這些的。」
小狐狸一本正經地說着,又在「很重要的人」幾個字上面加了重音。
王錦下意識忽略掉了最後一句,輕輕點頭。
幸虧胡小北救下了這些人,否則寶貴資源就要浪費掉了。
也許正是因為這種穩定性,公司才能放心大膽地招仙家當員工。
「傻仔,我想知道你怎麼想。」
小狐狸伸手戳了戳,開口詢問。
「嗯...」
片刻的沉默,似乎在組織語言。
王錦幾乎沒想過這些,他只是憑藉着自己的判斷方法,在不觸碰底線的方式創造最大利益。
略微思索後,他緩緩開口。
「硬要說的話...看利益吧。」
「利益足夠的話,道德、輿論、內心想法都可以放在一邊。」
年輕人聳了聳肩。
這些話聽起來不太正派,王錦也從來沒覺得自己是正派人物。
然而恰恰就是這樣的人,能在混亂的世界中活下來。
大排頭就是個活生...半死不活的例子。
唯一不同的是,王錦比這些人多了個叫「底線」的東西。
也許這會讓他活的更加艱難,更加狼狽。
可王錦寧願承受這些。
「有些東西不能用利益來衡量。」
年輕人鄭重地說着。
他很少有這麼認真的樣子。
「沒錯。」
小狐狸拍了拍胸脯,滿臉驕傲。
時不時偷瞄一眼。
發現自己沒等到下文,她一邊用爪子拼命指着自己,一邊往王錦面前湊。
「比如呢?比如呢?」
「噗...」
似乎是被她的樣子逗笑了,王錦別過頭去。
「你那是什麼表情啊!」
小狐狸高高跳起,張牙舞爪撲了過來。
被拎住後,她又委屈巴巴地縮了回去,口中哼唧個不停。
「你啊...先解決問題。」
王錦拍了拍她的小腦袋,目光環視周圍的廢墟。
「剛才有個排頭,帶着長手一起過來進攻。」
「他還挺厲害的,可惜沒我厲害。」
發現王錦的目光後,小狐狸哼唧兩聲,卻還是主動說明着情況。
「長手...」
王錦眯了眯眼睛。
他沒見過南洋法師用這個東西,可長手死亡後偏偏會流出混合着血液的泥水。
江,還有雨。
「我記得這些怪物是從江里來的,宋河一開始也說過,長手跟泥龍王立場相同。」
「從下游一起過來的...又因為江水被污染,所以變了樣子?」
王錦摸着下巴,繼續嘀咕。
「小花身上也冒出來過長手...這所謂的「生病」到底是...」
思索無果,王錦把小狐狸放在地上,轉頭走向大門的位置。
雖然三條時間線已經大致清晰,可許多細節他還不清楚。
有些細節,只有試驗過才能得到結果。
可惜,試驗就代表着不穩定因素。
「傻仔,很危...險的。」
胡小北剛想提醒,就看到王錦從地上隨手拎起兩個人,拖着來到門口。
從外表來看,是洪山帶來的混混。
「是啊,確實危險。」
王錦甩手把混混丟出大門,認真點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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