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 「真是個好祠堂啊。文字谷 www.wenzigu.com」
年輕人微微搖頭,不斷咂舌。
正如宋河所說,漁村在泥龍王出現之前相當繁榮。
這種規模的房屋,放在當今都很少見。
雖然大部分屋子都因為年久失修變得破敗不堪,遠遠望去只剩下一片模糊的灰。
可祠堂卻好像躲過了歲月的洗禮。
寬闊敞亮的雙開門刷着桐油,在雨水中反射着亮眼的光澤。
就好像亂入到黑白照片裏的油彩小丑,鮮艷詭異的色彩讓人挪不開眼睛。
王錦挑了挑眉毛,向內看去。
透過敞開的大門,能看到兩層木牌。
十幾個用料上佳的靈位一字排開,在它們中間上方,是個稍大一些的靈位。
將視線向上移,能看到自右向左寫着繁體「淳德可風」的匾額。
再抬頭看去,會發現屋子青磚綠瓦,頗有江南風情。
可惜,這裏是東北。
風格明顯不同的佈置,再加上常年修繕的痕跡,都讓這所祠堂顯得格格不入。
「呼…」
王錦喘了口氣,開始做最後的準備工作。
也許是因為剛才的爆炸聲,沒有參與的村民也開始跑到排頭屋附近看熱鬧。
原本應該有人排隊取水的祠堂,此刻空空蕩蕩。
除了門口站着的三道身影。
雨水灑落,又順着蓑衣和斗笠滑到地面,融入泥土。
「你確定要跟我進去?」
王錦拎着半瓶抑制劑,低頭看向眼角仍有淚水的小花。
他確實不討厭這小姑娘。
被殺氣騰騰的怪談界視作敵人,哪怕是個彪形大漢也得緩上好一陣。
可小花僅僅是在王錦懷裏哭了一小會兒,就又倔強地表示自己要跟過來。
也許是初生牛犢特有的勇氣,也可能是在這種地方長大養成的獨特性格。
總之,王錦相當欣賞。
除此之外…他需要一個這樣的人。
小花也是外來者,又是體質弱的孩子。
真有什麼危險,一定會在她身上先體現出來。
從這個角度來說,小花能起到的作用,甚至比許多成年村民還要大。
「確定,我想幫宋河。」
小花抽噎着點頭,又伸手掐了掐王錦。
顯然是還沒消氣。
「你可能會接受不了的。」
「我能接受。」
小姑娘倔強地點頭。
「你能接受就好。」
王錦挑了挑眉毛,把手上的瓶子調轉過來,將裏面的東西兜頭淋在小花頭頂。
怪談抑制劑。
這東西有很多優點。
它是優良的導體,具備良好的隔熱性能,易於攜帶,方便保存。
最重要的是,它相當實用。
這東西能夠通過自身的獨特污染,對其他怪談產生抑制作用。
乍一聽相當誘人,甚至會讓人產生「隨身攜帶大量抑制劑,從而單槍匹馬收容怪談」的想法。
也確實有人這麼做過。
後來…
有人說他因為抑制劑太重,實在沒辦法躲避怪談進攻。
也有人說他被抑制劑獨特的氣味熏的狂吐不止,連路都走不動。
關於他的結局倒是很統一。
被怪談活活扯成了碎片。
總而言之…抑制劑並不是什麼沁人心脾的高檔香水。
恰恰相反。
鎮壓部的人稱之為「黑狗血」,就是因為高度相似的氣味與性質。
被這種東西沾了一身,相當愛乾淨的小花瞬間變得無比難過,整張臉都垮了下去。
然後一邊伸手掐王錦,一邊往他身上蹭。
「情況特殊,下次還敢。」
後者揉了揉小花的腦袋,並沒有在意那沒什麼力度的報復。
胳膊突然傳來劇痛,王錦倒吸一口涼氣,轉頭看向胡小北。
後者正若無其事地收回手,看向小花的眼神滿是憐惜。
「過幾天給她買新衣服哦。」
「咳…好。」
心虛地點了點頭後,王錦抬腿邁過門檻。
進入祠堂。
唉——
空氣中突然響起重疊的吐氣聲,像是十幾個人同時發出哀嘆。
「看來心情很不好啊。」
王錦咧了咧嘴,甩手丟出了個什麼東西。
依舊是抑制劑。
「我會讓你心情更不好的。」
「歐拉!」
小黑雙指併攏迅速伸長,將抑制劑的玻璃瓶打得粉碎。
粘稠的黑紅色液體灑落,淋在牌位上。
這些牌位擺在屋裏,王錦並不擔心抑制劑被雨水沖刷乾淨。
他眯起眼睛,看着毫無反應的供桌。
可能出問題的地方只有這裏。
雖然還沒開始調查,可先下手為強總沒錯。
唉——
又一聲嘆息響起,只是多了些情緒。
詭異的風颳過,明顯帶着幾分敵意。
「找死。」
胡小北眯了眯眼睛,甩手就是一發風刃。
毫不猶豫地砸向面前的牌位。
她似乎因為對小花的手軟而自責,現在出手變得毫不留情。
「我的姑奶奶啊!」
王錦打了個響指,小黑帶着熱淚向前撲出,用英勇就義的姿勢擋下風刃。
「嚶嚶!」
心疼地看着滿地亂竄的小黑,王錦轉頭看着胡小北。
後者反而投來了同樣的目光,顯然不理解王錦為什麼要攔住自己。
「傻仔,你仔細聽。」
頭頂的大耳朵動了動,胡小北閉上眼睛,似乎在努力捕捉某些其他人聽不到的聲音。
「那些細碎的聲音,是挑釁。」
「…這樣嗎?」
王錦全力調動靈感,卻還是只能聽到嘆息聲。
摸了摸下巴,轉頭看向小花。
發現對方跟自己一樣,一頭霧水。
小花好像連嘆息聲都聽不到。
「果然,仙家的五感比人類強上太多了。」
王錦無奈地笑了笑,決定把這件事交給小狐狸。
他知道胡小北的偵查方式…基本就是聞聞味道,再聽聽聲音。
僅憑這兩項,她就能成為合格的調律者。
這足以看出胡小北的天賦有多高。
而這次,恰好碰到了她擅長的領域。
「能聽清那些聲音具體在說什麼嗎?」
王錦按着小花的腦袋,隨時準備使用接觸壓制。
同時轉頭看向胡小北,希望對方能獲取到有效信息。
「都是沒有什麼邏輯的零散謾罵,在罵泥龍王,也在罵我們這些外來者。」
少女嘆了口氣,頭頂的狐耳從轉動中漸漸平息。
「我能感受到那些話里的情緒。」
「憤怒,無奈,瘋狂。」
「這是排頭們應該有的情緒…也許吧。」
胡小北輕聲嘀咕,面色帶着一點猶豫。
祠堂供奉的,是每一任死在泥龍王手下的排頭。
這些人有一開始本領過人的真正排頭。
也有真排頭全部犧牲後選出去送死的不幸村民。
這種莫名其妙死去的人,會有什麼情緒都不奇怪。
「一群暴躁老哥嗎?還真是不錯的祠堂。」
在小花的帶領下,王錦一邊回應胡小北的話,一邊靠近供桌。
這東西不怕抑制劑,或者說問題不出在牌位上。
想要調查清楚,就必須靠近。
有胡小北守着門口,王錦也放心了很多。
「別擔心,我小時候經常趴在門口往裏面看,還經常纏着宋河,讓他給我講這些人的故事。」
小花伸手蹭着臉上的抑制劑,順便指了指放在其他木牌上面的牌位。
只有那牌位面前有香爐。
「這個,是二排頭…聽說是從外地來的,看我們可憐就留下幫忙。」
「大排頭也很厲害,可他沒把泥龍王當回事,結果第二天就死了,沒給村子裏做過什麼貢獻。」
「所以他不能擺在上面。」
小花搖了搖頭,一副「就是這樣」的表情。
「二排頭想過辦法解決泥龍王,也帶領大家一起反抗過,聽說差點就成功了…可惜當時我還沒出生。」
「然後這個是三排頭,這個是四排頭…一直到九排頭。」
「從九排頭以後,就是大家選人了。」
小花喘了口氣,想要掙脫王錦的手掌,卻發現對方跟自己力量差距過於懸殊。
於是乾脆放棄掙扎,任由王錦拽着自己的衣服。
「不對啊。」
王錦眯了眯眼睛,再次清點了那些牌位的數目。
按照小花的意思,除了二排頭以外的一到九排頭都擺在下面。
仔細查看一下就會發現,排頭和村民的擺放位置有不太明顯的差別。
排頭略微靠前,村民則略微靠後。
「靠前的有七個,算上二排頭才八個。」
「缺一個排頭。」
王錦拍了拍小花,示意對方這裏的東西有問題。
「誒?」
後者愣了愣,鼓着腮幫子開始查看上面的情況。
「今年是泥龍王出現的第十七年,宋河還沒死…那這裏應該有十六個牌位。」
「九個排頭…」
小花輕聲嘀咕,很快又再次皺起眉頭。
「名字都對啊。」
小花看着王錦,一邊用手點着下面一排靈位,一邊說出了八個名字。
一個牌位對應一個名字…最後八個名字全對應上了。
「臥槽?」
王錦沒有發現問題,可他知道這樣反而有大問題。
七個牌位,對應八個名字。
一一對應,自己還完全挑不出錯誤。
「認知被扭曲了?」
王錦打了個冷顫。
上次出現這種情況…還是在動物園。
可這次的敵人絕對沒有古神強大,甚至都沒讓王錦產生半點危機感。
「不,不對…我沒被污染。」
王錦抬手看了看蓋革計數器。
他清楚地記得,這東西在進入動物園的一瞬間就炸了。
而現在,它顯示的數值僅僅比正常值高了一點,應該就是雨水造成的影響。
「不是認知扭曲…那就是某種有趣的小把戲。」
王錦點了點頭。
只有一種可能。
有人不想讓其中某位排頭的名字暴露在其他人視線中,特意佈置了某些王錦不太了解的東西。
這就說明…排頭本身也不乾淨。
「我找不到缺哪個,來這裏上香的大家應該也沒發現。」
小花皺着眉頭開口,似乎對於這種現象也很不理解。
她猶豫了一會,決定把這個問題交給王錦,自己轉身去供桌里翻動着什麼東西。
「沒事。」
王錦拍了拍她的肩膀,隨即將目光移到那個脫穎而出的牌位上。
「二排頭…」
年輕人緩緩點頭。
他眯了眯眼睛,試圖看清那牌位上面的名字。
可惜…不知道是時間長沒人打理,還是那塊牌位根本就沒打算讓別人看清。
本應該有名字的地方幾乎被硬生生挖掉,還能看出被指甲抓撓的痕跡。
「香在這裏,拿三根就好。」
小花從供桌底下的抽屜里翻出半包線香,挑挑揀揀才找出幾根勉強能用的。
「就是只給二排頭,其他的都不需要管。」
小花踮起腳,將線香遞到王錦面前,讓他仔細查看。
王錦拿到手裏捻了捻,發現就是正常的線香。
只不過要更加劣質,跟石白白平時請仙家吃飯那種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
王錦猶豫了一下,轉頭看向正在門口戒備的胡小北,用眼神詢問。
這狐狸之前一直飛在天上調查情況,多多少少也能看清村民是怎麼做的。
「小花說的很對…不過那是針對村民來說的。」
「我們這些外鄉人,可就不一定了。」
胡小北探頭查看了一下門口的情況,又在木板門上貼了張畫像,這才跑到王錦面前。
她很清楚。
接下來要做的事很危險,卻必須去做。
這也是為什麼,大型怪談事件需要調律者先行調查,為鎮壓部創造條件。
一個人摸索出怪談的規律,用最小的犧牲創造最大的價值。
這是他們的工作。
「呼…」
王錦做了個深呼吸,目光時不時飄向小花。
這種危險的東西,交給小花顯然最合適。
倒不是王錦貪生怕死,只是因為他跟胡小北都有戰鬥力。
就算小花出了什麼事,也能第一時間把她救回來。
換成王錦出了事…胡小北就得一邊救人一邊顧着小花,顯然會手忙腳亂。
「我來!」
還沒等王錦開口,小花就自告奮勇地搶過線香,舉起打火機。
「好孩子啊…」
王錦欣慰地點着頭。
他很希望自己在任務中碰到的普通人都能有這種奉獻精神。
可惜,小花這種好孩子實在難得。
「傻仔…」
「嗯?」
正看着小花點燃打火機的王錦愣了愣,轉頭看着胡小北。
「你做這種事良心不會痛嗎?」
後者一臉認真。
胡小北並不喜歡人類這個群體,最多保證不讓他們死在自己面前。
所以她並不反對這種事,甚至覺得王錦做的相當不錯。
可歸根結底…這玩意兒從道德上來講,絕對說不過去吧?
小花還是個位數年齡的孩子啊。
「啊…我這次出門忘帶良心了。」
王錦隨口說着垃圾話,眼睛卻死死盯着小花手裏的線香。
「另外,你也可以理解成我有絕對自信。」
「我知道自己絕對可以保證小花的存活,所以能夠放心讓她進行試探。」
「我很擅長跟死亡作對。」
王錦緩緩開口,像是在給胡小北解釋,又像是自言自語。
「呼!」
小花鼓起腮幫子,用力吹着手裏的線香。
那三根香本就是便宜貨,又因為連綿不絕的雨水變得潮濕,廢了很大力氣才能點燃。
「呼!」
小花再次吹氣,線香亮起三個紅點,絲絲縷縷的白煙在霧氣中緩緩升騰。
「好樣的。」
王錦眯了眯眼睛,開口誇獎。
線香點燃了。
「唉…」
空氣中再次響起了嘆息聲。
不,這次不能說是嘆息聲。
更像是哀嚎和怒吼。
「那些東西又開口了!」
胡小北捂住頭頂的耳朵,似乎不太好受。
「仔細聽聽,我想知道他們到底在說什麼。」
王錦開口回應着,揮了揮手上的釘劍。
小花正踩着面前的小凳子,努力把線香往二排頭面前的香爐裏面插。
「傻仔…聲音太大了!」
少女壓抑的聲音響起。
其實這次不用她聽了。
哪怕是靈感全開的王錦,也能隱隱約約辨別出那些東西正在說什麼。
他們說…
「叛徒!」
「滾開!」
「死!給我死!」
濃烈的戾氣沖天而起,像是要把人掀翻。
有什麼東西從牌位中呼嘯而出,想要對小花做些什麼。
卻在觸碰到她身上那些抑制劑時發出憤怒的嘶吼,轉頭又鑽進牌位。
「王錦,我好冷。」
小花開口叫着。
她只是個孩子,靈感並不算太強。
所以她聽不到那些嘶吼,也感受不到正在攻擊自己的東西。
「別擔心,我在呢。」
王錦眯了眯眼睛,伸手抓向那些牌位。
啪!
王錦按住一個排頭的靈位。
他眼睜睜看着有東西從那裏面鑽出來,又縮了回去。
「我說了,會讓你的心情變得更糟糕。」
年輕人咧了咧嘴,露出笑容。
明明是相當溫和的笑容,卻因為背後淡淡的惡蛟虛影變得冷冽無比,像是寒冬臘月吹起的風。
嘎巴。
接觸成立,壓制形成。
幾乎沒費什麼力氣,王錦就折斷了鬧騰最歡的牌位。
「下一個?」
年輕人冷然揮手,面色平淡。
一片死寂。
「不冷了。」
小花高興地喊了一聲,瑟瑟發抖的手也終於恢復了行動。
她猛地將線香插進了香爐。
「嗷!!」
幾乎是同時,第二排的所有牌位中傳來詭異的嘶吼。
有無數虛影從中鑽出...像是一隻只虛無的手掌。
這次連小花都能看見了。
她大驚失色,下意識往王錦懷裏鑽。
「滾!」
王錦面色冷然,緩緩開口。
與此同時,另一個聲音跟他一起傳出。
來自二排頭的靈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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