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衡在劇烈的頭痛中睜開眼睛,面前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見。
他當即便要起身,發現自己的手腳,甚至腦袋都被什麼東西束縛住了,根本不能活動,連扭動下脖子都做不到。
看不見,動不了,他要大喊,嘴卻被膠布堵得嚴嚴實實,只能不甘地發出嗚嗚幾聲。
頭痛欲裂造成的思維混亂,在他努力平復心緒後,漸漸歸於正常狀態。
他回想起,今天本是陪着梅謙來山里採風的,兩人在野外跋涉了很久,在天黑之前,找到了非常適合宿營的地方。
最後的記憶,就停留在尋找枯枝時
他思維轉得飛快,真實狀態卻是看不見,動不了,無法求救,周圍靜悄悄,連爬蟲的聲響都沒有,更不知身處哪裏,這一切,簡直詭異到極點。
之後一定發生了什麼,自己是被綁架了?又是誰襲擊的自己?
會不會是梅謙?
聯想到網絡上關於梅謙身份的種種猜測,李衡只覺得心底發寒,身體忍不住顫抖起來。
而就在他陷入深深絕望,以為自己要被困死之時,耳中突聽得一陣腳步聲。
霎時,黑暗籠罩的空間也漸漸出現了輪廓。
隨着腳步聲越來越清晰,眼前的光也越來越亮,直至強烈的光刺激得他不得不緊閉上眼睛。
然後一聲輕笑響起:「你醒了?」
這語氣,這聲線,實在令人熟悉。
「撕拉~」刺痛傳來,李衡感覺自己嘴上的膠布被撕開,這時眼睛也適應了。
抬起眼皮,果然看見梅謙正站在身前。
「梅、梅謙,你要幹什麼?」他顫抖着聲音問。
哪知,對方根本不回答他的話,只是舉着手電對他笑着。
那笑聲帶起詭異的回音,又因為光線問題,李衡感覺,此刻梅謙臉上的表情,顯得無比猙獰。
他吞了吞自己的口水,放緩了音調,小聲問:「梅老師,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這句話落下後,對方並未作答,室內重新陷入了短暫的安靜。
過了很久,終於,一直盯着他眼睛的梅謙開口了:「時間有限,咱們長話短說,你們接近我究竟有什麼目的?」
「接近?」李衡瞪大眼睛,臉上滿是委屈與困惑:「不是你邀請我爬山的嗎?還講不講理了?」
梅謙卻並不搭理他「抱怨」,收斂笑容,慢悠悠地掏出一柄匕首,並在手上挽了個刀花:「你在無妄里的代號是什麼?」
冷冰冰的語氣,亦如手電光速中閃爍着森冷寒意的刀刃。
「無妄?什麼無妄?」李衡顫抖着反問。
「要知道,我是臨時起意訂的車票和酒店,誰也沒告訴,你又是怎麼知道的我來了橫城?」梅謙盯着匕首,緩緩地說道。
「大哥,我爺爺奶奶退休後一直生活在這裏,我真是回來探親的啊,咱是碰巧遇到的。」李衡的聲音,感覺都要哭了出來,因為梅謙手中的匕首,正在他身上遊走滑動。
冰冷的刀刃緊貼着皮膚,這種感覺絕對不舒服,尤其是,他發現匕首停留最多的地方,就是自己的手腕和腳腕。
「你和寧馳,都是無妄的人?」梅謙突然又問。
「真不是啊大哥,我不是說了麼,我都沒聽過什麼無妄。」李衡大喊着。
梅謙嘆了口氣,用脖子夾住手電,另一隻手伸到李衡頭頂。
李衡頭腦一輕,頓時擺脫了腦袋的束縛,他的脖子終於能夠自由活動了。
不由長呼口氣,以為自己這一關過去了。
哪知道,胳膊突然一麻,緊接着劇痛就讓他嚎出了聲,卻是梅謙的匕首深深扎進了他的小臂,這痛感,估計都傷到了骨頭。
「除了你們,無妄還安插了什麼人?」鬆開手,梅謙的臉上恢復了笑容,用很輕的聲音重新問道,說話間,又從懷裏掏出一柄雪亮的匕首。然後,李衡就眼睜睜地看着第二把匕首扎進了他的另一隻胳膊。
「大哥,你究竟搞什麼?我真的沒聽過什麼無望有望,殺人是犯法的。」李衡臉色變得極為精彩,猛地一看,這就是個即將崩潰的人。哪有這樣的?感情剛才的回答對方是一句都沒聽進去。
或者,是無論回答什麼,對方都不在乎,只為了折磨他?
「誰讓你嘴裏沒句真話呢,只能用點手段了。」梅謙直起身,竟然又從懷裏掏出一柄匕首。
儘管痛得厲害,李衡仍忍不住用一種看瘋子的表情盯着梅謙,正常人誰身上一次帶這麼多匕首?
而且,現在是盛夏,大家穿的都單薄,這些匕首還都揣在懷裏,不沉嗎?
梅謙掂量着手裏的匕首,再次問道:「現在可以認真回答了吧?」
「你究竟,要從我身上知道什麼?」滿頭是汗的李衡盯着梅謙,幾乎是一字一頓地問。
「你對羊城的事到底了解多少?下過墓?」梅謙依舊按照自己的節奏在提問,並伸手捲起了對方的褲腿。
「你有病吧?我、我根本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李衡眉眼和嘴角不停顫動,似乎在抽筋,也不知是痛的,還是氣的。
不得不說,這是一場業餘的「拷問」,無論是拷問者,還是被拷問者,說出來的話簡直是前言不搭後語,很不協調,也充滿怪異感。
看上去,一個在真心回答,卻得不到絲毫正面回應。另一個始終在自說自話,也表現得對答案漠不關心。
而這種極其不真實的對話,持續時間其實並不長。
「你和寧馳,到底是什麼人?軍方?安保局?還是警察?」梅謙笑容不變,只是,問出的話,令李衡的瞳孔猛地一陣收縮。
「我們都是退伍兵,現在只是平民,跟任何我艹,梅謙,我******。」李衡歇斯底里般地咒罵着:「有能耐現在就殺了老子,我******」只因為梅謙手中的匕首貫穿了他的大腿。
接着他眼睜睜地看着對方取出了第四柄匕首,不出意外的,最後一條完整的腿也被貫穿了。
劇烈的疼痛,幾乎李衡暈厥,偏偏每當他雙眼發黑時,四肢傳來的刺激感又將他拉回現實。
之後梅謙又問了數個問題,可惜,被捆縛住的李衡或許明白無論如何乞求解釋,在瘋子面前都是徒勞,乾脆咬牙閉上了嘴巴。
而舉着手電的梅謙,一直在觀察着對方的表情變化。
可惜對方始終怒目圓瞪,無論他如何刺激,就是咬牙硬挺着不開口,完全一副求死的模樣。
過了良久,他才輕輕嘆氣:「真是個硬骨頭,麻煩了!」
然後,就在李衡不可思議,又帶着幾分解脫的目光中,手裏匕首白光一閃,划過了對方的喉嚨
——
「啊」
李衡一個激靈坐起來,伸手便摸向自己的脖子。
可手掌的觸感,卻一片光滑,沒有預想中的紗布,更不存在記憶中的傷口。
他身子一抖,仿若夢魘中剛剛甦醒。
周圍的一切漸漸清晰,這才注意到,自己此時正身處一間很安靜的房間中。
被子上「橫城市第三醫院」的紅字與濃重的消毒水氣味兒,說明自己已經被送到了醫院。
然後他突然又想起了什麼,將雙手置於眼前,不敢置信地發現,上面竟也沒有任何的傷口。
明明親眼看着梅謙用匕首將他的四肢貫穿的,那種痛感令他難以忘卻。
而且,他最後似乎被割喉了,應該死了才對。
可面前的一切,又作何解釋?
「你醒了?」一道輕快的聲音傳進耳中,隨後,便見到梅謙正笑嘻嘻地推門進來。
「是你?」李衡看着那張令他恨得咬牙切齒的臉,身子一抖,下意識便要跳下床。
「怎麼?身體還不舒服,用不用替你叫個醫生?」梅謙臉上帶着關心的神色,快步走到了近前。
「你」李衡剛吐出一個字,就被梅謙打斷了:「你摔到腦袋,昏迷了一天一夜,醫生說是腦震盪,怎麼樣,現在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昏迷?」李衡愣了好半天,才又重新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
「不該帶你跑那麼遠的,要不然你也不會掉進古墓的盜洞裏」梅謙嘆着氣,從柜子上取個滿噹噹的飯盒遞過來:「醫生說你今天能醒,我想着你一整天沒吃東西了,就準備了點粥,你稍微墊墊肚子。」
李衡木然地接過飯盒,發現裏面的米粥仍帶着溫熱,他覺得自己腦子都是混亂的,以至於,面對梅謙那看上去發自內心的擔憂與關切,滿肚子的話竟都說不出口。
大概因為他過於沉默,梅謙臉上的表情更加愧疚:「我已經聯繫了橫城最好的醫生,一定給你好好看看,一切費用由我負責,畢竟是我帶你進山的」
李衡:「」默默吃粥,抱歉,他現在不想說話
李衡第二天上午就出院了,因為經過醫生檢查,他除了有些神經衰弱,身體上沒有任何的毛病。
梅謙原本打算送他回家,順便跟家裏人道個歉,卻被他客氣地拒絕了。
但李衡在祖父母居住的干休所只待了兩個小時,就開車匆匆前往橫山。
一股腦趕到記憶中自己受傷的地點,卻被攔了下來。
原來梅謙跟他說的是真的,他們無意中發現了一座被盜的古墓。
而對方第一時間,就聯繫了夏都的一位夏都的考古教授,現在這裏已經被管控了起來,考古隊正在進行搶救性發掘。
他費了些心思,還是進裏面看了看,發現這座古墓結構非常簡單,除了一些被損毀的陪葬品,果然沒有他記憶中捆縛自己的石床。
沒有尋找到任何有用的線索,他心情極度複雜。
到了這時,他不得不承認,自己被梅謙拷問的經歷完全是一個荒誕的夢。
其實,這種結論,在住院時,他就有心理準備了。
甚至,他從多方渠道了解到是梅謙辛苦背着他下山的,儘管調查後發現,從他們失聯,再到梅謙重新出現在世人眼中,有一段時間是空白的。
可梅謙迷路的解釋也很合理,更何況自己身上根本就沒有受傷。
至於那場拷問,無論是過程還是雙方的對話,也怪異到了極點。
只要是正常人,就沒那麼審問「犯人」的。
而且人家與寧馳朝夕相處,真要拷問什麼,也輪不到他這個剛認識的人。
所以自己的記憶絕對是錯誤的。
可人就是如此的複雜,李衡雖也再三勸慰自己,一切只是場噩夢。
偏偏心裏始終放不下。
畢竟,那場記憶真實得過分了
夜裏,李衡倒在床上,有些無精打采地擺弄起手機,腦子裏其實還在琢磨着那怎麼想怎麼不對勁兒的夢,偏偏越想越是頭疼,乾脆將手機一扔,悶頭大睡起來。
手機依舊亮着,有朋友依舊在為他朋友圈裏的照片點讚留言。
屏幕上,是在進入橫山前,李衡專門為梅謙照的照片,背景就是橫山那極為有名的石碑。
畢竟,能與知名大作家一起爬山,殊為難得。
那天李衡為了炫耀,第一時間就發到了朋友圈,還專門給照片加個標題。
「梅謙到此一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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