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玄界,平巒書院。
燕無雙的府邸坐落在學舍區的核心位置。
雖然無極宗在平巒書院的存在感不強,可書院卻還是很懂事的給燕無雙準備了最好的宅邸,就算得罪三教,也沒人願意得罪無極宗這群瘋子。
而且這處三進三出的大宅院,還被無極宗派來的那位陣法師佈下了各種陣法,這裏可以說是整個平原書院最為安全的地方除非合道境的存在有意偷聽。
林川攙着靈音到達府邸的時候,姜洛正在八角亭里和燕無雙對弈。
小和尚也安靜的坐在一邊觀戰,劉爭又撿起了自己的老本行,一手拎着酒壺,一手搖着摺扇,站在燕無雙的身後,不時地給他添酒。
見林川他們過來,燕無雙果斷的推亂了棋子,趕緊起身迎了上來。
「燕師兄這棋品跟林師兄簡直一模一樣,不愧是一個師父教出來的。」
玄鏡搖了搖頭,小聲的嘀咕了一句。
姜洛卻早就習慣了這總是下不完的棋局,別說是燕師兄,兩年前她和無極老祖那場棋局也是無疾而終。
當時老祖突然喊了一句「大膽魔君!」便縱身而起,隻身入了魔土,前後只用了半個時辰,就帶回來一尊合道境魔族的頭顱,直接丟到了棋盤上。
發現打亂了棋子之後,才「後知後覺」的安慰了一下被嚇傻的小姜洛
所以姜洛只是笑着看了小和尚一眼,提醒道:
「你這一句話,可是把吳師叔那一脈都得罪了,小心林師兄去告你的黑狀。」
「小僧什麼都不曾說過」
玄鏡趕緊捂住了嘴巴,飛快的搖了搖頭,吳師叔可是個不講理的,從小就打他屁股,得罪誰也不能得罪那老老人家。
夕陽已經沉入了地下,殘留的餘暉把天際染成了金粉色,三輪圓月悄悄的爬上了東廂房的房檐,留下了幾縷清輝,與天那頭的晚霞,交相輝映。
八角亭里。
靈音撫琴,無雙焚香,林川酌酒,姜洛觀雲。
可憐的小和尚被那兩個無良的師兄弟聽見了牢騷,只能帶着劉爭進了廚房,去給大家準備齋菜。
「流雲未期粉黛染,玉盤清輝落屋檐。
焚香酌酒醉憑欄,貪歡,與君共享浮生閒。」
晚霞,明月,廚房裏升起的炊煙,靈音的琴聲,燕無雙和林川舉杯時的開懷大笑,仿佛這世間的一切美好,都同時出現在了姜洛的身邊,讓她有感而發的在虛空中刻下了幾句詩詞。
水墨流轉,每個字好像都活了過來,歡快的跳進了姜洛的竹簡里。
「好濕,好濕啊。」
迷迷糊糊的林川在一邊鼓起了掌,只是那放肆的笑容,卻惹來了姜洛的白眼。
靈音也趁機撫平了琴弦,把姜洛拽到身邊,耳語了一番,將林川讓她教吹簫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姜洛。
結果,上一秒還很溫馨的八角亭,下一秒就響起了林川的慘叫聲
燕無雙那本來已經有些迷離的醉眼,頓時就驚恐的瞪了起來,小心翼翼的挪到了靈音的身後,一點也沒有給師弟出頭的意思。
靈音回過頭,意味深長的問道:
「你就不管管你那師弟?」
看燕無雙那搖頭的速度,林川都怕他把假牙甩出去。
「娘子說笑了,師弟口出不遜,就該打,都怪我,常年不在師弟身邊,沒能好好管教他,娘子知我,我可沒有師弟那麼多的花花腸子,我就是個什麼都不懂的憨人」
林川這不靠譜的大師兄,一邊揉捏着靈音的肩膀,一邊把他賣了個徹底。
笑鬧間,小和尚和劉爭也終於把豐盛的齋菜端了過來,姜洛這才鬆開了林川的耳朵,無比優雅的坐到了一邊。
玄鏡的廚藝全是被一念大師那刁鑽的口味鍛煉出來的,就算是林川這樣無肉不歡的武夫,在聞到了那齋菜的香氣之後,也是食指大動。
可林川才剛拿起筷子,就因為姜洛那平靜的眼神而停下了動作。
「難得今日高興,嫂嫂又習得了新曲子,要不師兄給你跳上一段?」
在場都是自己人,林川根本不知道麵皮為何物,一邊說着,就歪歪扭扭的隨着靈音的曲子動了起來。
只是讓林川舞刀還行,讓他舞蹈的話那不協調的四肢就像是剛長出來一樣,哪怕是冷若冰霜的姜洛也不顧維持那嚴肅的形象,捂着肚子笑了起來。
可林川卻絲毫沒有尷尬的意思,雖然他跳起來跟跳大神一樣,可這舞蹈還是剛剛叫靈暗教他的,反正小左那邊的公司里有一堆「好搖子」,林川還以為這就是小左那邊流行的舞蹈。
小和尚和劉爭肩膀一抽一抽的,躲在一邊,強忍着笑意。
燕無雙卻和靈音四目相對,兩雙眼眸里,都寫滿了柔情,他們兩個都明白,這是林川已經從內心裏接受了靈音,把她看做了自己人。
誰都知道三教難入,但在某種意義上,無極宗才是鏡玄界門檻最高的宗門。
不是誰都有資格與天下為敵的。
在外人看來,無極宗里都是離經叛道的瘋子,可只有無極門人才知道,不管行事多麼乖張,不論行為多麼不可理喻,他們的內心,都有着同一個願望。
在無極宗里,沒有好人壞人,有的只是一群同路人而已。
林川能在有靈音在場的情況下,毫無顧忌的表現出這麼跳脫的一面,就意味着他已經認可了靈音。
靈音的琴聲因此變得靈動了不少,就算是從不為外物所動搖的小和尚,都不由自主的隨着樂律晃起了腦袋。
燕無雙也高興的從劉爭手裏拿過了酒壺,乘風而起,將那剩下的大半壺酒都倒進了嘴裏,像個醉了酒的謫仙人一樣,懶洋洋的枕在了煙雲之上,任由晚風撥弄着那一襲白衫。
而就在眾人沉浸在這難得的祥和之中時,一聲怒喝卻穿透了燕無雙府邸的陣法屏障,傳了進來。
「劉爭!出來受死!」
聞聲,林川和劉爭同時回過了頭。
劉爭楞了一下,這才苦笑着看向了林川。
靈音也撫平了琴弦,和姜洛還有小和尚一起望向了他。
「你們別看我啊,我這幾天可老實了。」
林川一臉無辜的攤開了雙手,他還真不知道自己招惹到誰了。
劉爭無奈的嘆了口氣,現在「無極劉爭」的名號早就傳遍了平巒書院,就算他自己跑出去跟人說「我就是劉爭」,也不會有人相信。
只是那聲怒喝卻是個嬌媚的女聲,劉爭只是稍微猶豫了一下,便主動走向了門口、
大腿哪是那麼容易抱的,這時候就算是身份暴露,也不能讓姜洛發現了林川的秘密。
劉爭已經在腦海里腦補出了一番林川始亂終棄的戲碼,卻不知道林川現在也是一頭霧水,根本不清楚那門外的是誰。
可還不等劉爭動身,林川罵罵咧咧的沖了出去:
「他奶奶的!找事找到家門口了!真當我無極無人不成!」
「你就是讓我家徒兒茶不思飯不想的登徒子?人不大,脾氣卻是不小~奴家想要你的性命,你允~還是不允呢~」
林川只感覺眼前一花,就被一縷輕紗蒙住了雙眼,只能模糊的看見,眼前閃過一個婀娜的身影,接着下巴就被一根纖細白嫩的手指挑了起來。
分明是很旖旎的動作,可林川卻不敢有半分的歪心思,不僅是因為姜洛就在他身後,更是因為那指尖的鋒銳。
一滴冷汗順着林川的額角滑落,保命的瞬步根本沒有施展的機會,靈暗也都沒有反應過來,這女人就像是直接撕裂了空間一樣,抵住了他的喉嚨。
而且林川清晰的感受到了一股純粹的殺意,他知道這女人根本就沒想過給他解釋的機會。
這一切都發生的太快,姜洛他們都和劉爭一樣,以為林川在外面欠下了什麼風流債,所以並沒與在乎,只有靈音和燕無雙覺得聲音有些耳熟。
可燕無雙正躺在流雲上想着自己和靈音的美好未來,並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還是靈音最先發現了不對,驚呼出聲:
「姐姐!」
「靈舞!快住手!」
燕無雙這才驟然睜開了眼睛,將身體融於風中,沖了過去。
與此同時,姜洛也拿出了刻刀,飛快的在半空中刻下了一個「殺」字,小和尚也拿出了佛珠。
可她和燕無雙都滿了半拍,靈舞不屑的抬了一下眉梢,根本沒給他們動手的機會,就直接用手指划過了林川的喉嚨。
身首分離。
「師兄!」
「師兄!」
姜洛和玄鏡瞬間紅了眼睛,半空中的「殺」字染上了血色,自玄鏡身上湧出來的潔白佛光也籠罩上了一層黑煙。
燕無雙的身影也在林川的旁邊凝實,殺氣瞬間就衝破了長發的束帶,整個人宛若瘋魔一樣,被深紅色的靈力籠罩,只剩下了雙眼的位置,成為了空白的空洞。
遲來了一步的靈音,無力的跪坐在了地上,整個人都失去了生氣,她知道,靈舞怕是在劫難逃了。
靈舞卻緩緩的低下頭,看向了自己的手掌,她確實沒有留手的想法,可在抹殺劉爭的時候,卻沒有穿過實體的感覺。
而就在燕無雙他們即將動手的那一刻,一道嬌小的身影,突然自靈舞的影子內浮了出來,穩穩的坐在了她的肩膀上,一邊擺弄着她的髮絲,一邊翹起了腿,慢悠悠的說道:
「小丫頭,人不大,脾氣卻不小。」
靈舞調侃林川的話,被青影原方不動的還了回去,而直到這時,林川那「身首分離」的殘影才漸漸消散。
「師娘~~」
緊接着林川那顫巍巍的聲音,就自半空中傳來,隨着一聲悶響斬斷了他的尾音,他也終於砸落在了靈舞的身邊。
青影很嫌棄的白了林川一樣,揮手趕走了落在他身上的那些光蟄,這才跳下了靈舞的肩膀,走進了燕無雙的府邸。
燕無雙瞬間收攏了全部的氣息,無比恭敬的低下了頭,亦步亦趨的跟在了青影的身後。
姜洛和小和尚也終於鬆了一口氣,一起扶起了靈音,回到了八角亭。
林川捂着屁股,惡狠狠衝着靈舞啐了一口,見靈舞抬起了眉毛,便趕緊用出了瞬步,衝到了青影的身邊,這才「狗仗人勢」的對着靈舞豎起了中指。
靈舞有心出手,卻發現身體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別說是殺人了,就連動一下手指都幾乎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
「行了,別在那耍寶了。」
青影無奈的把林川丟到了亭子裏,自顧自的坐到了燕無雙拿過來的太師椅上。
雖然青影的身型很嬌小,可當她坐下之後,不管是燕無雙,還是姜洛他們,都感受到了讓人窒息的壓迫感,一個個都噤若寒蟬的站在那裏,大氣都不敢喘。
「無雙,今日我若不在,當如何?」
青影的話音落下,門外的靈舞就不受控制的單膝跪了下去。
「師父會出手無極將和書院開戰」
燕無雙就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低着頭,小聲的應了一句。
同時,門外的靈舞也沒能撐住那份純粹的殺意,整個人都被壓在了地上。
青影瞥了靈音一眼,冷笑了一聲。
「呵,那你應該知道怎麼做了。」
「師娘」
燕無雙剛想開口解釋,就被回過神的靈音攔了下來。
靈音直接跪在了青影面前,語速飛快的說道:
「前輩,事出有因,我相信姐姐和師弟之間一定有什麼誤會」
「我是來給我家小川撐腰的,可不是來和你講道理的。」
青影卻沒給她解釋的機會,而是直接抬手把門外的靈舞吸到了燕無雙的面前,冷冰冰的吐出了兩個字:
「殺了。」
燕無雙頓時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一邊是愛人的姐姐,一邊是自己的師娘,不管他怎樣抉擇,都會留下遺憾。
林川入門晚一些,可能對青影和吳天之間的關係沒有那麼了解,可燕無雙卻很清楚,青影與師父之間的羈絆
而就在燕無雙猶豫的時候,靈舞終於衝破了青影的束縛,咳出了一大口鮮血之後,歇斯底里的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劉爭你這鼠輩!敢做不敢當,動了小的,惹來老的,你們無極和三教還有什麼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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