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氣氛驟然沉寂下來。
這就好像是大家開玩笑要嚴肅的講個鬼故事再睡覺的時候,所有人都在玩那些「你背後有人」的幼稚把戲,也有些講網絡上或從別人口中聽來的帶點恐怖元素的笑話,然後有個人認認真真的講了一個讓所有人後背發涼的鬼故事。
比鬼故事本身,更恐怖的是對方好像讀不懂這客套的社交邀請本身的含義,而好不容易活躍起來的溫馨或熱烈的氣氛重回原點,發起這個話題的人必須承擔責任。
於是,伊凡抿了一下嘴,把身體前傾,雙手手掌合在一起,並說:「你們應該知道俄羅斯的家暴率很高吧,總是有丈夫打妻子、爸爸打兒子,或是醉鬼在家裏撒酒瘋。」
「那該死的寒冷天氣和極端的生存條件讓人們必須始終保持一種亢奮的狀態,這本來是為了和大自然做鬥爭而發泄亢奮的方式,要麼是性,要麼是暴力,要麼二者兼有。」
「有些人選擇在大雪封門的時候,通過虐待自己的伴侶來發泄自己的亢奮,造就了許多家暴和婚內強姦案,失手致人死亡的過失謀殺案也不少。」
伊凡的聲音很低沉,當他使用一些長句來描述事態的狀態的時候,混雜在英語當中的俄語腔調像一把刀,在英語這門表達形式相對簡單的語言中犁出深深的溝壑,使人聯想起雪水、鐵鏽和酒。
「但我那天見到的兇手不是這樣,他沒喝酒,我很肯定,警察把他帶走的時候,我們兩個擦肩而過,就在莫斯科的一個天橋橋洞底下。」
「他穿着的還算整潔,不是個流浪漢,大腦很清醒,沒被酒精或毒品麻痹,以及最重要的,他不是因亢奮才訴諸暴力,而是因暴力和謀殺才亢奮。」
「他認識那個女孩嗎?還是說他只是在路邊隨便找了個人?」娜塔莎問道。
伊凡搖了搖頭說:「我只是路過而已,我也沒有看到謀殺的整個過程,只看到了兇手被帶進警車的最後一幕,他興奮的像是磕了藥。」
「他有可能是出現了幻覺。」席勒雙手捧着茶杯說道:「很多精神疾病都會帶來神經官能症,而那些時常出現在他們的大腦中的、縈繞在他們眼前的、令他們分不清夢與現實的幻覺,大多與死亡有關。」
「多數患有精神疾病的謀殺者聲稱,他們在幻覺中看到自己與被害人發生了些什麼,他們有的看到被害人長出了惡魔的角,於是就覺得自己是在替天行道,有的看到被害人拿刀撲了過來,於是就想自衛反擊。」
「或許,他看到他和那個女孩上床了。」伊凡喝了一口滾燙的茶水,搖了搖頭說:「不然很難解釋為什麼他會興奮成那樣。」
「把性和死亡聯繫在一起的場景並不少見。」席勒垂下眼帘,說道:「通常,人們認為,人類能在死亡前的幾秒感受到類似於極致高潮的感受。」
「那難道不是自我欺騙的胡言亂語嗎?」史蒂夫皺着眉問道,然後他又舉出了證據:「我有好幾次瀕臨死亡,可我只感覺到了恐懼和疼痛。」
「或許有人能將這些轉化成快感,但應該是一小部分人。」尼克聳了聳肩說:「如果死亡真的是件很爽的事,那些為了追求快感而不惜用大量毒品摧殘身體的癮君子又怎麼會不去嘗試呢?」
「我只是想據此推論」席勒輕輕扶了一下眼鏡,而坐在他對面的萬磁王則微微的皺了一下眉,席勒接着說:「如果有人信奉這種論調,或許他會覺得,賜予別人死亡是在讓他們感受升天般的快感,同時自己也能感受到快樂,這是一件無限接近於性,但又比那純潔和高尚的多的事。」
「太荒謬了。」史蒂夫評價道,他是絕無可能接受如此荒唐的道理的,可這個時候他注意到了坐在他對面的娜塔莎的表情。
史蒂夫緩緩的睜大了眼睛,當那雙澄澈如水的藍眼當中投射出的目光落在娜塔莎的臉上的時候,這位美艷的女特工不自覺的把眼神劃開了。
「你曾在和伴侶上床之後殺死過他們,感覺如何?」席勒轉頭看向娜塔莎問道。
他的前半句太過篤定,以至于娜塔莎根本沒有反駁的空間,所以她只是把臉撇到一邊,用一根手指戳弄着自己的臉頰,然後把頭轉回去看着席勒說道。
「我感覺到那時我充滿力量,另外,我是在過程中把他們殺死的。」
「我覺得你應該回去睡覺了。」尼克壓低了聲音,湊到史蒂夫的耳邊說:「老樣子,接下來是精神病人和瘋子的午夜茶話會你知道你拿他們沒辦法吧?」
「瘋狂。」史蒂夫也把頭湊過去,有些不可置信的說,而尼克盡力的把眼皮抬起來,從眼睛的上方看向史蒂夫,只把眼白留給其他人,然後接着說:「但相當令人震驚的是,那些人絕大多數是自己找死。」
「我是個很出名的特工。」娜塔莎把一條腿抬起來搭在另一條腿上,並把兩隻胳膊抱在一起,笑了笑說:「這聽起來很矛盾,但黑寡婦大名鼎鼎。」
「我想,不會有人蠢到認為一名女特工能夠達成近乎百分之百的任務完成率,僅憑正面作戰能力,即使從外表來看,我也不是那種好惹的女人,但所有人都在賭。」
「男性在這方面格外有冒險精神,他們總會生出一種荒謬的想法,那就是一個履歷豐富的女特工會因傾心他們而金盆洗手,哪怕我代號黑寡婦,也總有人在賭能夠享受我的美艷和風情而不付出任何代價。」
「或許他們不是不明白,只是有信心能夠逃得掉。」席勒用杯子擋住嘴唇並說:「或是覺得以前死在你手裏的人不過是因為他們不夠強大和謹慎,而自己則能把你玩弄於鼓掌之中。」
「所以他們都死了。」娜塔莎的眼尾和嘴角在笑起來的時候格外鋒利,那種邪惡和殘忍讓她看起來就像一隻真正的毒蜘蛛。
忽然,那令人驚異的攻擊性又消失了,娜塔莎的面容重新變得溫和,又帶點疏離,她說:「可惜,因為職業需要,我得有分寸,如果我是那種真正的瘋子,你們現在可能就見不到托尼·斯塔克了。」
「我聽說他表現的不夠好。」
「何止。」娜塔莎翻了個有些幽怨的白眼說:「我就不該對他抱那麼高的期待,看來外界那些有關封面模特浪蕩的傳聞不過是誇大其詞,真不懂托尼怎麼會在他們當中一片好評。」
「是托尼的財富讓他一片好評。」尼克笑了起來並說:「但也沒人能因一個男人應付不來黑寡婦而對他產生什麼鄙夷,尤其是你還對他抱有那麼大的期待。」
「他的長相很合我的胃口。」娜塔莎把上嘴唇掀起來,笑的時候故意把牙齒露出來,讓自己顯得更為幼稚和惡趣味,並說:「就是那雙眼睛騙了我,當他注視着你說情話的時候,你就會想,接下來他的表現怎樣也不重要了。」
史蒂夫捂住了臉,他的道德底線讓他完全無法參與這種略帶邪惡的話題,可一旁和他差不多是一個時代的查爾斯,甚至是埃里克都聽得津津有味。
「這才是深夜該聊的話題。」尼克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後有些遺憾的說:「可惜我們的酒還放在箱子裏,酒精讓人更能暢所欲言,對吧?」
「那麼男性是不是也該派個代表來聊聊?」娜塔莎顯得有些不滿意的把小腿往前踢了一下,並說:「我可不是個單純的小女孩,別用什麼『尊重女性之類』、『紳士風度』的話題搪塞我,你們大可以直白點。」
史蒂夫尷尬的咳嗽了兩聲,娜塔莎的目光立刻就落在了他的身上,並說:「隊長,你可是現在這裏唯一有固定伴侶的男人。」
「我和卡特我們兩個很平常。」史蒂夫想了半天才從嘴裏擠出來一句話,然後有些不確定的說:「我不知道該不該說這個,但和你們那豐富又激烈的情史比起來,我們兩個單純的像是沒出欄的小羊羔。」
「那麼佩姬呢?」娜塔莎挑了一下眉,問道。
「那時候我們兩個都沒什麼時間。」史蒂夫把頭歪向一旁,抿着嘴說:「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我都數不清我們被任務打斷親熱有多少次了。」
「這的確是個遺憾。」尼克這樣說着,可娜塔莎不依不饒,她又看向尼克。
尼克立刻舉起雙手表示投降並說:「女人是個麻煩,像你這樣的女人更是天大的麻煩,粘上一次就能要了我半條命。」
「比起一次又一次的去賭你們是否在背後握着一把刀,我寧可把腰帶繫緊點,這就是我能活到現在並成為傳奇特工的法寶之一。」
「家庭呢?」席勒問。
「那是我不配擁有的東西。」尼克喝了一口熱茶,輕輕嘆了口氣說:「特工專注於進攻,不斷的進攻,而家庭需要的是停下來的守衛,這二者不能兼顧,每一個覺得自己有能力平衡兩者關係的危險職業從業者,最後都死的很慘。」
「非常清醒。」這次是埃里克在說話。
查爾斯不得不又用眼睛去看他,而且是連續不斷的瞟他,發現埃里克實在沒有反應,查爾斯只好開口說:「可不斷的進攻總有結束的一天,當日子平靜下來了,又有什麼聊以慰藉的呢?往日不再了,我的老夥計。」
「你總是很樂觀,查爾斯。」埃里克不咸不淡的說道,可這卻好像激起了查爾斯的憤怒,他轉頭盯着埃里克說:「而你總是過於悲觀。」
「我只是過於現實,這有好處。」
「有什麼好處?」
「在你被追的像一條落水狗一樣的時候,我可以安然無恙的降臨在你面前並嘲笑你,還不夠好嗎?」
眼看着他們兩個又要把陳年舊賬全翻出來說一遍,尼克清了清嗓子看向席勒,半是好奇半是轉移話題般問道:「醫生,你又用你精湛的談話技巧把所有人繞進去了,而你仍未告訴我們你沒選擇家庭的原因。」
「我?我是另一個層面了。」
「介意談談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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