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斯再睜開眼時,出現在他面前的是戈登的臉,但他等來的不是疑惑的詢問或者是關心,戈登略帶焦急的說:「布魯斯,今天早上市長羅伊遭到了刺殺,受了重傷!」
布魯斯瞬間就清醒了,可伴隨着清醒而來的,是劇烈的疼痛和令他有些窒息的眩暈。
他發現自己完全直不起身,戈登趕忙扶着他坐起來,並說:「你昨天晚上到底和誰去打架了?你的肋骨斷了三根,肺部受傷了,後槽牙也掉了兩顆。」
布魯斯的眉毛深深的皺起來,眼中閃過一絲憤怒,但他並沒有回答,而是問道:「羅伊怎麼樣了?」
「很不好。」戈登顯得愁眉不展,他嘆了口氣接着說:「撿回了一條命,但問題是,現在很多人都覺得是法爾科內動的手,形勢變得非常緊張。」
戈登坐到了布魯斯的床邊,一邊給他倒水一邊說:「你也知道,法爾科內家族畢竟是個黑幫家族,小法爾科內需要為家族利益負責。」
「他的威望本來就不如他的父親,所以在某些事情上,他必須狠下心執行到底,來建立自己的權威。」
「他和羅伊也在城市發展的某些問題上有分歧,羅伊覺得他私心太重,只顧法爾科內和十二家族,根本無法從根源上解決哥譚的問題。」
「阿爾貝托覺得羅伊完全是不切實際,想要照搬帝王城的成功方案,不做本土化改革,一切都會失敗。」
「羅伊覺得阿爾貝托就是想要為法爾科內家族謀私利,阿爾貝托覺得羅伊是為了自己的政途,問題是,他們兩個誰也沒辦法證明自己沒有私心。」
「原本之前,還有伱在中間緩和,他們兩個都不太敢得罪你,所以也沒有鬧得太厲害,可最近幾場宴會你都沒有出席,他們兩個在明面上,已經鬧得很僵了。」
「結果,就在今天早上羅伊在去市政府辦公樓辦公的路上被人刺殺了,身中四槍,好在醫院離得近,撿回了一條命。」
「他說他沒看清殺手,但所有人都覺得是阿爾貝托乾的,說實話,在這方面法爾科內家族劣跡斑斑,前幾個市長是怎麼死的大家心裏都有數。」
布魯斯掙扎着從床上爬了起來,然後瞬間就佝僂了下去,面露痛苦,但還是強撐着站了起來,對着門外喊道:「阿爾弗雷德阿爾弗雷德!準備衣服,我要去法爾科內莊園。」
戈登幫着布魯斯勉強穿好了衣服,可布魯斯站着都有些勉強,行動太過憔悴,布魯斯深吸了一口氣,看着戈登說:「幫我弄點鎮痛藥過來,別讓阿爾弗雷德知道。」
戈登剛張開嘴,布魯斯就伸出一隻手制止了他說話,然後說:「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濫用止痛藥物的危害,但現在情況特殊,哥譚的轉型正進行到關鍵階段,我絕不能讓這一切付諸東流。」
戈登嘆了口氣,他扶着布魯斯來到床邊坐下,猶豫了一下,還是摸出了掛在腰間的對講機。
過了一會,一根繩子下面吊着的袋子出現在了窗外,戈登走過去打開窗,將袋子摘了下來,裏面有幾瓶藥,布魯斯剛要伸手去接,戈登就把手收了回去,開口說:
「我得提醒你,這玩意有可能影響智商,你那寶貴的天才大腦,絕不能受到藥物荼毒,所以你必須得向我發誓,絕對不會濫用鎮痛藥。」
「放心,我發誓,我比任何人都在乎自己的大腦。」
戈登百般猶豫,但最後讓他把藥物遞給布魯斯的不是布魯斯的保證,而是他眉宇之間的痛苦。
布魯斯吃了藥好了一些,於是他們兩個打算出門,可就在走出房門的時候,布魯斯在走廊的盡頭看到了迪克。
迪克有些猶豫的走上前,手裏還拿着作業本,他抿着嘴糾結了很久才開口說:「昨天晚上,提姆和傑森勸了我一整夜,好吧,對不起,布魯斯,我知道我之前」
急促的腳步聲從樓梯方向傳來,一名穿着制服的警員快速的沖了上來附在戈登的耳邊耳語了幾句,戈登面色一變,對布魯斯說:「羅伊的妹妹拿着槍去了法爾科內的莊園,她先給了阿爾貝托一槍,又給了自己一槍,法爾科內夫人受到了驚嚇,暈了過去,去醫院檢查才發現已經懷孕了,但情況不好。」
「阿爾貝托快被氣死了,他想要了羅伊和他妹妹的命,十二家族的頭目都在勸阻,但就快勸不住了,我們必須得馬上過去,一定得攔住阿爾貝托。」
布魯斯的面色也變了,他知道,法爾科內家族都是意大利裔和傳統的天主教徒,非常看重家人法爾科內夫人受傷,矛盾絕對會被激化到非常危險的地步。
布魯斯實在顧不得太多了,他健步如飛的衝下了樓,打開警車的車門把駕駛員扯下來,自己坐了進去,一腳油門飛馳而去。
迪克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一夜之間鼓起的勇氣,盡數消散了。
等到布魯斯左勸右勸調解好了所有矛盾,拖着疲憊又痛苦的身軀回到莊園之後,迪克已經收拾好了書包,布魯斯走到了他身邊坐下說:「迪克,我回來了,我覺得我們可以談談。」
「我真的很抱歉。」迪克眼含淚水,看着布魯斯說:「我不知道你受傷了,我不知道你傷的這麼重。」
黑髮男孩把頭轉了過去,伸手把最後一本書塞進書包里,然後說:「你應該去休息,好好睡一覺,我沒有什麼問題,或者說比起你面對的那些問題,我都是小問題,我可以自己解決。」
布魯斯看着他有些發愣,不知為何,他覺得自己的胸口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甚至比肋骨折斷的疼痛,還要讓他更難受。
「剛剛,我打電話給老師道歉我向她保證,我一定會好好寫作業,並且讓她同意我去學校寄宿,今天是周五,所以我這個周末也不回來了。」
說完,迪克背上了書包,他走到了布魯斯的面前,並盯着他的眼睛說:「我們都應該努力不讓你擔心,這樣你就可以用空閒下來的時間休息了。」
「迪克,別這樣,迪克」布魯斯反覆的叫着迪克的名字說:「我們要好好談談。」
「你現在應該去醫院。」迪克看着布魯斯蒼白的面色,他非常認真的說:「我可以解決我自己的問題,所以你也應該去解決你的問題。」
說完,迪克就要往外走,布魯斯拉住了他的胳膊,迪克有些無奈的回頭,他打開書包從裏面取出了作業本,翻開之後展示給布魯斯看:「你看,我昨天好好寫了作業,弄懂了所有題,還把之前的錯誤給改過來了。」
布魯斯看了一眼作業本上工工整整的字跡,他發現自己沒有一點高興,而是生出了一種憤怒和酸楚,但隨後又為自己的這種情緒感到羞愧。
迪克合上了作業本,用手輕輕摸了一下布魯斯的臉,說:「我去學校了。」
男孩轉身的時候,剛好走入落地窗透過來的夕陽光芒之中,布魯斯心中的那根弦終於崩斷了。
「回來,迪克!」
布魯斯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他站了起來,拉住了迪克並把他往後扯,迪克皺了一下眉,明顯是被他弄疼了,可布魯斯沒有要放開手的意思,他強調了一遍:「我說,回來!迪克!你到底在胡鬧什麼?!」
「我是去上學!」迪克強調道。
「我說我要和你好好談談,你覺得和我沒話講,然後自顧自的發脾氣,現在還想離家出走,迪克·格雷森,你覺得我會讓你這麼胡鬧嗎?!」
布魯斯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開始燃燒,大步流星的走到了電話的旁邊,一邊撥號一邊說:「你不願意學習,那我就打電話給老師請幾天假,你必須得在家養成良好的學習習慣,然後再去上學。」
迪克驚呆了,他手裏的書包落到了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布魯斯說:「你是覺得我在說謊嗎?即使我好好完成了作業,你還是不相信我?還是想打電話跟老師確認,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瞬間迪克的眼眶變得通紅,他咬着牙說:「你要是討厭我可以直說!我不好好寫作業,你要教訓我,現在我好好寫作業,還打算去上學了,你又不讓我去,是不是我怎麼做都不對?」
「昨天晚上,你還因為精神創傷做噩夢,今天下午,你就告訴我你要去住校,迪克·格雷森,你這是為自己健康負責的表現嗎?!」布魯斯也提高了聲調。
「我比你更了解我精神健不健康!」迪克幾乎已經開始尖叫了。
但隨後,他露出了一個無比悲傷的表情,站在原地自言自語道:「你不會對提姆和傑森這樣的,我就不應該相信他們說你是第一次當父親沒經驗,我就不應該體諒你,你根本就不領情!」
「我只是希望你更好!」布魯斯說。
迪克去後退了兩步,一邊搖頭一邊說:「和你現在一樣好嗎?」
布魯斯睜大了眼睛,迪克卻抹了一把眼淚,一邊往後退一邊說:「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憑什麼要求我?」
說完,他扭頭跑出了門,布魯斯手裏的電話掉了下去,「鐺」的一聲砸在了地面上。
布魯斯扶着沙發椅背坐回了沙發上,無可遏制的劇痛從胸口爆發出來,他這輩子都沒這麼疼過。
布魯斯感覺自己連喘氣都費勁,像一條就快乾死的魚,那種窒息帶來的暈眩,讓他的眼前蒙上一層黑霧,一種莫名的恐懼包圍了他,他覺得自己會死。
布魯斯以前從來沒這麼想過,可這次他卻感覺到無比驚慌,他堅信自己會死,也堅信自己怕死。
他幾乎是手忙腳亂的從衣服口袋裏摸出了鎮痛藥,顫抖着倒出了一把,塞進了嘴裏。
朦朧又夢幻的光影出現在布魯斯的眼前,讓他仿佛回到了韋恩大廈的樓頂,看見了哥譚每一夜的霓虹。
而真正見到了這些霓虹的托馬斯,取下了自己腰間的手槍,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為彈匣填進了四顆子彈,眉宇之間沒有任何得勝的喜悅。
令人驚異的是,這位蒼老的蝙蝠俠那早已被痛苦馴化的皺紋,竟還能從痛苦中,擠出更多的痛苦。
就如,哥譚每一夜間,連綿不絕的冷雨。
父慈子孝嘻嘻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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