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烏雲久違的停留在天邊,薄薄的一層雲霧遮住了毒辣的陽光,讓日光變得更加柔和溫婉,常年不斷的海風也溫柔了起來。
今天是個釣魚的好天氣,席勒拿上了漁具和昨晚自己做的假餌來到了湖邊。
他順着湖邊一路往下走,果然在溪流的上游看到了那個熱愛路亞釣的鄰居,在給他送邀請函的時候,席勒就知道他叫菲特,今年53歲,是一名退了休的特種工程師。
席勒走上前和菲特攀談了起來,用的開場白就是他的喬遷宴,而菲特顯然對此很感興趣,他認為他可以帶一條自己釣的大魚,而席勒欣然應允。
然後他們又聊到了今天的主要話題,那就是釣魚,據菲特所說,這片湖和這條溪流當中有非常豐富的魚類資源,尤其是在湖河交界處,路亞釣愛好者們永遠不會失望。
然後他又向席勒強調了這片水域只允許路亞釣,任何類型的真餌都是不被允許投放的,言下之意就是,如果你是那種靠打窩才能釣上魚的釣魚佬,還是趁早走遠點。
席勒向菲特介紹了一下自己,並表示自己以前工作忙,實在沒空釣魚,最近學校搬家,自己清閒了下來就打算發展一個愛好。
菲特更熱情了,開始向席勒介紹他的釣魚點一般是溪流南側一處凹凸不平的大石頭上,那是魚群遷徙的必經之路。
然後他有些疑惑的說:「最近也不知是怎麼了,魚群沒什麼動靜,我懷疑是那幫電魚的混蛋又往湖裏扔窩料了,如果還是這樣,我就得去找社區警官了。」
「哦,對了,你帶假餌了嗎?」菲特回頭看着席勒問道。
席勒拿出了自己做好的假餌,菲特拿過來看了看,露出了個驚喜的表情說:「竟然是你自己做的嗎?教授,這可真了不起。」
他仔細的端詳着那個假餌,然後有些疑惑的說:「這些毛髮是什麼?野豬毛嗎?或是某種長發動物的毛?」
「是公駝鹿的鬃毛。」席勒在自己的脖子上指了一下並說:「就是它們下巴下方的毛髮,它們喝水的時候總是會浸濕,那形態讓我想起水中游曳的魚兒。」
在溫和的陽光下,假餌呈現上方尖下方粗的半梭形,棕黑色的毛髮根根直立,在陽光下閃爍着柔潤的光澤。
「充滿創意。」菲特把假餌遞給席勒並說:「給你看看我的棒小伙們。」
說着他低頭把魚竿架起來,走到旁邊的黑色布包那翻找了起來,席勒就站在原地。
很快,菲特直起身,但拿出來的卻不是什麼魚餌,而是一把長長的獵槍,黑洞洞的槍口正對準席勒。
「別動。」菲特抖了抖鬍子,眯着眼睛盯着席勒說:「別跟我玩這些把戲,我知道那不是什麼駝鹿毛,而是人的頭髮。」
「那麼您是怎麼知道的呢?先生?」
「你是誰的人?聯邦調查局?這群蠢貨追了我三十多年還不死心嗎?」
「我不是誰的人,先生,你聽說最近的神秘拋屍案了嗎?」
「你懷疑是我做的?」
「哦,當然不。」席勒笑着搖了搖頭說:「你可不會那麼浪費,你不會讓它們剩下一點。」
菲特的面色沉了下來,席勒轉動着手裏的魚餌說:「您有仔細看看我寄給您的邀請函嗎?」
菲特不明所以的盯着他,席勒只好更直白地說:「事實上,我非常喜歡您發表的那篇《人類剩餘價值的十二種妙用》,這個魚餌正是利用您介紹的方法做成的,還不錯吧?」
菲特立刻露出了瞭然的神色,他說:「你是哪個?不會是那個寫《化學製劑能幫你解決一切麻煩》的暴殄天物的小子吧?」
席勒只微笑着看他。
忽然,菲特的臉色變了,他直愣愣的盯着席勒說:「教授?你是教授???」
「我應該說好久不見嗎?」席勒笑着說:「美食家先生,您最近可有好一段時間沒發表過什麼像樣的文章了,遇上什麼麻煩了嗎?」
在察覺到席勒的身份之後,菲特本能地後退了兩步,他的喉結動了動。
席勒往前邁了一步,菲特立刻對他大吼道:「別過來,否則我就開槍了!你來找我幹嘛?」
「我沒有在開玩笑,先生,我搬到了這個社區,邀請這附近的所有人參加我的喬遷宴,今天也確實是想來學習一下釣魚技巧的。」
菲特面色陰沉的看着他。
「好吧,順便也是來介紹一門生意。」席勒轉頭看了看自己的房子,越過湖面和草坪,那是唯一一幢孤零零的坐落在天際線上的房子,在朦朧的光線之中顯得有些夢幻。
「我剛才聽您說要找社區警官?」
菲特沉默的看着他,說:「你不會覺得我害怕和警察打交道吧?還是說你害怕?」
「我當然不怕,但我並不建議您把他寫進您的食譜里。」
「為什麼?」
「當然是因為沒有必要,您昨天釣上魚了嗎?」
「是的,釣了三條不錯的大傢伙。」
「那您就已經品嘗過了。」
菲特瞳孔驟縮,他說:「你把他幹掉,還把他扔到湖裏了?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們需要人來維護治安!」
「當然會有人來維護治安,而且是同一個人。」席勒低頭看着手裏的魚餌說:「如果你不信,我們就打個賭。」
「打什麼賭?」
「我知道你早就想這麼幹了。」
「幹什麼?」
「嘗嘗公正與法治的味道。」席勒抬眼看着菲特的眼睛說:「當正義在你的嘴裏融化的時候,你想知道他們還會對你的心說些什麼,你以前想過這麼幹,但你沒有把握,所以從未付諸實踐。」
「你真是瘋了。」菲特搖了搖頭說:「我從來沒想過舉辦這個俱樂部的人會是個條子。」
「我說了我不是。」
「那你是怎麼知道我你要說你會讀心術嗎?」
「這猜測比我是執法人員可靠譜多了,事實上我是一名心理學家。」
「那你就是會讀心術了?」
「不,我再說一遍我不會,但我可以分析你癥結的來源,或許是一場童年事故,不該死的人死了,不該活的人活着,而正義與法治什麼也沒帶給你,你並未得到過公正,因此想將他們吞吃入腹,看看是否會有別樣的滋味。」
「你簡直是瘋了。」
「一定有某些感官刺激,我猜測一場火災?那時你很餓,而蛋白質被燒熟的氣味太香太誘人,你無法抵抗來自於人類本能的進食衝動,從此以後,你一直在追尋那種香氣,一直在找、一直在找」
菲特緩緩放下了槍。
很快他們兩個並排坐在了石頭上,菲特撫摸着獵槍的槍柄說:「我這麼久沒有寫任何東西,就是在醞釀着說出這一切,但我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或者說文字對此而言太過蒼白。」
「死的人是誰?你的兄弟姐妹?」
「我哥哥。」菲特嘆了口氣說:「是我親哥哥,我們的親生父母出車禍死了,一對以收養孩子拿保險金為生的夫婦收養了我們,那個年代法律還不健全,這種事很多。」
「他們虐待你們?」
「是的,不光要幫他們在農莊裏幹活,不給飯吃也是常事,我從小就覺得很餓,每次拿到什麼食物會用最快的速度吃個精光,而我爸爸只會在旁邊嘲諷,說我是只貪婪的鬣狗,比豬圈裏的豬還要蠢。」
菲特回想了一下之後說:「我哥哥一直護着我,幫我干那些重活和累活,挨打的時候也會攔着他們兩個,甚至好幾次被推搡到地上撞暈過去。」
「我從小就發現我和別人不同,我不會對那些養了很久的小羊羔產生任何感情,看着它們被宰殺也無動於衷,甚至挨打也沒覺得多痛,只是永遠在覺得餓。」
「我放了一把火。」菲特說:「我受夠了那裏了,想把這一切都燒掉。」
「他們兩個盡力滅火,但最終一切還是被火焰吞噬,包括我被鎖在房間裏的哥哥,我在門外聽着他慘叫,但最吸引我的是那種迷人的肉香。」
「你父母被燒死了嗎?」
「沒有,我沒有讓他們死,他們全身99%的面積都被重度燒傷,我不知道怎麼形容,反正當時他們的面貌讓所有的警察消防員和醫生尖叫出聲。」
席勒忽然笑了起來,菲特也笑了,他聳着肩膀說:「他們是清醒的,要求醫院盡力救自己,但他們沒錢植皮,我可以想像他們之後會變成什麼樣。」
「而你哥哥」
「他解脫了。」菲特用手撐着腦袋說:「我看到他在火焰當中睡着了,有人帶走了他的靈魂,前往一片安寧之地,我多希望他能把肉體留下,那是我聞過的最誘人的香氣,但可惜我回去以後什麼也沒找到。」
「你父母的事敗露了嗎?」
「他們殺了之前的四個養子,全是通過不幸失火的方式,第五個是我哥哥,但警察什麼都沒查出來,到現在也沒有,但那不重要了。」
「你把不能食用的部分全扔進了湖裏。」席勒說:「水對你而言有更深的意義。」
「皮肉在火焰中沸騰,骨頭就應該在水中銷蝕,這是一種平衡,能讓他們的靈魂得到安息。」
「你聽上去像個神父。」
「我就是在做神父沒能做到的工作。」菲特的臉上出現了一種光芒,「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動盪都是由此而來,人們不懂得平衡熾熱與寒冷,放任欲望燒毀一切,對待他人猶如寒冰。」
「那你到底是受到香氣的誘惑,還是只是想讓他們切身體會到他們生前所做的一切?」席勒問。
「這並不衝突,受到香氣誘惑的是我的本能,而想使他們自作自受的是我的理智。」
「原始的飢餓感和超越的責任感鑄造了全新的你,讓你向文明社會邁進了一大步,生火、烹飪食物,享受生理與精神的雙重滿足。」
「說說你到底要幹什麼吧?」菲特說:「就算我們兩個的房子很近,你走這麼遠過來,應該也不只是想向我展示你會讀心術吧?」
席勒已經不想反駁了,他只是說:「我說了,我來給你介紹個生意。」
「我可沒興趣進行額外勞動。」
「你不需要進行任何勞動,我只是給你提供食材,還付你垃圾處理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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