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像中的糟糕情況並沒有發生,布魯斯如同一隻鳥兒一般騰空而起,雙腳穩穩地落在了橫杆之上,手立刻就抓住了旁邊的豎杆。
猛然停住的布魯斯打了個晃,他的力量比自己想的要強的多,差點就迎面撞上了。
他腳下踩着的橫杆大概只有半個手掌寬,而現在他處在44層大廈的高空之上,這讓布魯斯不停的晃神,在上面站了十幾秒鐘才想起來往上爬。
這一段布魯斯爬得倒是飛快,因為塔吊的結構本身就很易於攀爬,而且為了吊住人,塔吊是傾斜着的,就像是設計好的台階,手腳並用爬起來十分流暢。
沒用兩分鐘,布魯斯就站上了塔吊的頂端,可是很快他就發現,他剛才的計劃有點太理想化了,他本以為可以穩穩地站在塔吊頂端直接把吊着人的鋼絲繩給拉上來。
但首先塔吊頂端就不是用來站人的,這地方很小,布魯斯踩上去一隻腳都勉強,要是往後退幾步,胳膊又夠不着鋼索了。
勉勉強強的站了上去,布魯斯根本不敢起身,他蹲在那裏伸手去夠正下方的鋼索,一個沒控制好重心,直接向前倒了下去。
好在他的手抓住了鋼鎖的頂端,不一會他又爬上來了,但剛才那一下讓他明白了,自己想在這種條件下把鋼索給拉上來是不可能的。
那麼就只剩下一個解決方法了,那就是順着鋼索一點點的滑下去,把安德金給帶上來。
剛剛布魯斯掉下去的時候已經確認過了,這種鋼索很粗,也有可以抓握的地方,自己慢慢滑下去問題不大。
布魯斯立刻開始了行動,他讓自己像一隻樹懶一樣抱住鋼索,不斷地松腿,然後把手往下放,一點一點的向下挪過去。
他看到下面商業街的所有人都在抬頭看着他,他們在看一個超級英雄對吧,他在英勇的救人,他早就不同往日了。
懷着這樣的心情,布魯斯終於來到了塔吊鋼鎖下方的墊鐵塊上,吊着安德金的繩子就綁在墊鐵塊上方的鋼索上。
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布魯斯趕忙蹲下身開始解繩子,可就在這個時候,塔吊動了。
布魯斯解繩子的時候是雙手解的,根本沒留一隻手抓住鋼索,塔吊這麼一晃,他一個出溜滑直接掉下去了。
好在蜘蛛俠的變異為他的四肢提供了如蜘蛛足一般的剛毛,讓他的四肢能夠牢牢的粘在任何表面上,他掉下去的時候,下意識地去抓墊鐵塊,並用一隻手把自己粘住了。
布魯斯大腦一片空白,突如其來的意外讓他在大腦中不斷地播放着自己掉下去並摔成一灘肉泥的恐怖畫面。
死亡無可挽回,無可挽回,此時他的大腦里只剩下了這麼一句話不斷的循環播放,年幼時目睹死亡的場景和他自己死亡的場景逐漸重合在一起,無可挽回,無可挽回
幾秒鐘後,布魯斯還是爬了上來,他不想死,他還有阿爾弗雷德,還有戈登,還有他新認識的彼得和馬特,他可不希望這群人下次見他是在他的葬禮上。
他又伸手去解綁着安德金的繩子,這下他學聰明了,就地跪下,用半個身體和一隻胳膊環住鋼索,膝蓋壓住繩子,兩隻手從兩個方向解扣。
吊着安德金的繩子是麻繩,打了好幾個死結,好在布魯斯臂力驚人,所有繩結都是一拽就開,直到最後一個。
這種結的結法稍微有些複雜,是三個死結打在一起,就在布魯斯專心解開繩結的時候,小丑惡魔般的低語又出現在他的耳邊。
「一開始事情很順利,你在閣樓上發現了伯特先生留給你的字條,你對此欣喜若狂,認為終於有人願意幫你了。」
布魯斯手上的動作一頓,他實在是忍不住去回想當時的場景,因為這是他生命當中為數不多令他記憶深刻的場景。
一個有着藍色眼睛的小男孩從閣樓入口處探出頭來,腳下又蹬了幾步梯子,他來到了閣樓上,因為他常常聽到這裏有蝙蝠飛過的聲音。
但他沒在這裏找到蝙蝠,只找到了一個奇怪的筆記本,小布魯斯拿起來之後驚訝的發現,那上面寫着的就是對於韋恩夫婦謀殺案現場實地調查的線索,而署名正是伯特先生。
小布魯斯懷着激動的心情把筆記本拿回了自己的臥室,他徹夜不眠開始翻看,他覺得自己可以嘗試聯繫這位神秘的先生,或許他能夠給自己更多的線索。
那個時候的布魯斯還抱有天真的想法,認為記者和警察都不追查這事只是線索不足,無法破案,於是他在閣樓上給伯特先生留了字條。
之後的事他怎麼也想不起來了,布魯斯覺得這很不尋常,他應該從伯特先生那裏拿到了有用的線索才對,為什麼長大後的自己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布魯斯解開繩結的速度變慢了,因為他忙於思考這件事,他對安德金是有個好印象的,因為那本筆記是他在父母遇害之後收到的唯一有用的線索。
但為什麼他的記憶到他給伯特先生進行回復時就斷了?難道有人影響了他的記憶?
「你一定在想,如果這麼早就有人給你提供線索,你怎麼沒有收集到足夠的證據去讓警察抓住兇手呢?」
小丑的聲音再次響起,布魯斯抬起頭,似乎是在尋找小丑到底躲在哪裏,這證明他也非常想得到一個答案。
「有人影響了你的記憶嗎?那會是誰呢?到底有誰能讓你遺忘這一切?」
布魯斯也忍不住去想,到底誰能篡改自己的記憶,讓自己把本該有用的線索忘得一乾二淨,可那個時候整個韋恩莊園裏面就只有他和阿爾弗雷德兩個人。
絕不可能是阿爾弗雷德,布魯斯恍然醒悟,一定是這個該死的罪犯在離間他們,這是他的陰謀。
可不是阿爾弗雷德又會是誰呢?
這個問題是確實存在的,他並不覺得面前這個有着血盆大口的罪犯會參與到10年前的那場案子當中,他恐怕是從安德金的嘴中得到了當年事件的一些細節。
等等,難道是安德金?
那個筆記本只是個誘餌,誘惑自己再一次前往閣樓,而他就潛伏在閣樓,趁自己上去放字條的時候把自己打暈,然後催眠。
但這也不對,這並不是一個正常的邏輯,如果要綁架布魯斯·韋恩的話,都已經成功把他打暈了,怎麼會沒把他帶走呢?
如果目的是刪除有關線索的記憶,可那個時候布魯斯得到的唯一有用的線索就是安德金提供的,不想讓布魯斯·韋恩獲得線索,那不給筆記本不就完了嗎?幹嘛多此一舉呢?
布魯斯真的想不通了,他覺得已經想到了所有的可能,到底遺漏了哪裏?
「你忘了嗎?你留下了字條,伯特先生也留給了你新的線索,但你選擇了遺忘。」小丑的聲音又在布魯斯的耳邊響起。
「不可能。」布魯斯本能地反駁道。
此時他手上的繩結已經被完全的解開了,他拽着麻繩開始把安德金往上拉,可就在這時,塔吊又猛烈的晃了一下,布魯斯不得不停下手上的動作,死死地抱住鋼鎖。
這次的晃動持續了很長時間,然後布魯斯感覺到自己正在平移,他往下望,發現塔吊轉了一個方向,長長的杆子伸到了十字路口交匯處的中央。
下面是密密麻麻,小到快看不見的人群,所有人都在驚呼,所有人都在尖叫,密集的人群如同被獵食的魚群一般散開,將安德金正下方的位置讓了出來。
晃動停止之後,布魯斯又開始往上拉繩子,可拉到一半,塔吊又開始晃,布魯斯又想抓住鋼索,可這一次,他抓住鋼索的那半邊身體劇烈的疼痛了一下。
他瞪大了眼睛往上看,卻發現那個瘋子就坐在塔吊的頂端,一根電線握在他的手裏,正趁着塔吊搖晃的時候往鋼索上通電。
布魯斯又一次掉了下去了,依舊是拉住墊鐵塊的手救了他一命,他一隻手粘在墊鐵塊上,另一隻手抓着麻繩,往下一低頭,看到了圍觀人和安德金驚恐的眼神。
布魯斯想要再一次努力的爬上去,但是他一使力電流就打在他的身上,只能勉強地覆蓋半個身體上去。
想想看,蝙蝠俠,仔細回想,你一定能夠想起,是你自己主動遺忘了這段記憶,為什麼呢?
布魯斯使勁地眯了一下眼睛,疼痛停息的空隙,他大口的喘着氣,恍然之間他回憶起了一些細節片段。
他又在閣樓上找到了一本筆記,因為和上次的場景一模一樣,所以這段記憶並不深刻。
他打開了筆記本,上面有如第一次一樣的線索,這一次小布魯斯依舊看得很認真。
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情緒湧上心頭,布魯斯忽然想起了之前小丑說的話,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小記者在韋恩夫婦遇害之前就開始調查連環兇殺案的線索。
沒錯,就是這個,第二次的筆記本上寫着伯特先生所調查到的發生在韋恩夫婦遇害案之前的案子的線索。
他在裏面寫了自己的推測,他認為這是一起連環兇殺案,韋恩夫婦就是下一個受害者,所以他才去跟蹤他們。
布魯斯現在知道那種熟悉又陌生的情緒是什麼了——失望,憤怒,更深的失望,更強烈的憤怒。
他們都一樣,都是為了新聞素材可以草菅人命的惡魔,伯特先生也從來不是為了正義,否則他應該提前去提醒韋恩夫婦。
他沒有選擇報警,也沒有選擇告知,而是偷偷跟蹤在他們身後,就是想拍到一手的新聞素材。
韋恩夫婦的死亡註定會是個驚天的重磅新聞,如果他能拍攝到他們死亡時的現場,他一定會一夜成名。
布魯斯徹底崩潰了,因為他想起那時的他就是這樣崩潰的,他先看到了希望,又重新選擇了相信。
最後,人性的醜惡將他再度推入深淵。
布魯斯再度感覺到自己的胸膛上被挖了一個洞,那些底下圍觀人群的手機攝像頭,就像是當年記者們塞到他面前的長槍短炮。
他們都是一樣,他們都是一樣追逐熱度而非正義,從來不在乎悲劇的發生。
為什麼這些痛徹心扉的慘案沒有發生在他們的身上?為什麼他們從來沒有感受到無可挽回的重量?
布魯斯憋着的一口氣鬆懈了。
他再度陷入到了初聞噩耗時的虛無之中,胸膛空洞,四肢麻木,大腦一片空白。
前所未有的激烈晃動,布魯斯的求生本能讓他下意識地收緊手指,抓住能抓住的東西。
可這時又是一道激烈的電流,比以往的任何幾次都要強,讓布魯斯直接渾身麻木,肌肉徹底鬆弛下去,手中的所有東西都脫落了。
當他再回神時,只聽到了細微的啪嗒一聲,他緩緩低頭看去,只看到了屍體周圍逐漸蔓延開的血色漩渦。
「他鬆手了」
「他鬆手了!」
「他鬆手了!!!」
正宗joker,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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