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正在哭泣的美麗姑娘,一個剛巧路過的英俊先生,這仿佛童話一般的相遇,就連特蕾茜自己也沒有預料到,但她很快就反應過來,這是最好的機會。
她立刻用手帕捂住嘴,抬眼看了布魯斯一眼,然後繼續傷心的哭泣了起來。
在特蕾茜的預想當中,布魯斯應該十分紳士的走上來,問她到底怎麼了,而特蕾茜就可以順勢說出自己剛才的遭遇。
前面的部分進行的很順利,布魯斯的確走了過來,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然後問:「你怎麼了?」
「我……我……」特蕾茜不斷抽泣着,斷斷續續的說:「我只是遲到了一會,那位教授……他居然逼迫我出去罰站!我是第一天來報道的新生,我甚至不知道什麼時候上課……」
「哦,你是預科班的學生?」布魯斯又重新打量他一下,似乎是有點不相信,他問:「有人逼你出去罰站,是誰?」
特蕾茜心下竊喜,在她聽來,布魯斯的語氣就是要給她出氣,她立刻說:「就是之前接待新生的那位教授,我看到那張申請表上的簽名……叫做席勒,席勒·羅德里格斯……」
「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在特蕾茜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一瞬間當中,布魯斯的身影就消失不見了,只留她一個人僵在了那裏,像一尊即將裂開的雕塑。
過了半天,特蕾茜才反應了過來,她用手使勁的錘了一下牆,可卻把自己疼的慘叫了一聲,特蕾茜咬着牙,順着布魯斯走去的方向追了過去。
追到了圖書館,特蕾茜卻進不去了,因為圖書館需要哥譚大學的學生證,而預科班學生的學生證還沒來得及印,他們現在都無法進入圖書館。
特蕾茜深吸了一口氣,她站在圖書館門外的寒風當中,牙關不停打顫,她想,布魯斯這樣的花花公子,能在圖書館裏裝多久的樣子?只要她等在圖書館的門口,頂多十幾分鐘,他肯定會出來的。
這一等,就是四個小時。
特蕾茜已經被凍的渾身僵硬了,布魯斯卻依舊在專心致志的學習,頭都不抬。
終於到了午飯時間,布魯斯放下書打算去吃飯,才在門口看到直打哆嗦的特蕾茜。
但他只是瞥了她一眼,立刻就走開了,特蕾茜追了上去,有些口齒不清的說:「韋恩先生,請等一下,我不知道食堂在哪裏,你能帶我去嗎?」
這是她設計好的偶遇場景,一般來說,任何一個男生都不會拒絕一個問路的美女,更何況,她還剛剛哭過,現在一定楚楚可憐。
或許是特蕾茜對這種情況沒有什麼經驗,在布魯斯眼裏,看到的是一個頭髮已經被吹成了雞窩,臉凍的通紅,嘴唇卻發白,鼻涕都流到了嘴唇上的女瘋子。
先不說他現在一心撲在學習上,哪怕是平時在路上遇到這樣的女人,他可能會送對方去精神病院。
布魯斯沒有說話,徑直往前走,就當特蕾茜不存在,可是特蕾茜卻依舊跟在他的身後,布魯斯也沒有阻止她。
他已經非常習慣被各種女人追逐了,只要不給她們反應,過一會,她們就會退卻的。
畢竟,對於這些交際花來說,面子是最重要的,要是追一個人追的灰頭土臉,哪怕這個人是布魯斯·韋恩,她們在圈子裏的口碑,也一定會下跌的非常厲害。
到了食堂,布魯斯直接走了進去,可特蕾茜卻終於在玻璃的反光當中,看清了自己現在的樣子。
她瘋了一樣的抓着頭髮,發出了一聲尖叫,然後快步跑進了旁邊的灌木叢當中。
過了一會,特蕾茜終於整理好了自己的形象,可食堂里早就已經沒有了布魯斯的影子。
急於回去寫論文的布魯斯,只用十分鐘就吃完了飯,現在已經重新坐回圖書館的座位上了。
特蕾茜又冷又餓,可又不願意放棄,她轉了
一下眼睛,然後進入了食堂,用之前準備好的那些技巧,搭訕了一個普通的男同學,從他那裏弄到了學生證。
謊稱這個男同學是自己的男朋友,特蕾茜成功的混進了圖書館,並且做到了布魯斯的對面。
布魯斯頭也不抬的寫論文,特蕾茜不停的找話題,捂着胸口咳嗽,走過去幫布魯斯倒水,在倒水的期間,用胳膊肘碰他的手臂,在桌子底下用腳尖輕輕的踢桌子的橫樑。
或許絕大多數人都經歷過,在你專注的做某件事的時候,五感都會變得非常靈敏,有一點風吹草動,都可能打斷思路,而特蕾茜就差在布魯斯的面前跳舞了,終於,布魯斯忍無可忍了。
「能麻煩你離開嗎?」布魯斯抬眼對特蕾茜說道:「我對你沒有半點興趣,你不在我的審美和擇偶範疇之內,請你從我面前消失。」
為了節省時間,布魯斯採用了最為簡潔的話語,來說明現在的情況,可這對特蕾茜來說無異於是最可怕的羞辱。
她僵在了原地,然後爆發出一聲尖叫,這個時候,圖書管理員走了過來,說:「圖書館內不准大聲喧譁,這位小姐,你怎麼回事?」
特蕾茜指着布魯斯說:「他這個混蛋!該死的、無理的登徒子和流氓!!!」
在教會中學成長的經歷,讓她罵人的詞彙都十分匱乏,而且由於教育的缺失,特蕾茜說話缺乏邏輯,一味的輸出情緒,看起來像個瘋子。
圖書管理員又重複了一遍:「請你離開這裏,小姐,你在干擾圖書館的正常秩序。」
「我不走!你和他是一夥的,你們這群混蛋!!」
突然,特蕾茜像是被噎住了一樣,呆在了原地,因為她看到,她的面前出現了一個黑洞洞的槍口。
圖書管理員用一把長管獵槍,指着特蕾茜的頭,然後輕輕擺動槍管,用眼神示意她離開。
在特蕾茜的一生當中,從來沒有離槍口這麼近,那種本能的恐懼一瞬間就淹沒了她。
過於優渥的成長環境,讓她忘記了,這裏是全美國乃至全世界最危險的城市哥譚,這裏幾乎每一個人,都是窮凶極惡的罪徒,包括這些從事着最平凡職業的普通人。
特蕾茜屁滾尿流的跑出了圖書館,完全丟失了那種高貴優雅的形象,她的頭髮完全散開了,髮飾也不知道掉到哪裏去了,臉上全是眼淚和鼻涕,看起來非常悽慘。
可這一切都只不過是個開始,更可怕的事情還在後面,
特蕾茜回到了職業學院的教學樓,然後就看到,老師正領着3班的學員在做實際操作。
今天,他們教的是最為基礎的技術,那就是如何給卡車換輪胎,這個技術雖然簡單,但卻最為實用,要是學會了這一招,起碼能從卡車司機身上賺點零花錢。
所有人學習的熱情都很高,包括那幾個女生,哪怕卡車輪胎都快比他們高了,他們還是三五個一組,一個人拿着扳手,其他幾個人把輪胎運送到車後面,然後再滾來新的輪胎換上。
特蕾茜呆呆的站在場地的旁邊,而這時,席勒卻走了過來,他用雨傘指了一下特蕾茜,說:「你怎麼回事,怎麼還愣在這?你哭夠了嗎?哭夠了就趕緊去上課。」
席勒顯得額外有耐心,不是因為特蕾茜多麼討人喜歡,只是因為她的背景非常特殊,富家女總是需要一個適應過程的,可以理解。
特蕾茜一直站在原地哭,席勒只能說:「今天下午,你已經曠了兩節課了,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我只能找你的母親過來談談,看看你是否還有繼續呆下去的必要……」
「不……不!」特蕾茜立刻就否認了,她說:「你不能找我媽媽過來,她會非常生氣的!」
特蕾茜咽了一下口水,只能緩緩的朝着最近的一輛大卡車走去。
可是,誰也不願意帶着她,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來
,別說擰螺絲或者搬輪胎了,特蕾茜恐怕連扳手都拿不動。
最後,還是老師過來調解,讓最強壯的兩個男生和一個女生跟特蕾茜一組,而她只需要負責收集螺絲釘就行了。
散着頭髮的特蕾茜蹲在地上撿螺絲,一邊撿一邊哭,但是,一邊哭,還是得一邊撿。
畢竟,她的隊友都是最強壯的新生,而在哥譚,強壯,就意味着在黑幫當中有一席之地,形象肯定不會太友善。
其中兩個男生,一個有一整條的花臂,另一個一條花臂半個花背,黑人女生梳着辮子頭,下唇下面打着一個環,耳朵上打着四五個釘子,用黑人俚語罵旁邊隊伍的另一個黑人,聲音響徹操場。
黑人女生揮舞起扳手,三兩下就能扭下一個巨大的螺絲,看着她手臂上的肌肉,特蕾茜默默的咽了一下口水,把到嘴邊的抱怨咽了回去。
她聽說過許多有關貧民窟的傳說,什麼黑幫火併死了幾十個人,屍體都堆不下,什麼連環殺手專挑女性謀殺,什麼私奔的情侶,一個人把另一個分屍了……
在模糊不清的意識當中,這些慘案不斷的在特蕾茜的腦子當中播放,讓她分不清,到底他是因寒冷還是因恐懼而顫抖。
為了擺脫這種情緒,她只能找點事干,來轉移注意力,而現在,她只能撿地上的螺絲。
哪怕這個螺絲不重,這活也沒有任何技術含量,但是在地上蹲了三個多小時,特蕾茜已經快累到斷氣了。
回到宿舍之後,她已經完全忘記了什麼洗澡泡澡,只想倒頭就睡。
在室友的呼嚕聲中,特蕾茜懷着絕望的心情,躺在自己的床上,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