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鳴唯心裏原是有病的,聽齊氏這麼一說,臉色也就有些醬紫,「你好好養你的病,想那些沒用的做什麼,我是什麼人你還不知道,我哪裏肯虧待了你。」
天地良心,李鳴唯說的可都是真心話,看齊氏憔悴的樣子,又看了一眼撕破的畫,喉結動了一下,李鳴唯竟然不忍心說出責備的話了,一時間英雄氣短起來,拍着齊氏瘦弱的肩胛滿心的柔情,「夫人你只管好好的養病,我又帶回兩隻上好的人參留着給你配藥,咱們這樣的人家什麼藥吃不起了,你也別再操心家務事,等你病好了再說。」
齊氏強睜開眼睛,「侯爺,妾想求侯爺一個恩典。」
李鳴唯笑道,「你我之間還說什麼求不求的,你想要什麼?」
「侯爺早晚另娶,我只放心不下謹哥兒和八丫頭,他們兩個還太小,要是沒有託付的人也罷了,只好交給後娘養着,慎哥兒那孩子是個好的,也肯看護他弟弟,妾把謹哥兒託付給他哥哥管着,還有八丫頭就託付給潭兒,妾死了也能瞑目了。」
這番話說的哀切,李鳴唯聽了傷心,「你好好的說什麼喪氣話,不過是病了一回,哪裏就不好了,我再給你請好的郎中。」
齊氏爬起來跪在床上,「還求侯爺成全。」
看齊氏掙扎的樣子,李鳴唯伸手要扶她起來,奈何齊氏不肯,「還求侯爺成全。」
李鳴唯心裏窩火,那也是他的兒女,他難道就不肯看顧了,齊氏這個樣子,分明是不肯相信他了,李鳴唯心裏一痛。「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我還能虧待了他倆不成?偏說這樣的話戳我的心窩子,你只管好好養病。什麼都不許再想。」
李鳴唯只覺得心裏煩悶得不透氣,說着就站起來,齊氏悲聲哭道,「還求侯爺成全,妾不能眼看兒女落在吳家人的手裏。」
李鳴唯豁然回頭,「你聽誰說的這話?」
齊氏什麼都顧不得了。形象全無。一把拉住李侯爺的衣襟,哀哀的求着,「還求侯爺看在多年的夫妻情份上。答應了妾,妾不願意兒女落在吳家人的手裏,還求侯爺成全。」
李鳴唯板了臉,「根本就沒有什麼吳家人,夫人你把心放到肚子裏去,你不要聽那些傳言,那都是沒影子的事。我是什麼樣的人夫人你還不知道嗎,我會是那種負心薄倖的人嗎。」
齊氏悽然一笑,「沒有吳家也會有別人,妾放心不下兒女。」
李鳴唯心裏大痛,齊氏這個樣子哀求,他又怎忍心不答應了。「夫人你放心好了。就依了夫人的話,我聽說他幾個都不在府里?你怎麼能放心讓他們出去。」
齊氏臉上露出一點笑意。眼神也空濛起來,「多謝侯爺成全,妾可以放心死了。」
李鳴唯覺得心裏像刀挖一般疼,不知道怎麼一來就滿臉的眼淚,男兒有淚不輕彈,他都記不清上一回落淚是什麼時候了,齊氏說了這些話支持不住,昏昏欲睡起來,李鳴唯索性也躺在身邊,想着心酸的往事。
外間屋裏有女人的嬌笑聲,問夫人的病好點沒有,齊氏被驚醒了,身子一下子繃得緊緊的,臉上也變了顏色,李鳴唯一掀門帘出去,黃姨娘她幾個都打扮得花紅柳綠的,福了一禮給侯爺請安,李鳴唯臉上看不出喜怒,「誰要你們過來了?」
黃姨娘連忙笑道,「夫人病重,妾心裏擔心,想過來服侍夫人。」
一個嘴巴子扇了過去,「滾。」
幾個姨娘嚇了一跳,連忙狼狽的逃走了,也不知道怎麼就惹得侯爺發怒。
李鳴唯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接過茶喝了一口,命人叫了彩蝶過來,「你們夫人聽誰說了吳家?偏她願意相信。」
彩蝶哭着說,「也怨不得夫人不信,是三夫人和四夫人親口說的。」
李鳴唯氣得狠了反倒笑起來,這兩個黑心的蠢婦人,老母親看來也是被她倆挑唆了,這兩個人倒幹得出這樣的蠢事,早晚騰出手來收拾了,李鳴唯又來到齊氏身邊,看她睜着空洞的眼睛看着屋頂出神,「你只管放心養病,她倆說的都不是真的,為夫又怎麼會答應了,你還有什麼事不放心只管說出來,為夫都答應你。」
「真的?」齊氏眼睛亮了一下,又黯淡下來,「還有沁兒,妾不忍心她進宮服侍皇子,也無力帶她相看人家了,只求侯爺答應讓她二姐姐做主,妾也就放心了。」
李侯爺點了頭,「我答應你就是了,潭兒想必也能幫着玉沁挑個好人家。」
齊氏眼裏滾下淚來,「多謝侯爺成全。」
李鳴唯還要再說些什麼安慰她,郭新成家的親自跑過來傳話,「宮裏來人了,等在小花廳裏頭,老郭在那裏陪着呢。」
李鳴唯趕緊站起來,又撿起撕碎的畫遞給一個小丫鬟,「送到我書房裏去。」
一邊大步出來,也不知道來的是哪位公公,究竟是什麼事。
看見來人李鳴唯愣了一下,竟然是總管太監賀淮章,連忙大笑着招呼,說了兩句客套話,分賓主落座,賀公公笑道,「咱家是來傳皇后娘娘的懿旨,聽聞貴府侯夫人病重,皇后娘娘最慈愛不過的,命咱家送來幾樣名貴的藥材,並一個會調理藥膳的嬤嬤,希望侯夫人早日康復,副指揮使也能安心。」
李鳴唯張口結舌,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話,就聽賀公公笑道,「副指揮使聰慧,陛下心裏極喜歡的,也想委以重任,奈何副指揮使年紀太小,只好先讓他先磨練着,如今副指揮使和李侯爺分府而居,為了暗雲衛操勞,聖上見他記掛府中的嫡母,特命秦太醫過來扶脈,李侯爺只管寬心就是了。」
李鳴唯只能唯唯諾諾的應和着,賀淮章笑道,「咱家知道李侯爺憂心,只是西郊的兵營也是緊要事,李侯爺不要辜負了陛下的期望才好。」
李鳴唯冷汗都下來了,他私自回來也算擅離職守,陛下要是不在意也就罷了,誰沒有離開的時候了,要是追究起來也能定了大罪,不由得心裏慌恐起來,「實在是夫人病勢沉重,才連忙趕了回來,還望賀公公和陛下美言幾句。」
賀淮章笑着抿了一口茶水,李鳴唯連忙遞過兩千兩銀票,賀淮章笑着接了,「咱家會幫着李侯爺說幾句好話,只是陸稟那廝實在可惡,陸稟還和陛下打賭說,」
賀淮章神秘的一笑,「李侯爺猜猜陸大人和陛下賭什麼呢,陸大人竟然說李侯爺回來相看吳家的姑娘,呵呵,真是可笑,陛下哪裏肯相信了,也不知道陛下贏了還是陸大人贏了,李侯爺還請珍重,咱家告辭了。」
賀公公含笑拱手告辭而去,李鳴唯也不知道是怎麼送出去的,宮裏的嬤嬤也安排到上房住着,秦太醫也給齊氏扶了脈,「夫人這個病拖得久了,老夫也實在是無能為力,開個方子吃不吃也罷了。」
也不知道是如何送走的秦太醫,李鳴唯冷汗淋漓回了書房,對着郭新成就是一腳,看着老管家摔在地上,李鳴唯困獸般在屋裏轉了幾圈,「我全家都要被你害死了。」
郭新成連忙爬起來分憂,「依老奴之見賀公公沒有惡意,賀公公倒像過來傳消息的,陛下心裏還是看重侯爺,要不然也不會有這些賞賜。」
李鳴唯心裏泛起一陣苦澀的滋味,「你聽到沒有?賀公公話里話外不離副指揮使,老夫混了半輩子,倒不如一個毛孩子有臉面。」
郭新成忙說,「大公子將來頂門立戶,侯爺又有什麼發愁的。」
慎哥兒這孩子越大越有主意,如今更是找了靠山,李鳴唯不得不承認,他把握不住慎哥兒了,「你再派個人給慎哥兒傳話,就說我說的,讓他儘快過來一趟,明兒一早我就得回去西山的兵營,有些話要吩咐他。」
郭新成連忙答應着,又有老夫人身邊的荷香進來傳話,「老夫人請侯爺過去呢。」
李鳴唯勉強壓住心裏的那把火,走過去見老母親,老夫人早聽人說宮裏賞了東西,心裏忍不住歡喜,「兒啊快坐,快給娘說說看,宮裏的公公來了有什麼喜事?」
李鳴唯只是坐着喝茶不說話,老夫人笑着埋怨,「你說說你這孩子,也不知道請了秦太醫給母親看看,母親身上也不舒服呢,齊氏又沒什麼大病,拿喬罷了。」
一掌拍碎了名貴的紫檀木炕桌,「母親要害得全家死了才肯甘心嗎!」
老夫人被兒子給嚇住了。
李侯爺也顧不得老母親傷心了,「母親不是說齊氏沒什麼大病?那您還定了吳家的蠢女人做什麼,連陛下也知道了,母親讓我的臉面都丟盡了!」
老夫人拿不定主意是該說點什麼,還是該哭一陣,還是連哭帶說,就聽外面一陣嚎哭,「婆母啊,您老人家可得給兒媳做主啊。」
三老爺四老爺帶着夫人大哭着進來了,李鳴唯心裏惱火,「大過年的哭什麼哭!你們嚎喪給誰看呢。」
「二哥我們被人欺負了,這分明就是不給侯府臉面。」
李鳴唯駭然的指着兩個弟媳婦,包在腦袋上的布掉了,露出了剃得豁牙露齒的頭皮,老夫人哆嗦着伸手指着她倆,「你們倆怎麼變成這幅鬼樣子了。」
兩個媳婦又要嚎哭,李鳴唯斷喝一聲,「夠了,你們不嫌丟臉嗎!」(未完待續)R4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