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都和太子妃說了,太子妃聽了什麼也沒說。」
高尚小心的看着太子,周蘊低頭批閱奏摺,「知道了,你下去吧。」
高尚出了太子辦公的崇文殿,就見劉海迎過來,劉海看着他陰沉沉的一笑,高尚笑着點點頭,一拱手走了,劉海看着他的背影心裏發虛,腿有點飄,他小心謹慎了一輩子,也積攢了點銀子,他捨不得於嬤嬤死了,救她出來了,好事過了沒幾天,於嬤嬤突然間失蹤了,劉海心裏升起一種不好的感覺。
他還是東宮的大總管,可是他知道,他曾經擁有的風光一去不復返了,太子宮殿當值的小太監是新提拔起來的,這裏面沒有他的心腹,他這大總管被架空了。
他得為了後路籌謀了,他一個閹人哪有什麼好出路。
周蘊放下手裏的奏章無奈的嘆口氣,捏了捏鼻樑,沁兒近在咫尺,他卻沒去看她,他看見她還能說什麼呢,他在演戲,沁兒何嘗不是呢,他被這深宮困得都有些無奈了。
陳大人又過來教他讀書,周蘊收斂了心神含笑招呼着。
周蘊是最好的學生,陳執中是最好的先生,陳執中在文臣裏面德高望重,有了他的支持等於擁有半壁江山,都說皇權如山,這些龐大的文官體系就如同那汪洋的大海,陳執中當朝首輔,他只能恭敬了他。
陳執中很滿意,太子聰穎好學,他也就不遺餘力的教導太子。
一個時辰很快就過去了,陳執中有些疲憊,歲月到底不饒人啊,周蘊親手添了茶水,又拿出點心招待,「先生歇息一會,學生還有事討教。」
周蘊溫良謙恭,陳先生授課時以學生自居。在朝堂上他才是太子殿下。
「學生跟先生讀書也有兩年了,自覺獲益良多,科舉題目也曾做過,那麼以先生之見。學生倘若下考場,能得個什麼名次?」
陳執中花白的鬍子翹起來,笑道,「太子是儲君,怎麼會下考場呢。」
「學生學了這麼久。學生想知道和天下的舉子比起來,能不能比過他們。」
「殿下恕老臣直言。」陳執中笑道,「殿下讀書用心,也聰慧,可惜殿下底子不好,略微生僻些的典故不能爛熟於心,這都是殿下早年不肯好好讀好書的緣故,殿下若想要金榜題名還得再磨練幾年,呵呵,殿下說這些做什麼。科舉取士,選賢良之人為官,殿下的責任是江山社稷,糾結於和天下舉子一較高低,反倒落了下成。」
「學生好歹也讀了幾年書,照先生這麼說來,學生只怕會名落孫山。」
陳執中笑着搖搖頭,「殿下才剛讀了幾年書呢,不是老夫倚老賣老,尚父對殿下的教育實在太不精心了。殿下這般聰慧,早年若是拜了名師何至於此,老臣聽說,殿下昔年的先生不過是個落地的舉子。也難怪殿下底子薄弱了。」
周蘊有些不好意思,「尚父倒是經常管教的,可惜學生小時候貪玩,辜負了尚父的苦心。」
「這就是尚父的過錯了。」陳執中淡淡的說,「殿下貪玩,哪個小孩子不貪玩呢。尚父疏於管教引導,殿下才荒蕪了學業,也幸虧殿下還肯用心,聽得進忠言。」
周蘊點頭稱是,「先生的教誨學生都牢記在心。」
陳執中又指點兩句政事,這才告辭,周蘊含笑送到門口,看着陳大人佝僂的背影,眼裏露出了奚落的笑意,他不過開了個頭,陳執中果然指責尚父了。
不痛不癢的幾句話,聽多了也會記在心裏,他若有怨懟,這些話就會生根發芽。
這世上的人誰沒有私心呢,尚父心裏也有小算盤,周蘊憑着良心說,李鳴唯在他身上還是花了功夫的,他早些年讀書沒肯用心,周蘊一向認為學以致用,記得住那些生僻的典故,皓首窮經有什麼用呢,他沒花過那份閒功夫,百無一用是書生。
這兩年倒是被陳執中逼得鑽進書海里,也算有些收穫。
小太監過來請示,「太子爺,該用膳了,今日擺在哪裏?」
「給太子妃說一聲去,孤一會過去。」
周蘊把聖賢書一拋,早有小太監過來幫着披了貂皮大氅,周蘊也不傳喚暖轎,帶着人往太子妃宮中走去,太子妃接到傳話,想了想笑了,「請馮嬪、崔嬪、王昭儀她們過來,還有紅霞帔,紫霞帔她們幾個也都過來。」
太子妃吩咐下去,一會功夫鶯鶯燕燕一屋子。
周蘊就像那光芒萬丈的太陽,屋裏若干向陽花,太子妃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太子妃襝衽一禮,周蘊攜了她的手笑道,「愛妃免禮。」
仗着衣袖寬大在她手心裏撓一下,太子妃狠狠的擰回去,臉上掛了甜笑,「今兒各位妹妹都來了,你們好好服侍太子爺,讓太子爺開心才好。」
周蘊笑道,「愛妃賢惠體貼,孤心裏高興,後天就是元宵節了,愛妃都安排好了?」
「母后命人安排了,賀公公親自到各處查看過,再沒有不妥當的,今年還扎了許多新意的花燈,都是馮嬪的主意,母后還夸馮嬪聰慧呢。」
太子妃含笑說着,周蘊看着馮嬪笑了。
芙蓉殿裏擺了筵席,太子、太子妃坐在首座,馮嬪、崔嬪、王昭儀依次排開,下一個就是紅霞帔吳絳仙姑娘,後面是四位紫霞帔,周蘊都沒見過的,打量一眼笑了,還真是老夫人的選美風格,都是杏臉桃腮的美人。
絳仙先禁不住了,端了一杯酒過來,「奴日思夜想,終於見着太子爺了,太子爺喝了奴手上的酒,奴心裏比吃了蜜還甜呢。」
周蘊伸手接了酒杯笑道,「孤偏不許你吃蜜,孤讓你吃酒。」
周蘊把這杯酒遞到絳仙唇邊,餵她喝下去,絳仙只好喝了,回憶着太子手上的溫度,臉上一片羞紅暈染開來,旁邊的王昭儀臉色白了幾分,她趕得不巧,太子給他機會了,她偏生沒承接了雨露,她可不要被吳絳仙搶了頭籌。
王昭儀也過來敬酒,周蘊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孤一會還有公務,絳仙替孤喝了吧。」
太子妃淡淡笑着,給太子布菜,周蘊含笑都吃了。
吳絳仙幾乎一口沒吃,痴痴的看着太子爺,她恨不得搶了太子妃的筷子,若是她給太子爺布菜該有多好呢,吳絳仙到底不敢太放肆,等她得了寵愛再說,想到這裏又恨恨的瞪一眼王昭儀,這個女人哪裏比得了她美貌。
周蘊這頓飯吃得高興,「孤還有一百多美人還沒見過呢。」
太子妃笑道,「正月里原該鬆快些,太子今兒何不見見?若有得了太子眼緣的,生個一男半女也是她們的造化,我們姐妹也多一些。」
「太子妃賢惠,只是孤有些發愁,也不知道這些美人容貌如何,若是見着了不喜歡,再讓她們回去,孤也掃興不是?孤倒有個主意,先挑選一番,不和心意的打發了她們,合意的就與你做個姐妹。」
太子妃哪裏會說不好,便是吳絳仙、王昭儀,也不敢說什麼。
馮嬪年紀小,只管笑着看熱鬧,崔嬪專心吃菜。
太子爺實在太敗家了,好好的屏風捅了個窟窿,他只管坐在後面,命美人們魚貫而入,把手伸進來,太子爺選美先看手,「腕白膚紅玉筍芽」,美人再美,沒有一雙芊芊玉手也打了折扣,太子爺瞧着也沒有胃口了。
幾個紫霞帔也得和那些美人站隊,等着太子爺鑑賞。
這些美人忙着修飾一張臉,沒想到太子爺看起手來,還要皓腕潔白,十指尖尖的,這可有些難了,小姑娘們的手大多纖柔,可是那種雪白的皮膚不是人人都能擁有的,屏風那邊伸過來第一隻手,手心上有些薄汗,緊張的蜷曲着,指甲倒是紅艷艷的。
周蘊拿玉如意扒拉一下笑了,「皮膚太黃了,不夠細膩。」
又一隻手顫巍巍的伸過來,周蘊又是一番鑑賞,「這手也太大了。」
「這隻手有骨節,孤要細圓無節玉參差那樣的手。」
「玉掌溫,瓊枝嫩,這麼些個美人選不出來一個好的,真是敗興。」
周蘊用了半個時辰,一百來個美人都鑑賞一番,連同幾個紫霞帔都落選了,王昭儀、吳絳仙站在一旁,都小心的看着自己的手,按照太子爺的標準,她們這手也不算美了。
太子妃神色淡淡的坐在一旁,手裏拿着帕子,也不知想些什麼,那雙手雪白嬌小,手上還有梨渦,手指甲粉嫩,也沒塗了豆蔻,絳仙心裏的酸水咕嘟咕嘟冒出來。
「這些美人孤都不中意,打發到各處當差去吧。」
劉海還是總管太監,他得了這個好差事暗暗叫苦,宮女子都是從小培養,才能學會眉眼高低,經過考核才能當得起差事,這些美人採選進來不過半年,規矩荒疏着呢,哪裏擔得起當差的重任。
還是馮嬪笑着勸道,「太子若是不中意,何不放了她們回去?她們經過皇家層層採選,身價也高了,也能嫁個好人家,心裏豈不感念太子爺的恩德?」
周蘊看着馮嬪,「想不到你小小年紀有這份心胸,孤就按你說的辦。」
從此以後周蘊對馮嬪越發的看重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