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覺得惡風大起,定睛一看,就見眼前一個凶神惡煞的修羅揮舞粗壯的手臂磕飛了一把劍,以長矛往另一個劍客脖頸上的戳去。
生死瞬間!
千鈞一髮之際,李意漸一劍揮出,背後一頭銀色的狼影一閃而逝,劍身更變成一頭灰狼,猛然咬下去,咬住了修羅之矛。
劍術——咬碎!
修羅之矛瞬間崩碎,化為一片齏粉。
那修羅一怔,難以置信自己無堅不摧的武器竟輕而易舉的崩碎了。它哪裏知道,咬碎的劍術是以對方的硬度相反作用的。越是堅硬越容易崩碎,若想保住武器,一是不能中劍術,二則以柔性武器為反制。李意漸與修羅鏖戰許久,上一個修羅就是發現了這點,改用黏性武器皮鞭,叫他發揮不出劍術,這一次突然改變戰場,趁敵不備,一上來便建奇功。
對面的劍客死裏逃生,反應過來大喜,叫道:「袍澤,支援來了!」
對面另一位劍客正以劍護身,有些狼狽的直起身,看到了李意漸,喜道:「咦?你們已經勝利了麼?這麼快?」
李意漸也心裏古怪,道:「哦,那倒沒有……」
他剛剛和另外三個劍客四人圍攻一個修羅,眼見佔得上風,卻離着勝利還早着呢。哪知眼前一花,自己換了個戰場,一來就發揮了重要作用。
等等……
他突然意識到什麼,低頭看自己的身體,似還有一絲光芒未曾消散。
那是……
李意漸驟然回頭,看向站在雲海中央的老朋友。
湯昭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轉過頭去,沖他笑了一下,然後一劍揮出,又是一道光划過,一個劍客霎時間轉移戰場,加入了另一處圍攻之中。
李意漸登時會意:湯昭在利用他能將人迅速轉移的劍術合理配置戰場人員!
他想的沒錯,剛剛那一刻,湯昭已經發現了他最該做的事。
以他劍客的實力,即使加入一個戰場,也只能充當一個戰鬥力,那能發揮的作用的很是有限,但他的光速這一招劍術,最適合的其實是——戰場調度!
光速的劍法,可以讓人瞬間到達光的另一頭,用來長途趕路或者逃遁還有限制,會碰到阻礙遮擋光源而通不過去,但短途尤其是大平原的輾轉騰挪則是無敵的,短短數里之內的光化轉移,連一眨眼都用不上。
而且光速的最強處是無需脫戰,只要光照到的地方,立刻就能生效。湯昭目光所及之處,光就能到達,他可以隨意調動戰場上的任何一人。
其他戰場他可能還發揮不了太大的作用,如今這種小規模的圍攻卻是最需要調配人手的。湯昭經過觀察已經定下了策略。
一般來講,三個劍客對戰一個修羅是絕對夠用的,能維持不輸不贏的局面,兩個人便吃力,有被吃掉的危險。而四個人圍攻修羅則純屬浪費,能夠佔上風,但只能壓制,不能速勝,其實沒有必要。而五個劍客就能佔壓倒性的優勢了,可以期望速勝。
所以最簡單的思路,就是讓所有的戰場都維持三個劍客,然後把多餘的劍客全部集中調到某個戰場,五個人、六個人甚至更多人圍攻一個修羅,迅速吃下,然後再一起趕往下一個戰場,滾雪球一樣積累優勢。
當然,這只是最基本的調度,更高明的是更加優化劍客的配置。劍客能做多面手,但前線的劍客多以小隊為單位作戰,互相配合久了,自然就有了擅長位置,有的擅攻,有的善守,有的能做輔助,還有的以逃跑速度聞名。最好是每個小隊都攻守輔助配置平衡,那麼莫說三對一,就是三對二也能一戰。
只是湯昭雖然在戰場的高地,視野很好,但他對前線的劍客太陌生,一時三刻就想將每個人的底細摸清,妥善配置未免強人所難。就算是拼湊人數,因為地形的緣故有的地方光不能直射,也難以一下子轉換到位,只能一步步挪移過去。
他正要平均的將人都挪到固定戰場上去,就聽有人叫道:「湯劍客!」
湯昭回頭一看,就見一人從高台上爬上來,風塵僕僕,頗為狼狽,竟是崔將軍的兒子崔公子。
湯昭愕然道:「你怎麼爬上來的?你的火種車呢?」
崔公子抹了一把臉,道:「我從將台上來。火種車目標太大,我一個普通人也開不了。我從雲海邊緣浮潛過來的。」
湯昭很是驚奇,火種車固然有些太矚目,但橫渡雲海更是危險,尤其這位崔公子並非劍客,那處處是危險,隨便一道攻擊餘波過來就可能將他消失得無聲無息,最安全的地方就是他父親的將台。
但他既然來了,作為一個戰士,湯昭不問他的危險,只問道:「伱來是……」
崔公子道:「父親在台上已經看到您的劍術,大為稱讚,說您的思路是對的。他盯緊那邊的大天魔,戰場上就由您來指揮,您可以隨意調度劍客,又怕您不能認識其他劍客,因此派我來幫您提供信息。」
湯昭恍然,道:「這些劍客你都認得?知道他們的長處?」
崔公子站直了身子,道:「十之八九吧。」
湯昭暗贊,這位崔公子果然也有過人之處,不全是跟隨父親到前線混的。
不,應該說很勇敢,他父親把他派過來,可以說是完全把他當做尋常小兵來看,並沒有特別在意他的死活,這既是歷練,也是公私分明,不容他躺贏功勞。
湯昭正需要一個人幫他分清這些劍客,當下不多說廢話,道:「你幫我看一下,有哪幾個劍客可以做主攻的?我以主攻來配置劍客。」
崔公子也立刻進入狀態,道:「這些劍客里有九位劍客堪當主攻手,如『流焰劍』狐劍客、『黃鐘劍』梁余、『鼓角劍』山野剛……」
他將九個劍客一一指點出來,果然如數家珍,甚至還知道他們的拿手劍術。湯昭詳細問情,數了數,發現九個劍客中只有一個主攻手可以調出來,放到另一個戰場上去做一錘定音的主力。
湯昭沒有多遲疑,當即決定把李意漸調出來。倒不是李意漸最強,而是兩人之間最為信任,他輕易把李意漸調動好幾次也不會引起猜忌,還能馬上理解自己的戰術意圖,這是最要緊的。
當下他匆匆問了一遍劍客的名字,只一遍就記住了,道:「好,你先回去吧。」
崔公子道:「我在這裏幫你打旗語,這是咱們前線聯絡方式。我帶來了將軍的大旗,先用旗語告知,大家會更信任你。」將背後的包袱放下,果然扯出了一面貔貅旗幟。
湯昭道:「旗語芽兵也能打,你回去吧,這裏太危險。」
崔公子神色一凜,道:「湯劍客,難道你看我不起?」
湯昭一時搖手,道:「非是此意,只是崔將軍那裏……」他知道再說下去真的得罪人了,道;「好,你幫我打旗語,順便看着點那個裂隙,我顧不上那裏,要有異變你趕緊通知我。」
崔公子答應一聲,果然站到最高處,一邊打旗語,一邊看着那處已經被火質層覆蓋大半的裂隙。
那個大天魔的影子還在界隙邊緣徘徊——它什麼時候過來呢?
崔公子心提了起來,他遠遠跟着父親在將台觀察時,因為實力和視力的原因,看得遠遠沒有這麼清晰,此時近在咫尺,正面看到那三頭六臂的大天魔的影子,只覺得一陣窒息。
似乎——父親給他的壓迫感,遠遠沒有這道影子強。
如果天魔破界而來,或許要完蛋了呀。
崔公子升起這個念頭,隨即壓了下去。在戰場上想這些是沒有意義的,只會亂了自己的心。
只是……
他站在最高處俯瞰界隙的時候,怎麼感覺不是只有一種壓迫感呢?
就好像就在界隙的這一側,也有一種隱隱然的壓迫感,讓他透不過氣來。
崔公子十分懷疑自己感覺錯了,他的靈感是非常高的,若非父親壓着他歷練,他已經可以做劍客了,以他的靈感如果他能感覺到,那他應該能看到才對。
或許是他恍惚了。
這時,站在裂隙入口處的仙女回頭,遠遠看了他一眼,然後又回過頭去了。
嗤——
光華閃過,李意漸發現身邊多了一個人。
四個劍客打一個修羅?
是不是有點浪費了?
出於對湯昭的信任,他已經開始思考湯昭這麼安排的深意了,下一刻,他眼前一晃,已經又換了戰場。
哦,原來還是三打一,把我置換出來了?
李意漸一瞬間就明白了,仔細一看周遭,有五個劍客在。
這波,是六打一!
李意漸瞬間興奮起來,他更知道了湯昭將他送來的緣故,這是叫他一錘定音的。
既然如此——
劍術——狼群!
他的劍向前疾刺,無數狼影從中閃出,十頭、百頭、無數頭……
無數狼影鋪天蓋地的沖了過去,三頭六臂霎時間被淹沒在狼影之中。
正在圍攻並節節勝利的劍客們同時一頓,呆呆地看着這莫名出現,上來就發大招的劍客。完全想不到自己等人辛苦圍攻這麼久,怎麼被人摘了桃子?
咯——
與此同時,那正在延伸的火質層突然停滯,發出一聲並不響亮的破碎聲。
一道裂紋出現在彌縫的法器上。
崔公子仿佛過電一般汗毛倒豎,大聲道:
「它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