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氣氛略有一絲沉默,略有一絲尷尬。
實際上,他們要做的事情,在南海的東部來做,其實是最合適的。
鳥不拉屎的地方,無人理會,可以有足夠的時間,慢慢來準備,有點動靜也無所謂。
自從南海恢復平靜之後,東海就不再是最佳的入手地點了。
尤其是正東方向,不但有人族修士在這裏活動,海中妖族,龍族都會在這一片活動。
這裏雖說也是三不管的地帶,但萬一搞出來什麼大事情,很快就會引來人。
但他們是真沒辦法,南海去不了。
廣袤的南海平靜下來之後,何止是讓人垂涎三尺。
那裏的地盤,那裏的資源,對比一下東海就知道了。
尤其是散修、邪道,簡直把南海當成了一輩子一次的翻身機會。
可惜,後來南海的競爭越來越激烈,越是靠近陸地越是如此。
按理說邪道去了南海,就是龍歸大海,再無束縛。
可惜,他們派去南海的邪道,後來都莫名其妙的死完了。
有的還知道是怎麼死的,有的甚至直接就是消失了,只能通過魂燈確認人死了。
甚至有一段時間,南海的邪道修士,開始大範圍的失蹤。
叛變的另外一位院首,親自去探查了,都沒找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只能確認,肯定不全是意外,就是有人在針對邪道修士,對邪道修士有極大的惡意。
火大了兩次,還有一個九階邪道修士,被按死在南海之後,他們就徹底慫了。
算了,還是繼續按照原計劃,來東海吧。
正好東海這邊,在曾經也屬於邪道修士比較活躍的地帶,想要找到點關鍵的東西,也比較容易。
總比他們從零開始,慢慢自己摸索的好。
很多東西的核心構架,都已經失傳了,用以前的骨架,如今的血肉填充,反而效果更好更穩。
他們知曉的最適合的一個曾經的骨架,就在距離明湖島不過三千里的地方。
在這裏歇腳,順便再補充了一下一些東海靠近深海的地方,才會有的材料,作為備用。
最主要的,想要尋找到那個遺蹟所在的地方,以明湖島作為定位起點,是最適合的。
當花院首定位完成,帶着人離開的時候,明湖島附近的礁石上,一隻趴在那曬太陽曬了好久的大龜,睜開眼睛瞥了一眼天空。
大龜張口一吐,一個小氣泡落入海中,被一條劍魚吞了下去,飛速的向着另外一個方向遊走。
等到餘子清扯着扒皮趕到明湖島,立刻就有一個妖族,給了餘子清一枚封印着的玉簡。
打開一看,是龍族給的。
龍族在東海的勢力大,可不僅僅是龍族本身足夠強,還有長期積累下來的威勢。
海中依附於龍族的,還有想要依附到龍族的海中生靈,不要太多了。
就算不依附的,龍族的人找你辦點很簡單的事情,也很少有海族和妖族,不接這個順水人情。
就像現在,只是送個信而已,順手為之,根本不需要知道信的內容是什麼。
餘子清打開玉簡一看,就確認了,前面來的人,還真的來明湖島了。
而且去的方向,也的確是扒皮說的那個遺蹟所在的方向。
到了這一步,就不需要什麼更直接的證據了,也不需要等到事情真正發生的時候再做什麼。
總不至於那些人找到一個上古的邪道遺蹟,借那裏的東西,只是為了研究怎麼清剿邪道吧?
餘子清給老龍王傳了個信,請龍王來談一談。
而後便閉上眼睛,進入七樓戒指,聯繫老羊。
片刻之後,老羊晃晃悠悠的來到七樓。
「什麼事?」
「有些消息,想要請你轉告一下震皇,還有離火院和琅琊院。
有些事情,必須現在就開始做了,最好不要等。」
餘子清將他之前在乾東的事情說了一下,又提了一下花院首,最後只是提了一嘴深海,不用說太詳細,老羊就沉着臉點了點頭。
「呵,沒想到,琅琊院裏埋的釘子,竟然會因為老乾皇的作為,自己蹦出來。
我也沒想到是這麼個不怎麼起眼,我都沒有太大印象的人。
不過也對,要是像之前的吳院首那樣,他做的事情太多,總會被發現。
你現在要幹什麼?」
「不是我要幹什麼,是大家要幹什麼。
我倒是想讓四神朝,還有東海,都變得跟大兌一樣。
邪道修士來一個死一個,問題是他們願意下這個決心麼?」
餘子清冷笑一聲。
「重點是大乾,尤其是琅琊院。
琅琊院走到今天這一步,便是因為百無禁忌。
什麼都敢借着研究的名義去做。
只要掛着研究的名義,什麼人也都都可以。
弄到最後,連最基本的共識底線都敢肆意踐踏了。
我管不了大乾,難道還管不了別的地方?」
「好,我明白了。」老羊暗嘆一聲,點了點頭。
他還真沒法反駁,兩院之中,琅琊院的限制,是一直在不斷的削弱。
到了後來,幾乎是毫無限制,連邪法都能去研究。
甚至於,邪法本身,就是出自琅琊院。
這還是他知道的黑歷史,不知道的,沒被發現的,肯定會更多。
跟老羊聊完,餘子清睜開眼睛,不一會,老龍王也悄悄來了,速度極快,而且還帶着龍女。
見禮完之後,餘子清也不廢話,直接道。
「有件事我覺得得告訴你們龍族一下。
深海的情況,想必你們都了解的吧。」
老龍王沉着臉點了點頭。
「我正要說,最近龍族一個幼龍,出了點問題。
龍魂被侵染,意識開始變得極端,變得瘋狂。
我開始以為是受了詛咒影響,後來確認那個幼龍根本沒有一絲真龍血脈。
我也不得不承認,深海的影響,已經開始向外滲透了。
我已經準備帶着龍族離開現在的領地了。」
餘子清有些吃驚,老龍王竟然如此果斷,見勢不妙立刻避風頭,根本沒有硬扛的意思。
老龍王一看餘子清的表情,再看了一眼旁邊的老熟人扒皮那毫不掩飾的眼神,頓時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若是可以,我也不想離開現在的領地。
你們可能不清楚,但是龍族的傳承記憶里,多少還是有些東西的。
深海那些傢伙的觸角,若是無法探到深海之外的地方,倒也罷了。
但只要開始,我龍族肯定就是東海最優先的目標。
你可能不知道,那些傢伙,越強的,智慧越低。
但是他們對於智慧的執念也就越強。
擁有血脈傳承記憶的龍族,是他們滲透出深海之後最先遇到的。
他們絕對不可能放棄。
之前末日墜落,我便已經收拾好,準備帶龍族入虛空避難了。
如今剛好,還有時間收攏東西。
若是不去虛空,最好的去處,就是已經平穩下來南海。
本來想找你的,但是又覺得你最近可能比較忙,不太合適……」
關乎全族的事情,老龍王嘴上說着不好意思,可也沒見真不好意思。
「南海那麼大,你們想去就去啊……」
「我聽說,大兌有一個學堂……」老龍王說着,就把一臉懵的龍女推了出來。
「……」
餘子清無語了,這老龍王賊心不死啊。
「行吧,你們去吧,看看有什麼地方合適,我回頭幫你們說說情。」
「有勞了。」老龍王面色一肅,鄭重的行禮道謝。
別人未必知道,可老龍王知道的事情可不少。
他親眼看着餘子清燃燒着火焰,踏入了深海,後面他就沒急着帶龍族遁入虛空跑路。
他也知道整個南海,壓根不是誰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弱雞當然無所謂,像龍族這樣,不打招呼就自己去佔一塊地盤,那跟挑釁沒什麼區別。
找誰來說這個是最合適,也是最有效果,老龍王也門清。
餘子清能應下,那老龍王就擺足了姿態,一副你現在想要幹什麼儘管說的架勢。
餘子清微微眯了眯眼睛,琢磨了一下,道。
「是這樣的,我聽說,龍族有一個幼龍,受邪法侵擾。
而我正好知道了一個消息,有一個琅琊院裏叛出的院首,入了邪道。」
說着,餘子清指了指一旁的扒皮。
扒皮一臉懵逼,有點跟不上思路了。
這什麼時候聽說的?
這不是老龍王剛剛才說的麼?
餘子清可不管扒皮怎麼想的,他繼續道。
「關鍵消息,就來自於這位。
目前大概可以推測出來,他們可能還裹挾了大量凡人,來到了東海。
八成是準備再搞一波大的。
應該是比幼龍龍魂受侵蝕更嚴重,覆蓋範圍更廣的邪法。」
老龍王眼神一閃,立刻明白,這是有邪道,竟然在勾結深海詭異搞事情。
他咧着嘴一笑,露出兩顆大牙,眼中殺機畢露。
「原來如此,難怪我等一直找不到問題所在。
原來是有院首級別的強者,在施展邪法。
迫害我族幼龍,那便是不死不休的大仇。」
老龍王瞥了一眼餘子清,眼見餘子清眼中毫不掩飾的殺機,立刻補充了一句。
「這等邪道修士,人人得而誅之,務必要趕盡殺絕為止!」
「龍王說的不錯,除惡務盡。
那些邪道修士,但凡是實力足夠活着出現在東海的。
全部殺光了,都不可能有冤枉的。」
「人族修士如何,只要不牽扯到我龍族,龍族一向是不插手的,但這一次,他們越過底線了。」
餘子清和老龍王一唱一和,不但把事情說完了,情況說清楚了,順便還定下了接下來要怎麼做。
扒皮在旁邊聽着聽着,就琢磨出來味兒了。
哦,原來是這個聽說……
倒也不算瞎說,的確是聽說的,雖然是剛剛聽說的。
他大概明白了,這是餘子清跟老龍王做了一個沒有放在明面上說的交易。
談交易傷感情,但實際上好像還真有點做交易的意思。
餘子清給老龍王找人南海的某位說情,老龍王在這裏幫忙大開殺戒。
很快聊完了,老龍王臨走的時候,面帶笑容,拉着餘子清滴咕。
「大兌的學堂,不是有教無類麼?
龍女還小,送去多學點東西。
束脩肯定不會少,放心。」
「那裏都是些小屁孩。」餘子清斷然拒絕。
「那算了。」老龍王有些遺憾的嘆了口氣:「實在不行,我把族內的幼龍送過去幾個,總沒問題吧?」
餘子清不說話,看了老龍王一眼。
「兩個?」
「要不,一個,一個總行了吧!」
老龍王有點急眼了。
「行吧,一個就一個,我提前說了,那的教育理念,可是有點不太一樣。
挨毒打什麼的,都是家常便飯,先生都極其嚴厲。」
「不打不成才,不聽話就朝死里打,只要不死,扒皮抽筋都行!」老龍王直接把話說死,讓餘子清都無話可說了。
「行吧,你樂意就行。」
結束了談話,等到老龍王飛速離去之後,餘子清立刻反應過來。
好傢夥,這老傢伙跟他玩這套?
先推龍女出來,最後再要了一個幼龍的名額。
而那個幼龍,餘子清拿腳後跟想,都明白肯定就是那個被龍魂被侵蝕的幼龍。
老龍王八成是解決不了,現在找餘子清來幫忙。
那幼龍真的去學堂了,餘子清總不能真看着小幼龍死了吧。
不過仔細琢磨一下,要是真有這麼個被侵蝕了還沒死的樣本,直接給送到手裏,餘子清想明白怕是也不會放棄。
餘子清失笑,老龍王這傢伙算的倒是清清楚楚,分寸還把握的挺好。
走出了談話的地方,餘子清帶着扒皮,在扒皮引路之下,繼續向北而去。
而另一邊,老龍王回到了龍族領地,看到一頭幼龍,被死死的束縛着。
那幼龍的龍目里,都已經浮現出了一絲絲黑色的血絲,目光愚蠢而瘋狂。
「放心吧,爺爺給你找了個最合適的地方。
若是那裏也沒辦法,那就真的是你的命不好了。」
老龍王伸出一隻手,拍了拍幼龍的腦袋,幼龍緩緩的閉上眼睛,陷入了沉睡。
老龍王轉過身,看向身後的一眾龍族。
「去南海的事情,已經請了兌皇幫忙。
幼龍的事情,兌皇也答應了幫忙。
而且,也找到了幼龍出問題的原因。
現在,吹響號角,召集所有龍族。
告訴東海的其他海族和妖族。
龍族的底線被人踐踏了,龍族要報復。
整個東海,所有的邪道修士,邪道生靈。
有一個算一個,給我趕盡殺絕,挫骨揚灰。」
老龍王看着一眾龍族,氣息開始浮動,一個個表情都開始變得猙獰。
他是最懂怎麼讓整個龍族齊心協力的。
龍族生育出一個有天賦的幼龍,再培育長大,那是相當的耗費時間,相當的艱難。
天生血脈,也只是下限高而已,真正想要成就真正的強者,那也是很難的。
幼龍出問題,最是敏感。
「記住了,只是邪道修士。
東海,已經沒法待了。
我們以後跟人族打交道的次數會變多,莫要在這種時候落人口實。」
老龍王掃了一圈,神態肅穆,將眾人的暴怒壓下去之後,他才點出來幾個穩重的龍族來挑大樑。
片刻之後,便聽到一聲低沉的號角聲,在海中響起。
號角聲在海中極速傳播,其附帶的獨特韻律,讓所有的海中生靈,都能明白要表達的意思是什麼。
幼龍被邪道修士迫害,龍族要大開殺戒報復,現在需要整個東海的海族和妖族一起。
哪怕不用出手,但是龍族的號角都吹響了,發現情報了給情報,還是挺簡單的。
明湖島,其中一座老舊的宅院裏,一隻被放在角落裏的獨角,忽然傳出了低沉的號角聲。
只是三息,便見三道流光飛來,直接落在了宅院裏。
聽着低沉的號角里,裹挾的一絲暴怒的意味,三個人臉色都很難看。
跟着,弄明白了是針對邪道修士的,三人齊齊鬆了口氣。
真要是龍族發瘋,明湖島可擋不住。
站在中間的那位老者,眉頭微蹙。
「進入明湖島的人,一直都有詳細名單吧?」
「有,不知道具體身份的,在入島的時候也會有存留記錄。」
「好,先清理一遍,所有修邪道的修士,全部驅逐了,無論龍族為什麼忽然發瘋,我們都不能給龍族藉口。」
「不願意走的,或者藏在島內的……」
「記住了,不能給龍族藉口。」
「明白了。」
瞬間,剩下兩人便化作遁光飛走,留下那老者,看着還在發出號角聲的獨角,目光愈發凝重。
龍族的號角,已經幾千年都沒響過了……
便是當年惡龍的事情,鬧的相當難看,矛盾激烈,龍族都沒想過要吹響號角。
他覺得這事肯定沒那麼簡單,但想到龍族一貫的態度。
那幼龍怕是救不了了,而且還有可能,不止一個幼龍。
再一想,那些邪道修士,當真是膽大包天,真沒他們不敢幹的事情。
明湖島,絕對不能摻和這種事情,反正絕對不能賭。
老者沉着臉,親自回去坐鎮,監察整個明湖島範圍,要確保沒有一個邪道修士能出現在明湖島範圍內。
號角響起不過一炷香的時間,明湖島附近的海中,一頭耷拉着眼皮,看起來很是溫馴的海龜,叼着半截冒着邪氣的屍體,晃晃悠悠的向着更深的地方游去。
明湖島里,不少隱藏身份來,自以為很隱秘的邪道修士,被明湖島驅逐,不斷的逃遁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