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餘子清可從來沒想過這種事,也沒想到兜兜轉轉,又牽扯到阮人王。
殭屍,不老不死,似乎沒有壽數這種概念,只要意識不滅,那就不會死。
就像阮人王一般,哪怕意識湮滅了,只要還能找到一線生機,那還是有可能恢復的。
這個時候再把這些神祇拿出來對比一下,才會發現他們竟然如此相像。
濁世污泥海里的那些傢伙,都是如此,只要意識還在,沒有真形,沒有神魂,照樣能存在。
相比之下,殭屍其實還算是多了個弱點,因為殭屍需要肉身。
若是推測成立,殭屍的出現,是因為極寒禁地這位神祇或者大魔,他吸納陽氣,又跟七陰大王特別不對付,那姑且暫時稱其為陽魔吧。
陽魔當年不知道遭遇了什麼,哪怕不死不滅,可是其位格都被弄碎了,碎裂一部分位格,散落在極寒禁地,一部分在那片被定格的一瞬間的世界裏。
而還有不少都是散落出去了。
這部分散落出去的,不知發生了什麼,催生出了殭屍,不是極寒禁地里這種沒腦子的瘋狂殭屍。
而是一種如同神祇一樣,沒有神魂,以意識為核心,有靈智的殭屍。
但因為位格是不完整的,繼承了那種不死不滅的特性之後,有了需要肉身的弱點。
餘子清思緒翻飛,試圖理清楚這無數年來的演化過程。
可是新的疑惑卻又出現了。
最傳統的殭屍,食生靈鮮血,可以算是奪生靈生機陽氣。
如同陽魔一般,外在表現是無盡森寒,實則是打破了最基礎的陰陽平衡,吞噬了陽,只留下陰的結果。
可是還有一些殭屍種類,表現卻是截然相反的。
比如,旱魃。
旱魃所過之處,赤地千里,這其實並不是外放的灼熱力量,核心是旱魃吞噬陰氣,打破了一地陰陽平衡,只留下陽氣,表現出來的結果,便是赤地千里。
正所謂天火灼魃,得三月雨。
這其實就是激發魃的力量,以天火引地陰,引動天象變化,這是傷魃根基的方式,外在表現只是副作用而已。
最終以訛傳訛,到了一些地方,變成了傳說故事,再演化成民俗之後,遇到天氣大旱,便會去漫山遍野的找殭屍,將其燒死。
實際上,那種能被燒死的殭屍,大都是連靈智都沒有的行屍,燒死一萬個頂多算是排除隱患,一滴雨也引不來。
餘子清明白,他僅靠推演,怕是沒辦法弄清楚完整的演化之路。
畢竟,現在大粽子的種類,已經非常多了。
再加上之前,陽魔意識有些崩亂,記憶都開始顯化出來,顯化出他印象最深的一段記憶。
餘子清有理由懷疑,始是不是從很久之前,就開始算計陽魔。
因為考慮到始,若是始忽悠陽魔的時候,還未曾奪道,未曾創立煉神之道。
那陽魔是不是就是他琢磨奪道這條路上的試驗品?
他只是謹慎了一點,在沒有完全的把握之前,以其他方法來嘗試。
畢竟,若推演大概沒錯的話,陽魔的位格怕是很難再完整了。
殭屍存在一天,只要這條道存在一天,他就再沒戲了。
這麼一想,倒是挺符合他對始的印象。
餘子清收斂了思緒,看向了衛景和衛泰,這倆現在又是絕望又是迷茫。
他們倒是想要洗腦自己,餘子清說的都是假的,可惜,他們水平不行,騙不了自己。
當契約和詛咒一起出現的時候,他們就什麼都明白了。
甚至於,他們比餘子清還要清楚。
祖祖輩輩的事業,是一個被賣了還幫着數錢的騙局,擱誰也接受不了。
「我想知道,你們家族的人,到底是怎麼聚攏那些力量的,是有法門,還是純靠血脈?」
「有修行的法門,還要配合一種儀法,儀法你知道麼?是一種失傳的特殊法門。」
「恩,我知道,我也會一點點,只是很多古老的儀法所需的材料,現在都沒法用了。」
衛景有些愕然,但是跟着不知怎麼就有種釋然感。
他從儲物戒指里拿出一個盒子,遞給餘子清。
「這就是我們家族傳承,閣下看看有沒有用吧……」
說着,他又拿出來一些材料,最後想了想,將儲物戒指都摘下來,直接遞給餘子清。
「所需材料,都在這裏了。
本來這些材料,是給我自己準備的。
這次來,我就準備死在這裏的。
沒想到,竟然真的是尋死……」
衛景苦笑着搖了搖頭,整個人的精氣神似乎都被抽離了。
餘子清沒有客氣,直接接過了儲物戒指。
衛景本來年紀就不小了,他一生的積累也到頭了。
所以這次來,不止帶上了衛泰,還要帶上個年輕後輩來見見世面。
現在遭受這種打擊,契約崩碎之後,他徹底清醒。
但餘子清估計,他此刻的精神狀態,怕是也撐不到壽數耗盡那天。
要是一直這麼下去,可能幾年之後就會死。
餘子清研究了一下衛氏的法門,着重看了看那門儀法。
以他有限的水平,都能看出來,這壓根不是儀法,而是祭法。
還是一種很古老的祭法,原版所需要的材料,近半都已經消失。
如今衛氏用的替代品,都是不知道填了多少命才試出來的。
陽魔自己沒辦法重新聚攏掌握他的位格,便借衛氏之手來做。
血脈天生的聯繫,便化作衛氏之人耗費一生,聚攏出來的一塊塊碎片之間的聯繫。
缺點只是需要耗費大量時間,以萬年為基礎單位的時間。
但優點也是這個,時間拉的太長,相互之間的聯繫,對於人族來說,便會斷斷續續。
最初的起點,可能就會在漫長的歲月里遺失,後人再也不知道最初是什麼。
好死不死的,表面上衛氏做的事情,便是震皇,都會給予資源支持他們去做。
沒有一代震皇不想完全掌握大震西部這大片無人區。
哪怕凡人無法在這裏長期紮根生存,可只要能開發出來,能讓修士長期生存。
能在這裏尋找到特有的,可以穩定供應的資源。
以修士為基礎,讓西部也開始繁榮起來。
放到整個神朝的角度來看,大震的國運也會大幅度攀升。
所以,衛氏作為在大震西部埋骨眾多的先驅家族,其實很受尊重,隱形的地位也很高。
大震兩千多年前的亂子,再到最近百年的亂子,都沒有影響到衛氏。
那些封王困獸猶鬥的時候,也沒想過拉衛氏下水。
因為那會死的更快。
雖然家族最偉大的事業是假的,可衛氏一代又一代的探索,見聞、學識傳承,卻不是假的。
要說這世上,有誰最了解極寒禁地,最有希望在某一日,開發極寒禁地,還有極寒禁地輻射出來的更大範圍的大震西部。
還真的還是只有衛氏。
「前輩不要泄氣,所有的經歷,都會給予回報的。
你們家族對這裏的了解,就是最寶貴的財富。
放心,我說話算話,一定會給伱們找一條新的,更合適的路。」
衛景沒說話,他看了看衛泰,對衛泰點了點頭。
他知道此刻的狀態,已經不適合以家主的身份說什麼了,本來這次來就是要讓衛泰繼任。
衛泰冷靜了一下,沉聲道。
「別的地方,我衛氏不敢說,不過當年發生在荒原北部和大震西部這片的災難。
我衛氏一定會給查清楚,至少,肯定可以找到發生在什麼地方。」
餘子清沒說,衛氏便主動攔下這個活,他們正常時候,的確很會做人。
「有勞了,至於那儀法,不,那其實是祭法,還是不要再用了。」
衛氏兩人沉默着點了點頭,他們知道儀法和祭法的區別。
甚至他們家族以前就有記載,說他們家族傳承的這個儀法像是祭法,因為用的材料和過程不太像普通的儀法。
只是後來材料變化,再加上他們要做的事情,也不是普通事情,這事就不了了之。
等到契約和詛咒消散,才恍然明白那是以前契約和詛咒,會左右他們的想法,不去追尋根底。
探險算是結束了,最後,衛景和衛泰,找到了被冰封的上代大粽子家主,請餘子清幫忙,他們要把上代家主帶回去。
哪怕毀滅,也不能留在這裏。
等了沒幾天,那大粽子便從極寒流冰封之中脫困,餘子清的動作簡單粗暴,靠着純粹的暴力,強行打碎了大粽子全身的骨頭,再以槐樹木錐,封其體內關鍵節點,這比截斷脊椎關節還要徹底。
衛景說來這裏是為了找到先輩遺骸和遺落在這裏的傳承。
現在算是一語成讖,真這麼幹了。
那大粽子出現的地方,他們在下方的水底,找到了上代家主遺留下來的一些東西。
回去之後,至少在外人看來,還有衛氏不明真相的族人看來,這次探險是一場大勝。
歸途不比來時簡單多少,衛景和衛泰一直很小心。
雖然到了外圍,餘子清有視角優勢,這裏最大的危險已經沒什麼鳥用,他還是慢慢的跟着一起出來。
記錄下來至少現在還算相對安全的路徑,他不來,別的人也可能會用到。
比如,老羊。
王子軒不遠不近的吊在後面,他幾乎與這片森寒的世界融為一體,沒人發現他的存在。
他不想見外人,又怕那個跟着他進入這裏的所謂神祇來找他麻煩,只能跟着餘子清。
……
橫斷山脈的西部邊緣,單獨試煉的衛藍,已經算是順利的走出了極寒禁地輻射的範圍。
沒有了經驗豐富的長輩帶路,哪怕是原路返回,他也吃了不小的苦頭。
而接下來,橫穿橫斷山脈,其實也一樣危險。
因為橫斷山脈內,綜合環境,可沒有極寒禁地這麼單純。
環境危險,再怎麼極端,只要找到應對辦法,小心一點,生還希望很大。
可橫斷山脈內,洞府、妖物、奇特的生靈、逃到這裏的兇徒,應有盡有。
要是不小心遇到了,就是考驗知識盲點的時候了,應對不好就完蛋。
衛藍揉了揉腦袋,感覺到腦海中仿若有人在低語,目之所視的一切,似乎都在發生變化,不時的變化出另外一個視角。
他咬着牙,攀登雪山,曾經的傲氣,倒是在這場試煉里被打落的七七八八。
那種我上我也行的想法,終歸只是想法。
真行動起來,遠比他預想的難得多,因為實際中,很少出現跟課例一樣的東西。
就像是病人,很少會生跟課本上一樣標準的病……
瘋狂的囈語在腦海中不斷迸射,就像是一個瘋子,在胡言亂語一些威力極大的咒文。
那咒文在瘋狂的蹂躪他的理智,誘惑他現在就轉過身,回到極寒禁地。
那裏才是通往真理的大門。
衛藍的眼中滿是血絲,苦苦抵抗,他開始理解,為什麼長輩說他還年輕,只有真正活着走出極寒禁地,才算是勉強有資格開始探索極寒禁地。
他一點一點的攀爬,越過雪山,腦海中還在極力保持理智,尋找安全的路。
半空中,一個長袍人,靜靜的飄在那裏,俯瞰着下方在橫穿橫斷山脈的少年。
「衛氏能傳承至今,對後輩的教育,的確很有兩把刷子啊。」
長袍人暗暗感嘆了一句,轉身面向極寒禁地的方向,一步跨出消失不見。
一天之後,長袍人的身形憑空出現在雪原上,他抬起頭,靜靜的等着。
等到那無形無相的極寒流墜落的時候,精準的伸出一隻手,與極寒流碰撞,他的手被冰封,寒冰順着他的手向着他的身體飛速蔓延。
一團熾熱的橘色火焰在他的手中浮現,與極寒流激烈的碰撞到一起。
下一刻,他的眼前光亮大作,光亮散去之後,他便出現在那片定格的世界裏。
一顆巨大的火球,帶着長長的尾巴,定格在半空中。
這片世界正在不斷的顫抖,瘋狂的囈語化作肉眼可見的神韻,在這裏瘋狂的翻滾。
長袍人剛出現,便被一道神韻甩中,他單手捏出一個印訣,穩住自身,眉頭緊蹙的看着眼前這一幕。
「不可能錯的,這是真理,這是萬物的歸宿,終極的真理。」
「這沒錯,但是路錯了,你從未真正踏上過這條路。」
「不,我一直在尋找路,我根本沒找到路,怎麼踏上。」
「你只是在原地徘徊,那個魔頭說的不錯,最後一縷生機便是最大的阻礙。」
長袍人只是稍稍接觸了一點點,便感覺意識都要被捲入其中絞碎了,他連忙固守心神。
只是感受着此地變化,長袍人面色陰沉的可怕。
他怎麼都沒想到,這位竟然有要瘋掉的趨勢。
可現在,他什麼都做不了,幸好這位能調動的力量不多,他可以自保。
但是,以這位如今的狀態,怕是也不會冷靜的談完事情,再將他送出去。
一直等了很久,那激烈的意識風暴,非但沒有停止的意思,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長袍人再也不想等了,也不敢等了,再等下去,他可能就要死在這裏。
被一個瘋子的意識卷死,這死法還是算了吧。
「咄。」
長袍人一聲輕喝,如同驚雷炸響,一道流光,瞬間沒入到那顆巨大的火球里。
那瘋狂的意識微微一頓,瞬間所有的風暴都向着他衝來。
「你是誰,你又有新的意見,說,你支持什麼。」
長袍人張了張嘴,我特麼怎麼說?
左不是,右也不是,說什麼都得被卷死,那索性去他娘的吧。
「兩個都要不得了。」
那捲動的風暴,驟然一頓,而後那意念里竟然多出來一絲懼意。
「魔頭!你這個魔頭!」
風暴將長袍人捲入其中,瞬間將他扔出這個世界。
長袍人被丟出這個世界,瞬間便在外面被極寒流沖刷而過,被冰封在一塊玄冰裏面。
長袍人暗嘆一聲,出師不利,這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想到他之前見到的那個衛氏的少年,一副快要抵達極限,意志快崩潰的樣子,他有些後悔,當時沒多看幾眼,弄清楚。
要是他早弄清楚那少年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再告訴他,你走偏了,前面有危險,他現在也不至於貿然進入,現在又被冰封。
長袍人腦海中莫名的浮現出一個詞,報應。
定格的世界裏,陽魔的意識幾乎開始分裂。
始從很早之前就埋下的充滿了炸藥的坑,被餘子清給點了。
無數年的積累,沉澱下來的東西,那方向,便是關乎根本,關乎己身之道的關鍵。
一朝被點,用人族的話說,便是道心破碎了。
他瘋狂的意識,正在碰撞之中,找尋讓一切回到正軌的方法。
長袍人說的也不錯,兩邊都要。
所以,他裂開了。
一邊固守着曾經的路,曾經的想法,以此來穩住了意識不徹底扭曲混亂。
一邊則是更堅定的去尋找死亡的力量,以此來壓滅被點燃的火。
定格的世界裏,那顆巨大的火球,開始分裂,分裂成兩顆盤旋的火球。
乍一看,似乎沒什麼問題了。
一切都平靜了下來。
可新的,更嚴重的問題出現了。
想要沒有絲毫猶豫,完全堅定的去追尋死亡力量的那一半意識,想要沿着堅定的路走下去,第一件事,便是毀掉這最後一絲生機。
我兩年多沒回家了,電和水都沒動,然後不知是哪瓜皮傳謠,我進去了,得好幾年才能出來,我還是從物業催繳今年物業費才知道我進去的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