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前面上百道充滿威脅的目光,莫驚春嘴角微微揚起,他上前兩步,將手擱在慕容雙雙的肩膀上,笑道:「這麼激動做什麼?是你娘讓我來的。」
轟!
這句話宛若一道驚雷劈在了眾人頭頂!
滿堂皆驚。
落針可聞。
一雙雙眼睛瞪成了銅鈴,充滿詫異地看着莫驚春。
慕容雙雙是誰?
那可是當今聖上最寵愛的女兒,那他娘是誰,那可是堂堂大周女帝啊?
就算這不是在朝堂之上,但在座各位大半都是權貴子弟,你在這種場合下說這種話,那也是大不敬的。
人群中的楚玉蓉臉都白了。
他一大早便在那條巷子裏等莫驚春,結果等了半天都沒等到,就以為是莫驚春放了她鴿子,沒想到這會兒他竟然一個人來了,還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出如此狂悖之言。
楚玉蓉後背滿汗,手腳冰冷,儘管他和莫驚春沒打過幾次照面,但莫驚春即是詩語姐姐喜歡的人,又是《紅樓》的作者,無論是什麼情況,她都不想看到莫驚春有事。
一片寂靜中。
蔣威驀然起身,他震聲道:「大膽!竟敢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冒犯天威!來人……」
話未說完。
一位太監急匆匆跑上敬天樓,他看了一眼莫驚春,又看了一眼公主慕容雙雙,隨後高聲道:「陛下有旨。」
簡短四個字。
便讓除慕容雙雙、大皇子、二皇子、莫驚春四人外的所有人全部跪倒在地。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日詩會諸位皆可暢所欲言,無尊卑上下。欽此。」說完,這位宣旨的太監便又離開了。
眾人面面相覷,緩緩起身。
這…這是什麼情況?
這傢伙上一秒才剛剛冒犯天威,下一秒聖旨就來了?
湊巧?
不可能吧。
今日詩會文采卓著者,可是會被陛下當做駙馬人選的啊。
莫非……
這些人都不傻,稍加一聯想,就知道其中寓意。
世子劉瓊心中暗道:「殘疾了一個盧嘉,現在又出現了一個莫驚春,只不過…在這個時候出現, 他的分量倒要比盧嘉重的多。」
蔣威也壓低聲音問道:「他是什麼人?」
弟弟姜武同樣搖頭道:「沒見過, 也沒聽說過。」
一時間。
莫驚春的身份成為所有人心中都迫切想知道的問題。
慕容雙雙一把拍開莫驚春的手, 罵了一句登徒子後,氣呼呼地走到位置上坐了下來。
眾人看到這一幕,心裏也稍稍安心了一些。
這種情況, 要是公主還喜歡他的話,那今日這場詩會可就沒什麼意思了。
二皇子咳嗽兩聲, 將詩會拉回到正題上。
「既然是來參加詩會的, 就請落座吧。」
尷尬的是。
莫驚春由於來的最晚, 位置都已經被占完了,楚玉蓉想招手讓莫驚春到她身邊來, 但她兩邊也都坐了人,於是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莫驚春倒是沒覺得尷尬,他掃了一眼, 發現沒空位後, 就跑到慕容雙雙和大皇子李弘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這位置可是給二皇子準備的!
被你佔了這算什麼?
最後還是吳振華忍不住說道:「那可是二皇子殿下的位置。」
莫驚春笑道:「剛才那聖旨是怎麼說的?無尊卑上下之分, 既無尊卑之分, 那我坐這裏有何不妥嗎?」
看到莫驚春臉上的笑容,要不是這裏有這麼多人在場, 吳振華都想過去跟他拼命了。
二皇子聞言,也附和道:「莫公子說的不錯,既然陛下傳來了聖旨, 那今日諸位就不必在乎身份高低了。」
吳振華只能鐵青着臉坐了下來。
李弘悄悄打量了一下莫驚春,他似乎還是第一次遇到莫驚春這麼有趣的人, 難得對他有了幾分興趣。
慕容雙雙還是氣呼呼的模樣,她想不明白自己的母后為何要把這個放肆的傢伙弄到京城來, 而且還特意給他特權讓他來參加這次詩會。
這次詩會可謂是一波三折。
到此為止。
也算是平息下來了。
二皇子李治繼續侃侃而談,文人雅士們紛紛附和。
時值夏日。
但敬天樓頂層兩邊透風, 地勢又高,穿堂風一陣接着一陣,往人衣領鑽,就像是有一雙雙靈巧的手,輕輕撫摸着全身上下。
陽光微醺,清風徐徐。
在詩會即將正式開始的時候,莫驚春打了個困盹,竟然閉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他現在可是全場人的焦點,自然就有人注意到了他,不過現在倒也沒人管他。
旁邊的慕容雙雙看到莫驚春閉着眼睛,快要往她這邊倒下來的架勢,連忙往右邊挪了挪,一副嫌棄的樣子。
迷迷糊糊中,莫驚春好像又聽到了慕容雙雙的聲音,她像是給今日的詩會出了個主題,主題倒也寬鬆,即『所見所聞』四字。
這個題目說難也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
不過前來參加詩會的人昨天都準備了一宿,想出了不少應景的詩詞,正好可以用來套詞。
於是乎。
一道道不同的聲音也開始在耳邊響起。
莫驚春也聽到了一些諸如「亭上草漫漫,誰依東風來……」,又有「花落風吹起,燕返故居里……」,還有「勝日尋芳處,光景一時新……」
漸漸的。
也開始有一些叫好的聲音。
一首首詩詞應接不暇, 一道道拍手叫好聲不斷響起。
許久。
許久。
誦詩的人終於少了一些。
再然後,便逐漸安靜下來了。
吏部郎中之子魏安, 看到莫驚春已經一副睡着了的樣子, 便起身道:「莫公子前來參加詩會, 想必文采定然也不輸我等,不如接下來就讓莫公子給我們展現一二吧。」
一群看莫驚春不爽的人立馬附和起來。
莫驚春這會兒確實已經睡着了, 李弘實在看不下去,便伸手推了他一下。
誰料這一下卻直接把莫驚春往慕容雙雙身上推了過去,兩人撞在一起,慕容雙雙扶着腦袋,起身大喊道:「莫驚春!!!」
「幹嘛?」
慕容雙雙道:「你要是想睡就回家去睡,這裏不是你睡覺的地方!」
「你以為我想來啊?」
「那你現在就可以走。」
「我!」莫驚春不可能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把綠蝶的事說出來,他欲言又止。
常兵聽到這話,以為他是被逼着來的,根本不懂詩詞,於是抱着想看笑話的心思,他也跟着起身道:「莫公子來都來了,還是作一首詩吧。」
莫驚春當然知道他心思,不過想到王有才轉述給自己的話,他重重嘆了口氣,起身問道:「題目是什麼?」
二皇子李治道:「皇妹出的題目,即當下所見所聞。」
「當下所見所聞麼。」
莫驚春抬頭看向遠處……
京城位於中州以北,三面環山,大周境內最長的河流九河,就在京城的北部,敬天樓作為京城內第二高樓,站在莫驚春的位置上正好能俯瞰到遠處高山和九河的風光。
琅琅百日。
巍峨高山。
九河長流。
身處高樓。
莫驚春簡短思索一陣,悠揚吟誦道:「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
簡短四句脫口而出。
敬天樓上,寂靜無聲。
……